看到邵师傅发在群里的消息,已快六点了。老先生说他去潜龙渠拍晚霞,想拍夜景人像可以前去汇合。当时,我和小李美眉正飞驰在去潜龙渠的路上,我俩好久不约了,想找个清净地儿吃饭聊天。
抬眼看了看窗外,天空灰蒙蒙的,一连两天的豪雨,把江南浸在了水雾里,此刻,虽说雨势渐止,可三俩雨星还在飘着,这样的天气,哪来的晚霞?心底不由暗笑老先生的“痴”。摄影是光影的艺术,拍到美景,需要老天赏赐,今夜,会有如此恩典?
正好人在潜龙渠,也便过去凑个热闹,顺带蹭拍几张人像,毕竟老先生的技术无可匹敌,这几年我的美照可全靠他老人家照拂。今天出来很随意,李美眉白T仔裤板鞋,我绿衫肥佬裤,一双半拖,谁都没有化妆,连头发都是乱糟糟的。拿着把巨大的伞,调笑着美眉额头的青春痘,就这副模样,我们出现在了邵师傅面前。
“来来来,拍一张!”见了我们,他马上招呼起来。背着的大包我很熟悉,里面全是他的宝贝镜头,分量可不是一点点。此刻,相机脚架已经架好,对着西边略微发白透着光亮的天空,看来只欠晚霞了。
听从老先生指点,荷花池边才拍了几张,西边竟出现隐隐的红,似少女淡淡的羞,柔和而又清新,晚霞竟真的出现了!
很快,西边的天,好似被人点燃了,一开始,只是隐约的火苗,就在你惊喜不定的瞬间,火苗突然燃烧起来,从天边开始,一直烧到中天。云絮一丝丝一缕缕一片片,在天幕中随意点染,粉红,绯红,紫红,在灰黑的阴沉渲染下,仿佛史前的战场,雄浑苍凉中蕴含着诡秘神秘……仿佛有个用色高手,正以天为纸,随意点染。眼前的白帆变红了,苇叶变红了,散步的人们变红了,我们的脸也变红了。
“唰--”正在喜不自禁,耳边又突如其来一声脆响,湖面升腾起迷蒙的水雾,一条条水柱喷涌而起,卷曲着,扭动着,变幻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潜龙渠的水上喷泉表演开始了!一时间,人头攒动,你只觉得眼不够看,人造之景,天然之景,就这么在你眼前融为一体,形成一道视觉的饕餮大宴,除了庆幸,除了饱览,还能作何?
机缘果然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邵师傅兴奋不已,他不断调整机位“卡卡卡”,这边近景刚拍好,又背起大包,一溜小跑,到远处抢大景去了。那身形那步伐,矫健轻灵,不亚于年轻人。刚刚赶来的“灵灵灵”妈妈和另一位摄影师,也进入亢奋状态,为了一个合适的机位,竟然挤进了芦苇丛里,“灵灵灵”还穿着高跟鞋淑女裙呢。
周围人影憧憧,人们尽享黄昏之安然,这样的他们,便成了游人眼里的独特。在外人眼里,他们或站或坐或蹲或趴或躺的举止或许是可笑的,但我明白他们内心的幸福充盈,只为这不可捉摸的美的邂逅,只为留存这瞬息万变的美的瞬间。自然大美,你永远不知道它呈现于你的是什么,你亦永远无法把眼前一切如实记录,常常就在你一低头一回眸的瞬息,景致已天翻地覆,你还是会满怀虔诚,尽己所能,去感知,去记录,这就是摄影永恒的魅力,充满未知,充满期待,看似一切可控,一切充满变数,你在追逐的,似乎永远是一个迷离的梦。
不由想起当年走川藏线时,曾在新都桥遇到一位高人。他也是个痴迷于光影之人,虽已年过花甲,却放弃成都舒适生活,长年驻扎新都桥,热衷于跋山涉水,用镜头记录世间大美。那个叫“木雅色额”的客栈里,墙上满是他的摄影作品,自然风光,民族风情,人间烟火,黑白,彩色,光影变换,美不胜收。晚上,老先生在酒店大堂讲述他的摄影经历,他常常一个人带着干粮,爬上海拔四五千米的大山,只为等待一个瞬间的光影。有人问他,这么苦值吗?他没有回答,目光扫过墙上的镜框,眼里流露的是满满的笑意。值与不值其实是无需说给外人听的,付出和回报是否对等,也不是都有统一答案的,当我们钦羡于别人运气爆棚时,我相信那是老天给予他的最好嘉贊,他的执着,他的努力,他的付出,老天看到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机缘巧合,所有“机缘”的背后,都是内心坚定追求的驱使,都是长期默默无闻的钻研,都是为了“巧合”的出现默默等待的付出,就如邵师傅今天等来的晚霞。即使今天等不到又能如何?还有无数个明天,后天,但凡你想要的,你只管做好你所能做好的便是,剩下的老天自有安排。
只因“念念不忘”,才会“终有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