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现代“庖丁”的惊心动魄往往是从整一条活鱼开始的。
第一章 杀鱼
我们去买鱼的时候是手挽着手的。
他说：“鳜鱼好吃，松鼠鳜鱼是名菜。”
我说：“鮰鱼才好吃呢，我外公用乡下刚采摘的竹笋炖的红烧鮰鱼味道鲜美极了。”
菜场里所有的鱼都放在长椭圆的大脚盆里，翻腾着的，静默着的，都没向我们眨眼示意，只能原谅它们没有长上我们人类灵动的眼皮。
我向他眨眼的时候他脸上也满是疑惑，怔怔地看着我，若能从彼此的对望里瞧见答案，我愿意这么一直望下去。对，我们不认识它们，正如它们也不认识我们。
我突然有了底气：“我认识他们上桌时的模样，水里长啥样就不知道了。”
“我也是。”
“哈哈哈哈哈”
结果摊贩给推荐了一条大鱼，现在想来可能是一条普通的大鲫鱼。
古人说，君子远庖厨。 为什么要远庖厨？肯定是因为不忍看见、听见动物被杀时的惨状。
这时他正使劲按捏住活鱼，我举着晃着祖师张小泉名号的宝刀，且又不敢胡乱动手怕伤了自家人，这情形着实狼狈。说是迟那时快，我瞄准时机，见鱼刚挣脱出他的魔掌，马上手起刀落，我那神刀所到之处，虽非毙命，也让它鲜血直冒，鱼中我两刀却仍然负隅顽抗、宁死不屈，反而蹦跶地老高从砧板直跃进水池，看着这挣扎的生命我好生不忍：“鱼，太可怜了。”
我问：“既然这么不忍，那能不能放弃杀生呢？”
“不能，因为我们也要生存，要获取蛋白质才能活得下去。”他坚定地说。
“噗嗤”明明拿着屠刀还矫情，不就是为了“吃”这个字。
“杀鱼时怀有不忍之心，是一种可贵的品质。在古之圣贤眼里，从这点不忍之心推而广之，由己及人，是社会和谐，天下太平的本源所在。你既有这种不忍之心在我眼里肯定比没有的人要可爱的多。”他的论调一气呵成。
我听得目瞪口呆的时候，他适时地把我拉进怀里……手上、怀抱里全是腥腥的味道，而我无力挣扎地倒向他的唇，手上还握着那带血的屠刀，只把它悄悄折到了背后，鱼在水池里扑腾、扑腾、扑腾……直到------安静了下来。
…………
“齐宣王看见牛将被杀，吩咐说用羊来代替。因为他看见了牛的可怜，却没有看到羊。这岂不是很虚伪？ ”
“我觉得不是，这只是他在“善”的天性和对动物产品的刚性需求间做出的一种权变。”
“所以你认为这样的替代没有错是么？”
“我所做的替代是为了降低我们的成本，成本价少了将近十倍，这全部就化成了利润。难道我不断调整盈利模式不是一种优化？就这么定了。”
这样的争论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在每次倪浩要做决定的时候。
…………
回家洗手的时候，发现水池里游着一条大扁鱼。
“他送来的，”母亲看了我一眼悠悠地说，“每年都这样！哎！”又颤颤地补充了一句“毕竟太大了，一顿也吃不完。”
现在我已经可以很独立地杀一条鱼了，这种心理克服的方法是他前些年从网上学来教我的：
第一，可以让卖鱼者代劳，一般都是这么做的。 减少自己亲自宰杀时的心理压力。这也是“君子远庖厨”的本意。
第二，如果非得自己动手，可以试着从更宏大的视角理解这件事情。鱼吃蜉蝣，微生物，人类吃鱼，有一天人类也会死掉，回归到自然的循环里。杀鱼，吃鱼，我们都是在宇宙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第三，杀鱼时常怀庄敬之心，感谢鱼的牺牲，自然的恩赐，好好的把它烹制成一道美味。让负疚的心情消融在亲人满足的表情里。
第四，杀鱼时做到稳准狠，尽量让这个过程短一些。磨磨唧唧束手束脚，反而是对鱼的折磨。
第五，或者也可以常怀这种不忍之心，让自己做个有温度的人。
我一手抄起一把并立着小人商标的剪刀，活鱼在我的手心里钻来扭去，表示出强烈的抗议和挣扎。我闭上眼，将鱼狠狠地摔在石台上，顿时，鱼头部渗出了丝丝的鲜血，尾巴扭了一下，头便歪斜了。我捏住它的脑袋迅速在水盆里漂洗了一下，重新捞起鱼。我这不折不扣的刽子手麻利地剪开鱼的肚皮直达咽喉，扒去脑袋里的鱼鳃，然后择出里面的五脏六腑，清洗干净……
你是人间一道菜。弱肉强食本是大自然的无情规律，也许被人吃进肚子里才是你最好的归宿。（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