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爱情里,有些人的反射弧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他们都能在你之前做出取舍?
因为你们不同 。
——写在前面
和程墨一起走出日式风格的茶馆“余情残心”。
他一直回头看,“程墨,你在看什么啊?”我拽了拽程墨的胳膊。
程墨拿下我的手:“哎,别拽我”然后转过头一脸神秘地说“我跟你说啊,自从咱们出了茶馆,那个男的就一直跪在门外看咱俩,这不会是黑店吧,也许咱们走不出这个围院就……”程墨在脖子那里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我一巴掌拍在程墨脑门上:“想象力那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啊!你懂什么,这就叫做‘余情残心’是目送客人离去的一种礼貌。”
“切”程墨永远是那么不以为然“说白了就是念念不忘,还不是看你小姑娘有点姿色,啧啧”程墨一边摇头一边看我:“来,招吧,你是怎么和那小日本鬼子勾搭上的?”
“什么叫小日本鬼子?见崎君,好吧?”
“我跟你说啊,不要招惹那些小日本鬼子,这是咱们的民族节气!”程墨一脸正义,我却差点笑出声来。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你说啊,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哪个节气啊?”
程墨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好容易抓到的教育我的机会都被自己搞砸了:“我这不一时说顺嘴了吗,气节,气节,民族气节!”
“懒得理你。”我大步向前走去。
“不对啊,这不是重点,好吧。”程墨一边叫着一边追上来:“我说,你不会真看上那个什么见崎了吧……”
这就是程墨,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特点:话唠,特长:狡辩,爱好:说话。
我就正常的多了,我叫梁小允。用程墨的话说,这是一个让人听起来就想吮吸一下的吸吸冻一样的名字。也只有他这样的奇葩会想出这样让人觉得温暖又恶心的比喻。
一个月前。
那是高中毕业的暑假,我在“余情残心”打工。程墨外出去旅行。我每周都会收到程墨从不同的地方寄来的明信片,,那是一张永远空白的永远都只填有地址的明信片。偶或还会有他偷拍的漂亮女子的照片,每个女子都有一张寂寥的侧脸。他从没给过我只言片语,只有偶尔打电话时吵吵闹闹,有时候他会告诉我地址,我会写信给他,如果他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长的话,当然这样的机会并不多。程墨注定是停不下来的人,依附流浪。
在经济算不上繁荣的小镇上,“余情残心”生意也是一般,闲下来的时候我会和见崎聊天。我有很多次建议将“余情残心”换做“一期一会”。见崎总是摇头,他说,他喜欢这种凭吊里美丽的忧伤。我不知道他在凭吊谁,也没有问,我有预感,问了他也不会说的。见崎,三十七岁,是个从外表上看不出年龄的好看男人,他喜欢穿素色的衣服,在日光姣好的午后反复擦洗一直自己很钟爱的杯子,这样的场景总让我想起渡边淳一《泪壶》中的场景。偶尔会在清晨侍奉围院里的一架玫瑰。
店里还有一个男孩子,叫做林江虹。好像算是见崎的远亲,暑假暂时住在见崎这边,顺便来店里帮忙,像他的名字一样,林江虹是一个彩虹般七色斑斓而出其不意的男孩子。他最喜欢的是画画,经常在素色的茶杯茶壶,甚至墙壁上,点染小朵小朵的粉色樱花,很浅的粉色,几乎看不出颜色。他有一双骨骼宽大而白皙修长的手,舞动起来,像是海底的白色水草,甚至比程墨那双注定弹钢琴的手要更来的漂亮。我就是从这双手注意到这个男孩子的。
“他叫林江虹。和你同年。”见崎是这样给我介绍这个男孩子的。没有多余一句话。
我第一次和林江虹说话就觉得他很烦,和程墨一样惹人烦。
那是一个天气有些炎热的正午,茶馆还没什么客人,我趴在地上给程墨写一封长信,他在一旁画画。偶尔伸出舌头,像狗狗一样散热。
“喂喂喂”林江虹扯我的衣服,指着自己的速写本:“你看你看这个好看吗?”速写本上是见崎心爱的那只杯子。
“嗯,好看。”我敷衍着。其实他画的真的是蛮好看。
“喂喂喂”他又扯我的衣服“这个呢这个呢”另一张图,他给见崎喜爱的杯子勾勒了深深浅浅的蝴蝶纹。呈现出很诡秘却也很安静的氛围,我开始觉得这个男孩子是有才华的。
我轻轻点头:“是很好看,但是我想见崎会杀了你的。”
“切,叔叔才不会。”他又低下头去。
过了不久:“喂喂喂”这三个字终于把我喊烦了。
“不要叫我喂喂喂好不好。我有名字的好吧,我叫梁小允。”我转过头去有些生气的说。
“咦,梁小允。好像果冻一样的名字啊。”
——这是第二个人这样说我的名字。我看着他,突然说不出话来。
第一个是,程墨。
他把画笔塞到嘴巴里咬了两下又拿出来,递到我面前:“要不要尝尝,好好吃诶。”
好吧,到此为止我开始怀疑他的性质了。
我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小果冻,小果冻”林江虹真是很烦人,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他烦人的有点小可爱。
“干嘛”我又一次抬起头。林江虹把速写本举到我的面前,本子上是一张我的侧脸。长发垂落,眼睛有些迷茫,侧脸寂寥。我就这样突然想起程墨,想起他镜头里,侧脸寂寥的女子。“你看你看,其实你还是挺好看的嘛!”
我默默白了他一眼:“什么叫‘其实’啊?谁说我长得不好看吗?”这个还真有,那就是程墨。程墨总是说我就是铜罐的翡翠,铁罐的桃花,一身霉味,怪不得没人喜欢。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他语文学得那么好。
是,我的确发霉了,我的心事在心里一点点霉变。
“看你整天阴森森的,完全没有阳光女孩的气质啊。”林江虹仔细打量着我:“一身霉味。”
我停下笔,就这样看着他,不,我不能忍受,我不能忍受其他任何人和程墨说出相似度惊人的话。林江虹额前几缕头发耷拉下来,挡住半只眼睛,看起来有种痞气,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眼睛是黑色,深不见底的黑色。
“要你管!”我抢过他的画,把我那一张撕得粉碎,紧紧地攥在手里。
“诶诶诶,这就是你不对啦”他把速写本抢回去:“好歹也是我的作品啊。”他慢慢把本子合起来,突然藏到身后,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以为就那一张吗?你泡茶,你洗杯子,你给玫瑰浇水,都有哦。”林江虹笑得一脸邪气。
我张了张嘴,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我继续低头写信。寄到程墨江西的邮箱,他要去凤凰古城。
我一度不知道要写给他什么,大概一到纸上就会显得矫情。之后我开始写我的生活,写余情残心,写见崎,当然从今以后还有应该还会有这个林江虹。
我用的信纸是程墨最喜欢的那种,有青草香味。那是程墨身上的味道。干净,温暖,让人想起碧草蓝天。
但是,程墨从来没有回信给我,不曾得到只言片语。但是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可以写信给你,你会在每个漂亮的地方读我的信。
“什么年代了,还写信?这么有情调?”林江虹凑过来。
“要你管啊,走开。”我护住身下的信纸,我抬起头,却差点碰到林江虹的鼻尖,我用力推开他:“啊,你干嘛啊。”
林江虹笑着摔在地上:“诶,是你要自己凑上来的啊。”他嘲弄的看着我,嘴角的笑意消散不了。
我趴在地上,脸上一阵阵发热。
“阿虹,我刚刚碰到隔壁街的徐阿姨,她说你一直喜欢的那种颜料到货了。要你过去看看呢。”见崎进来的真是时候。我迅速从地上爬起,目送林江虹悠闲地走出去,他回头看我,对我做鬼脸。
我起身,收起长信。
“小允,你心里是愉悦的。有时候不要以为人事一成不变,固守固然值得敬佩,但是,分量还需自己考证。”见崎没有看我,只是拿起杯子,端详着:“素色杯子固然质朴,但是,蝴蝶纹让它变成艺术。”
可是有些人眼里容不下别的风景。见过太阳的人,怎么去留恋月亮的颜色?我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小果冻?”门口探出林江虹的头,他冲我挑挑眉毛:“你去寄信吧,咱俩顺路啊。省得你丢了、。”
“你是怕把自己丢了吧。”我倒是确实有信要寄。我从包里翻出封好的信,跟林江虹一起出去了。
有句话见崎是说对了的,那就是,我心里的确是愉悦的。
夕阳渐沉,我和林江虹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在路边等红灯,路上没有车辆,林江虹突然牵起我的手迅速穿过马路,我被拽过去,站定之后,听到身后车辆的呼啸声。我从来不闯红灯的,程墨每次都会拉住按捺不住的我,从来不让我闯红灯的。可是,现在这个林江虹居然带我闯红灯了。我心里涌起一股委屈,却在疼痛里有刺激的感觉,就好像家养的狮子背着主人碰到嗜血的同类,然后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等红灯多无聊啊,对吧。”林江虹对我挑挑眉毛:“别说你是会等红灯的乖乖女,我可不信!”
“可是,我就是。”我抬起头的时候,眼睛是模糊的:“让你失望了吧,林江虹,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林江虹眼里掠过一丝窘迫的疼痛,旋即无奈地笑了笑:“喏,那,对不起咯。”说着便朝徐阿姨家走去,走出几步一个停顿,我直直的看着他,但是他没有回头,只是停顿了一下,走远了。
邮局就在路口,我进去买好邮票,认认真真填写,一笔一笔那么用力,我怕,我怕我忘记。我怕时间和林江虹都不让我等他。邮票是牡丹花,邮戳是流水。花自飘零水自流。
我迅速地从邮局出来,果然林江虹还没有出来等我,等等,我为什么会觉得他会出来等我?我甩甩头,想什么呢。赶快走才是。我消失在渐渐暗下来的小路上,没有回头……
“你昨天干嘛不等我啊!”我刚进围院林江虹就开始跟我嚷嚷。
“我为什么要等你?”我放下包包,在门口坐下来。见崎在给玫瑰浇水,徐阿姨在帮忙,两个人说着话,笑起来的时候很让人觉得舒服。
“因为不带我你自己会走丢啊”林江虹在我身边坐下来“而且,我们是一对嘛!”
“谁跟你是一对啊,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我推了他一把:“谁让你挨我坐的,滚!”
“喂,干嘛这么凶啊亏我今天还帮你留意了信箱,帮你拿了明信片诶。”他递给我一张空白的明信片。
我接过来,邮戳还是在西塘,当地的景点明信片,程墨从来不会在选择明信片上花心思,他是一个那么懒的人。
“你喜欢的人啊?”林江虹小心的问
“要你管啊!有空还是管管你叔叔吧”我示意了一下他远处的见崎和徐阿姨“关心一下你未来的婶婶不是更有意义啊?”
“不会的,你不了解叔叔。”林江虹的语气一下子悲伤而轻柔起来“叔叔宁愿沉默至死,也不会再碰爱情的。尽管徐阿姨很好,叔叔心里有一个大大的树桩,是种不了其他树的。”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看向林江虹那张柔软而悲伤的脸
“他爱上了一个中国女子,然后那个女子难产死了。后来他把孩子送给了女子的亲戚,回了日本,几年以后又回来,觉得忘不了那个女子就留下来了。孩子,他却一直有所介怀,所以并没有认。但是,据说,我其实是他的儿子。”林江虹的语气里听不出来味道,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可是他自己才是整件事情的主角。
我默默看着林江虹,不知道说什么。我觉得我是明白见崎对林江虹怨艾,深爱和愧疚的那种感情的。我好像也明白林江虹的柔软与悲伤。我第一次没那么讨厌他:“喂,也许我们该帮帮他。走出来,对你和他也许都好。”
“这种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林江虹起身进屋,我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下午见崎说要出门一趟,店里就交给我和林江虹了。林江虹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下午本来想要去喜欢的作家签售会的。现在店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百无聊赖地在店里躺躺坐坐,半个下午都没有人来,索性关了门去了签售会。我到了的时候,长龙已经看不到头了,主办方劝阻继续排队等候。我也只能望龙兴叹。
“小果冻!”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林江虹。
“你是来签售?”我不觉得林江虹这种家伙会读书。
“不行啊?”林江虹学着我之前的口气说:“梁小允,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说着跟我炫耀起他手中已经签好的书。
“我也想要,可是主办方已经在劝退了。”我看着林江虹,试探地问“要不,你把你的那本给我吧?”
“我哪里和你有那么好的感情啊?”林江虹瞄了我一眼,叹着气说“上午是谁说要我滚开的啊?”他伸手给了我一记“糖炒栗子”“是不是你啊,小果冻!”
“那算啦。不要也罢,我等下次。”我就是看不惯林江虹这一副我有求于他的模样。
“诶诶诶,你怎么这么不执着啊!”林江虹赶紧拽住我“好啦,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我就送给你。”
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去,我还要回去看店。”我甩掉林江虹的手。
“看什么店啊,你都旷工啦。”林江虹拽起我的手,向前跑起来“由不得你啦!”
“喂,小魔王!”我挣脱不了,只能跟着跑起来。
阳光正好的午后,我和林江虹的身影流窜在一条条街巷,日影斑驳里,我想起的却是程墨牵着我的手一次次穿梭的情景,整个城市里,仿佛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不知道林江虹在哪里找到这样一个宝地。我们到的时候,正是夕阳渐沉的时候,淡淡的黄色光晕洒进金色的向日葵田里,葵花都谦虚着垂下了头,阳光落处闪着蜂蜜的颜色,温暖明亮。我和林江虹躺在向日葵田里,一朵朵葵花像是在对我们低头微笑。
“我在这个城市这么久怎么都不知道有这种地方?”
“我有一个朋友出门写生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其实挺远的,已经是在城市边界了。”林江虹转头看向我的时候,我恰好也盯着他,眼神交汇的这个瞬间,好像空气微妙的转动。
我立刻收起目光,坐起身来“那既然这么远,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不然见崎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不敢再看林江虹一眼。
“呵,那么怕我啊?”林江虹凑到我耳边,呼吸打在我勃颈上,温热的,痒痒的。
“我哪有!”我赶紧反驳,并迅速往前走。
“喂,这边啦,路痴!”
“知道我是路痴还不早说,你……”
我转身追着林江虹消失在夕阳里的身影……
和林江虹一起回到店里已经接近晚上了。看到围院里灯淡淡地亮着,见崎果然已经回来了。看到我和林江虹一起回来,见崎眼睛里有笑意,说:“你们回来了?是不是下午出去玩了?”
林江虹笑笑说:“是啊,和小果冻一起出去了一趟。”林江虹对我挑挑眉毛说:“还算是开心,对吧?”说着把签售的书递给我,转身上了楼。
我对见崎笑笑说:“下午和林江虹一起去了签售会,关了一会儿门。不介意吧?”见崎看了看我手里的书说:“阿虹喜欢这个作家很多年了。”然后话锋一转,“和阿虹在一起很开心,不是吗?”我抬头看着见崎,我不能说,见崎说的是不对的,我却也并不想承认这是事实,我甚至都不敢点点头。
“不说我了,见崎叔叔”我想起徐阿姨这个可以扭转局面的人物:“你和徐阿姨怎么样啊?其实大家都能看出来,徐阿姨有在你身上用心的。”见崎敛起笑意,只是说:“你别多问了,没有的事。”
“如果有人可以打开你的门,窥探你的秘密,让你心甘情愿在她面前摘掉面具,就去拥抱她吧,见崎,沉默不语总是不容易幸福的。”我看着见崎,想起早上林江虹对我说过的话,认真地对见崎说。
“那你呢?”见崎反唇相讥:“你在阿虹面前难道有面具吗?难道不开心吗?那你为什么不和阿虹在一起?小允,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小孩子来看待,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
是,太多时候我们都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活得清醒无比。在生活里,有些人给你快乐,但是有些人给你梦想,那是无法被代替的一种虔诚,谁也抵抗不了。所以,不是开心就够的,不是理解就好的,爱情就是爱情,不爱也就是不爱,如果你是一个人执着或者说倔强的人,那么你就会明白,这种坚持。梁小允和见崎都是这样的人。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怕是不是不能够得到幸福,而是活该得不到幸福。
从那你以后我再也没有和见崎提过关于徐阿姨的事情,和林江虹的感情好像是越来越好了呢,他还是一如往常吵闹,是会给人惊喜的那种男孩子。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我开始不再叫他林江虹而是改口叫他,阿江。我没办法像其他人一样喊他“阿虹”,因为,彩虹是程墨从小到大变给我的“魔术”,那五彩的颜色,只存在于程墨的掌心之间,不在任何人身上,这个出其不意的男孩子也不行。还有,我还是一如既往给程墨写信,收到程墨的空白明信片。
我以为时间就会这样一直流淌,再也不会横生枝节。我甚至忘了,有一天我朝思暮想的程墨会回来,直到这一天的到来。
早上我锁好门,一个转身,看到一道彩虹在天空中耀武扬威,我一下子愣住,在这一秒,我想起来的还是程墨。我转过头去,林江虹得意地收起手中的三棱镜,笑着向我走来,我的位置逆光,看起来林江虹就像是从光里走出来的屠龙少年。
“喂,假期快要结束了。”林江虹语气里有一点淡淡的伤感和期待:“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没有啊。”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阿江口中的打算,还是假装不知道他口中的“打算”。
“但是我有。”林江虹站定,猛地把我拽进怀里说:“小允,我下学期打算出国的,但是,我愿意为你留下来,你愿意留我吗?”
我看着林江虹,我应该是知道这一天终将到来,选择相守还是别离就在我一念之间,只是,我是一个容易墨守成规的人。
“别这样。”我挣脱林江虹的怀抱,低着头,用细微却清晰的声音说:“程墨要回来了。”
林江虹错愕地看着我,还是凄冷一笑:“他,还是要回来了。”
我只是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我能说什么呢,我一直是那个等待程墨的梁小允,只是眼里有了阿江,可是我却无法说出口。我就像掉到了无底的深渊,好像两边都不是我的归宿。
我回到店里已经是下午了,一整个上午都在路上游荡,没有想法,没有感觉,只是无力地游荡。
林江虹正在收拾东西。“你要走?”我的声音里听不出来情绪。
“对,我要走了。”林江虹直直地看着我,说:“我一直以为我可以等你,我以为冬天来了春天就不会远了。但是,你的冬天太漫长,可能没有春天了。我知道我只能路过你了,当我陪你翘班,拉着你的手在大街上穿行,你的眼里有一个不羁的影子,我却看不出来和我哪里相似。梁小允,我不会祝福你的,因为我做不到。”
面对这样的林江虹,我说不出一句挽留,心里满是绝望。你能明白那种绝望吗,就像是你在画布上画了一片蔚蓝的大海,却有人把画布翻转过来,当作蓝天,再画上白云和草地,然后你发现自己的海洋并不会流淌下来。
我什么都没有说,默默走出店里。在门口碰到见崎。见崎问我:“怎么了?阿虹一回来就闹着要走。”我看了看见崎,说:“因为冬天再冷,我也不敢轻易伸手。”
“可是现在还是夏天啊!”
可是我早就没有夏天了。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程墨不过回来一周。带他去“余情残心”吃了茶点,再熟悉的地方也不能一如从前,我可能真的明白了“余情残心”的意义。
程墨追上我,握住我的双肩:“小允,其实我,有话跟你说的。”程墨的表情是我极少看到的严肃和深情,会让人产生敬畏的喜欢。我点点头,假装随意地说:“说咯。”话音刚落,一个吻铺天盖地而来。我睁着大大眼睛,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不是没有幻想过程墨会有一天和我接吻,但是,我幻想中并不是这种境况。我以为,会是微微凛冽的冬天,会是心无旁骛的我,会是游遍千山万水之后的期待,总之,不是这样的。
就在我想自己要如何取舍的时候,程墨却这样对我说:“小允,这是我以前欠你的,我喜欢你的时候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告诉你,给你寄空白明信片,拍侧脸和你很像的女子,但是你一直都好像不明白。然而现在我要走了,我在旅途喜欢上了另一个人。你要好好的,祝你幸福,小允。”
被捧起的心,又再次坠落,我只呆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程墨笑笑,没说话。但是我想,我是知道他的,程墨是留不住的人,程墨会爱,但是不会停留,因为四季终归轮回。
可是,四季再怎么轮回,十八岁的夏天,也只有这一次,无法被偷换概念。林江虹走了,程墨也走了。只留下梁小允,留下余情残心与念念不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