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听顾前,以为是某个90后作家。等我拿到青橙君的赠书《嗨,好久不见》后,特意百度了一下,才知,他竟是70后,大隐南京,写着很好看的短篇小说,被读者称为“温暖的契诃夫”、“中国的雷蒙德·卡佛”。
他与马原、苏童同辈,都曾在韩东创办的文学杂志《他们》第一期上,发表小说。而后,马原、苏童开宗立派,载入当代文学史。顾前,则变成了他自己口中的那个:
牌友、醉汉、都市隐客、文青、庸众、逃脱者。
因为热爱契诃夫和卡佛,所以,我对顾前这部短篇小说集期望很高。我以为,他会像马原那样,探讨叙事语言更多的表达方式;像余华那样,执着于时间的碎片空间或是极度的残忍暴戾;像苏童般,渴望精神的还乡与现实的逃亡。可是,他都没有。
他只是在很认真地写“流水账”。
2.
苏童评价卡佛的小说时,说一般人写流水账,水是往低处流的,但他的小说笔法,水是往高处流。流水账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助力于如何把日常生活与人的处境及关系问题处理得宜。
这个论述,同样适用于顾前。也许这就是顾前被称为“中国的雷蒙德·卡佛”的原因吧。
书中选取的第一篇小说就是他的名作《打牌》。讲一群牌友,得闲时,常聚一起,唠家常,打扑克。
牌友老龙年轻时折腾书店,下海贩碟,欠了一屁股债,然后赋闲在家,乐得清闲自在。老曹最近颇恼,因其老婆出轨,思来想去,只有不动声色是最好的处理办法。老许极其正直,看不惯很多人事,纯粹到不通人情。老周是文学编辑,心软屌硬,常借助职业便利哄骗女文青上床。“我”是个小说家,艰难地写着小说,有野心,但不大,偶尔也会情欲躁动,大体上安于现状。
老龙的老婆庄梅,很爱他,哪怕他脾气不好,没有工作,她也没有半句怨言。直到,庄梅想要一个孩子。但老龙却不想生活作任何改变。两人有了矛盾,庄梅第一次生气,不理老龙。众多牌友劝诫老龙,去找个工作,服个软,和个好。日子可不是得照样过,两人慢慢就和好了。众牌友照样打牌。有一天,他们突发奇想,想夜去中山陵音乐台乘凉看电影。说干就干。一群平均年龄四十岁的中年人,嫌门票贵,夜爬铁丝网,披荆斩棘,进入公园,还未看电影,便牢骚着说:还不如回家打一局呢。于是,他们又回去了。后来,老龙沉迷网游,不听老婆劝,在有点滴征兆的情况下,庄梅吞安眠药自杀了。
我之所以事无巨细地将《打牌》的人物及故事情节搬出来,是因为这篇可以视作顾前写作风格的代表。他的文字,是那种小学五年级都能读的懂的。想在字里行间找个生僻字,实在难。平淡如水,写的也是生活中最不起眼的那类人。他们身处边缘,因耐不住寂寞无聊偶尔去骚扰触碰一下那份喧嚣躁动。偶尔流露温情或情欲。他们渺小,不背负余华式的时代感与苏童式的传统教义,只是无限地接近真实。
3.
《困境》中,“我”这个窘迫的作家,作品卖不出去,妄图通过“投资”朋友来获利,结果却被骗到一无所有。当“我”回到旧工厂时,寻得了卑微的一点尊严。
《三两水饺》中,张世对一位卖水饺的漂亮的下岗女工充满同情。他每次都去点三两水饺,喝点小酒。他看到一个小胡子痴情于女工,总提出要帮她修铁架子。小胡子最终得偿所愿。
《有关往事》中,鲁平趁老婆回外地娘家生孩子,和一位风骚女人一来二往,勾搭上了。后来,他老婆回来,两人关系渐疏。偶尔他去找她,发现还有别的男人在场。鲁平决定分手。二十多年后,鲁平与老婆离婚,意外地重逢那位女子的老父亲。老父亲并不认识他,鲁平却对他生出无限同情。
······
顾前总是敏锐地截取生活中的一个个平面,在上面布满活色生香的普通人。他把我们从生活中的虚妄,不实的浪漫想象,以及过分的猎奇中拽出来,直面卑劣却真实,燥热却终将归于平静的生活。
一部用连小学生都能看懂的叙事语言和表达方式,写尽了南京城里的众生百态。他们奔波、窘迫、叹气、大笑、调情、幻想、失望,难掀波澜的生活,是他们不得不直面的人生困境。但是这困境于这些人而言,无意挣脱,反而会以一种平和的方式去接受全部。说到底,他们才是真正地热爱生活。
顾前的文学意义,或许就在于他的边缘叙事,他坚持用真实的生活感受去锤炼小说,比那些故作高深的作品要深刻得多。
在这喧嚣的时代,肯有人出版最落魄的小说家的书,是好事;肯有人读,那是读者和顾前的幸运。
简书签约作者:尹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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