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满长安

苏欣站在大门前,看着陈涵的车马从北面远远而来。等她下得车来,周忠也到了,二人相视一笑。苏欣本该熟悉这种场景,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自然。二人走近,苏欣拉起二人的手便往里走。边走边说:“酉时都快过了,你们两个人叫我好等!”陈涵笑笑不说,周忠的表情里似有歉意。

六月里,酉时已经不能算晚。从大门口到后花园的凉亭里的时候,陈涵清楚的看到,韩洸和朱尚坐在亭子里,她没想到。见他们三人过来,韩洸和朱尚连忙起身。怪不得说我们晚了,原来有人早就到了。几人寒暄入座。陈涵不禁想到,她和韩洸、朱尚已经三年没见了,韩洸,三年前出京做了扬州长史,而朱尚去凉州领兵也已经一去三年。

“对了,今天还有一个人要来,我去接一下,你们且先聊着。”苏欣说罢走出,此时夕阳已经红如鲜血。

苏欣来到门口的时候,张芸正从马车上下来。看到在门口的苏欣,她嫣然一笑,如此的楚楚动人。苏欣一时慌乱,忙往里面请入。

亭子里的四人对于苏欣带着张芸而来,实在意想不到。对于韩洸和朱尚更想不到的是坐在陈涵旁边的不是苏欣,而是自己从来都不认识的周忠。

陈涵看到张芸,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周忠依旧是微笑着,看着他们。苏欣向大家介绍张芸,张芸的父亲是世袭关内侯,官任刑部尚书加同三品参议政事,母亲是长平公主,当朝高宗皇帝的亲妹妹,张芸父亲一直在外为节度使,调回京城不过半年。夕阳西下,六人坐在兵部尚书家的凉亭里,谈笑风生。


陈涵想为那日在马球场上自己打到苏欣脸上的一耳光而道歉。

那日,马球比赛场上,苏欣因为抢球而使周忠跌落马下,右臂受伤。而后居然说是周忠故意的,陈涵看到周忠被苏欣撞伤,而苏欣又态度强硬,实在是气不过。便上前抽了苏欣一巴掌,并说他太过分了。

苏欣,愣了许久,直到被别人拉走。陈涵素来知道苏欣喜欢自己,可她对苏欣却没有什么感觉,自己和苏欣、韩洸、朱尚一起长大,对苏欣没有特别的感觉。直到几天前。

那天,他前往周府去寻找周忠,想看看周忠的右臂伤势,由于自负自己的轻功,她便越墙而入。走到周忠门前,确听里面有人说话。原来是周忠和御马轩的老板在说话,她才知道,那天御马轩的那匹马有问题,而不是苏欣的问题。她明白,周忠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自己更远离苏欣。他只是想,我本就不喜欢苏欣的,你呀!

从那以后,陈涵再也没看到过苏欣。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陈涵觉得自己的心里面百感交集,她第一次感觉到,或许苏欣真的生她的气了。

记得小时候,苏欣为了她和李丞相的孙子大打出手,她听说苏欣回家后被罚一月不许出门。一个月后,苏欣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陈涵,满脸堆笑的说着这一个月的无聊。

     五年前,波斯商人来到长安觐见皇帝,陈涵听父亲说起,波斯商人带来的异国珠宝中有一颗夜明珠,夜里能发出强光,整个大殿都能被照亮。陈涵也想看看是否真的如父亲说的那样,苏欣听到了她的话。两天后的晚上,苏欣找到陈涵,把她带到自己房里,吹灭蜡烛,掀开桌子上的一块轻纱,陈涵看到了比鸽子蛋还要大许多的发着微弱光芒的夜明珠。苏欣说,大家都是以讹传讹,只不过这点光而已啊。陈涵知道这是苏欣从皇宫里偷出来的,她知道他的轻功是极好的。她说,这是要杀头的重罪,你快还回去。苏欣坚持让她多看两眼才送回去。

     第二天居然一点风声也没有,显然这件事情无人知晓。陈涵当时想,兵部尚书的儿子,倒是有些能耐,哎,如果它不是兵部尚书的儿子,而是一个江湖上的人物,必定不会比现在江湖上有名的飞贼名气小吧,如果是采花贼......对了,他有没有进过我的闺房.......量他也不敢,嘻嘻。陈涵自己想着就笑了。

     陈涵早已习惯了,苏欣对自己的好。却没想过,这些,有一天会转移到别的女人那里。

韩洸和朱尚开始轮流对周忠敬酒,周忠也依礼回敬。酒过三巡,韩洸问苏欣是怎么认识周忠的,为何以前不能有幸相识。苏欣说,周忠家里只是两年前才搬来京城,家里是做茶叶生意的,如今京城里的达官显贵都在买他家的茶叶。陈涵看着周忠,想起来当时初相识的样子。

陈涵几乎是在看到周忠的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她没看到的是,苏欣在看到她对周忠眼眸轻动时的眼中的落寞和无可奈何。陈涵的祖父当朝宰相,父亲为礼部侍郎,她不知为何周忠的父亲却和祖父、父亲的关系如此密切,以至于每月总有几次来家拜访,喝到酩酊大醉而归。陈涵是盼着周忠一起来的,而周忠每次都不会让陈涵失望。

周忠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陈涵喜欢自己,所以两人关系发展的很快。苏欣不是傻子,但还是想陈涵能够喜欢自己,那怕他知道这种希望微乎其微,但他一直没变,那怕两人毫不避讳在他眼前的眉来眼去。

直到陈涵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他,他才明白,在陈涵眼里,周忠似乎可以掩饰一切,哪怕再低劣。就是在这个时候,苏欣遇到了张芸。

陈涵,似乎很后悔。

朱尚酒意微醺,说到,苏欣,你小子出息了,知道找别的姑娘了!说的张芸满脸绯红,苏欣一时语塞,而陈涵,别有滋味。他又说到,说说吧,怎么认识的?张芸看了一眼苏欣,揉揉到,你说吧。苏欣一笑,娓娓道来。

     “一个月前,我母亲看我一直在家不出门已经半个月了,就让管家的儿子苏正林带我出城散心。我本无心去出城,但看到城外杨柳如烟,我不禁快马加鞭的无目的的狂奔,不知走了多远,我感觉心情确实好了不少。在一个路边野店小饮了几杯以后,我想去后边的山上玩玩看看,而苏正林却让我回去,他说回去晚了,要挨骂的。我完全不理。

我看山中景色好的很,于是就多走了几里路,却发现山中有一座庄院。说来也巧,正在这时却突然乌云密布,要下雨了。我想恐怕今夜要在这里度过了。我们刚来敲门,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苏欣看了一眼张芸,笑了笑接着说:“这家庄院的主人很是热情,不仅安排好了房间,而且还请我们到他们家的翼然亭喝酒听雨。我就是在那儿第一次看见芸儿的。”说道芸儿两个字时,苏欣还有些扭捏,张芸一脸娇羞。

苏欣接着说:“这家主人姓韩,曾做过工部右侍郎,也是芸儿的姑父。我俩来到亭子里有韩员外和夫人以及不足十岁的小孙子。我和韩员外喝酒吟诗听雨。这时,门房来报,说表小姐来了韩员外让夫人把表小姐叫到这里来,夫人起身而去。这才有了我和芸儿的认识。”

苏欣看着张芸,接着说,“那天韩夫人牵着你进来,你一袭白衣,楚楚动人,对着韩员外道了一声舅舅万福,我真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子。”张芸听了用力在他手臂上拧了一下,疼得苏欣龇牙咧嘴。

苏欣接着说,“从那以后我们就认识了,就慢慢的成了好朋友了,就这样。”

众人没想到,苏欣就这么草草的说完了。都劝他再说一些以后发生的事情。苏欣执意不说。

其实苏欣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天张芸带着小艾从京城到姑父家小住几日,没想到天下大雨,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夜里张芸和苏欣相谈甚欢,苏欣没想到这世间有一种女孩子让你一见了就很喜欢,那天二人一直到很晚才回房。第二天苏公子要走,可是韩老爷执意留下苏欣再住一天,说是这山野之地少有人来,一定多住一天,也使这庄院中多些生气。苏欣似乎很乐意留下,并没太多推迟。

第三天,京城来人说,夫人病了,老爷让小姐回去,苏欣一路护送,一直到张府门口。苏欣没想到,张芸竟然是张家的大小姐,关内侯张劲的女儿。

一天后,苏欣又见到了张芸,只不过是随着母亲。他听说母亲来看望长平公主,急忙跟了过来。到了屋内母亲连忙来到长平公主榻前看望,问候病情。长平公主居然叫苏欣的母亲长孙姐姐,苏欣素来知道,母亲小时常很受皇太后的喜欢,长被外公带到宫内去玩,自然认识一些公主郡主。

“还不来见过公主。”随着母亲的略带着爱护的责怪声,张芸正好端药进来。

“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他才不过八岁吧。”长平公主半躺着,笑着说。“对了,芸儿,这时你欣哥哥。”

长平公主说着,苏夫人抢说到,“欣儿,这是芸郡主,还不见过。”

苏欣说道,见过芸郡主。脸上满是笑意,语气里有种玩世不恭。张芸恭敬的欠身回礼。

“这孩子,没点规矩,都是让我给惯坏了。”苏夫人笑着说。

“姐姐别这样说,我都听说了,欣儿小小年级已经是大理寺少卿,这是在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好了,芸儿,你带欣哥哥到府里看看,我和长孙姐姐还有许多话要说。”

“规矩着点,这里是侯府!”苏夫人在交代道。

“知道了,母亲。”苏欣巴不得快点退出来。

关内侯府建于高祖皇帝时期,已经有六十多年,有一种古朴的气息,苏欣最喜欢这种宅院。张芸带着苏欣来到侯府后花园的凉亭坐下,凉亭周围长满了大槐树,非常阴凉。

“啊,我叫你芸郡主吧,还是......”苏欣道。

“不用,母亲不是说了吗,让我叫你欣哥哥,你叫我芸儿就好了。”张芸说道。

“那怎么行,郡主的芳名岂是我这样的无名小辈可以叫的,不可,不可。”苏欣一本正经。

“你!”张芸嘟着嘴,说道,“人家好心好意,你却这样的不识好歹。”说着背过身去。

苏欣笑了,努力的去哄张芸,直到有仆役端来茶水的时候才哄好。

“好,我以后就叫你芸儿还不行吗。”苏欣好像显得不大愿意似得,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公主的病没有什么大碍吧?”苏欣关切到。

“没事,只是过度劳累加上偶感风寒导致的,御医说养上几日就没事了。”张芸道。

“对了,芸儿,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嗯,你说。”

“你父亲是关内侯,母亲又是公主,为什么一直在外,而不在京城呢?”苏欣问道。

“这件事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只是通过父母亲的谈话知道一些皮毛。大概是这样的:

父亲小时候在京城和其他王公大臣的子弟一样,整日游手好闲,等着世袭爵位。那时候祖父在朝为右仆射,又是太宗皇帝的旧部,权重一时。太宗皇帝更是把最喜欢的长公主也就是我母亲许配给我父亲。父亲和当时的梁王也就是今天的高宗皇帝交情非常深厚,可以说是情同手足。只是后来不知什么缘故,梁王当上皇帝后和我父亲的关系变得很微妙。父亲主动请旨迟去兵部侍郎一职,去渔阳担任节度使,那一年我只有五岁。这一去就是十二年。我和母亲本可以在京,可母亲执意跟随父亲,所以我从小在边塞长大,直到八个月前,高宗皇帝下旨任父亲为刑部尚书加同三品参议政事。别的我就不大清楚了,父亲母亲从来不说这事,府里的人对这件事情知道的也很少。”

“这样啊,唉,我听说渔阳那地方荒凉着呢。”苏新道。

“怎么说呢,肯定比不了京城。但是边塞城有自己独特的好处,在渔阳从来都是大块的牛羊肉,大碗的烈酒,无边的草原,还有数不清的战马。我来京城半年多了,还没在长安城好好逛逛呢。”张芸道。

“这有什么,等公主病好了,我带你在京城好好转转,我可告诉你,你欣哥哥我在京城人缘好着呢。”苏欣洋洋得意。

“好啊,一言为定!”张芸笑靥如花。


第二天晚上,张芸回到房间,看到窗外人影闪过,心知不好,一个飞身已到窗外。苏欣就站在竹影里,戏谑道,好身手啊,毕竟是边塞长大的女孩子。

张芸很吃惊,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闲来无事便来看看。”

“从正门走进来的吗?”

“不是,从正门来,又得去见你的父母亲,那还能见到你!”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张芸很吃惊,侯府戒备森严,没想到苏欣这么轻松的便来到这宅子中央来。

“这你别问了。走,带你去个地方!”苏欣道。

“深更半夜的就不去了吧。”张芸回道。

“就在这侯府中,去了你就知道了。”苏欣说完就拉张芸往前走。直走到侯府中的功成阁前。

“来这干嘛,你没看见阁门锁着吗。”张云不解的问。

“我没说进去啊,我们去阁顶,那里有个宝贝,我领你去看!”

“别闹了,这阁楼高四层,我们怎么上去?”

“我看你刚才身手不错啊,这个阁楼还上不去吗?”苏欣道

“我那点功夫,上二楼还行,上这个好几丈高的阁楼顶,我可上不去。”张芸道

“好吧,你扶着我的膀子,我带你上去。”

“这么高能行吗,再说,男女授受不亲,我看还是别上去了,你把宝贝拿下来给我看不就行了,是吧,欣哥哥。”张芸笑道。

苏欣不等张云说完,突然搂起张芸的腰肢,原地发力,跳到二楼猛地借力一跃而上,来到楼顶,踩碎了两片琉璃瓦,这期间伴随着张芸的尖叫声。到楼顶时张芸正扑在苏欣怀里,还没意识到已经上到楼顶。

“男女授受不亲,还不放开。”苏欣笑道。

张芸听了猛地推开,说道,竟敢沾本郡主的便宜,我跟你拼了!说着便已动手,哪想脚下一滑,差点掉了下去。幸被苏欣一把抓住,又扑到了他怀里。

“你别乱动了,小心掉落下去。”苏欣慢慢的放开张芸时说道。

“这么高,你个死人,快带我下去,不然我饶不了你!”张芸怒气冲冲,却紧紧的抓住苏欣的手臂不敢放开。

“不会有事的,芸儿。”苏欣道。

“你不是说有宝贝吗,快说在哪?”张芸带着有些害怕夹杂着急躁的口气道。

“你抬起头来不就看见了吗。”苏欣缓缓道。

张云抬起头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整齐的街道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她这时才明白原来长安城的万家灯火竟然是如此的令人震撼。

“壮观吧,不生气了吧!整个长安城除了大雁塔,就是你这关内侯府看长安的夜景最好。对了,你再看看这边。”苏欣道。

张芸转过身,雄伟的皇城就在不远处,夜里的皇城在灯火和月色的掩映下更加的壮丽。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带你上来了吧,不识好歹。”苏欣板着脸


“嘿嘿,欣哥哥,别生气嘛。真的好美啊,我也好想出去转转啊。”张芸的口气变得温柔。

“这有什么难的!”

“可是母亲说过女孩子没事情不能出门的,尤其是大家闺秀。”张云有些无奈。

“嗯,我想想!”苏欣低着头,沉思了片刻接着说,“有了,明天我那几件我的衣服来,等到你从你母亲那里过来后换上,我带你越墙出去,玩上一会,如何?”

“能行吗,如果母亲找我怎么办,如果被卫士发现了怎么办。”张芸还是有些顾虑。

“放心,我自有办法。”苏欣一脸的坏笑。

张芸听了苏欣的话,也打消了部分顾虑,可总是有些不安心。

苏欣看着夜色下的张芸,觉得她格外的动人。而张芸似乎被这长安城的夜色迷住了,指指点点的,问这问那,苏欣很耐心的给他说着。夜很长,人很美。

第二天夜晚,张芸出现在长安城东市里的时候宛然一幅公子哥的模样,手拿折扇,昂首阔步。苏欣在她旁边,同样手拿折扇。二人已经出来了近一个时辰。张芸有些累了,于是苏欣带她来到安乐坊内的刘伶酒家,这是苏欣常来的地方。

“你知道吗,这里酿的酒是全长安最好喝的酒。”苏欣和张芸坐在了二楼靠窗的那张桌子上。从这里可以看到这条不宽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二人刚喝了两杯,忽听楼下有人叫嚷。张芸伸头去看,而苏欣却异常平静,这种事情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张芸看到,一个公子哥带着几个仆役围住了一男两女,这位公子说道:“苏灵,这么巧,不想你我又见面了。”说完这话吓的苏灵一个劲的往这位看似是他哥哥的男子身后躲。

“周公子,我灵儿妹妹早已许了人家。何必再苦苦纠缠。”这名挡在苏灵身前的男子道。

“许了人家可以退回来嘛。我可以出十倍于他家的彩礼。”这位周公子说道。

“别以为你周家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我家不稀罕!”另一名女子拉过苏灵道。苏灵哭着,一个劲的叫嫂子。

“嘿!真是给你们脸了。本公子想要的东西啥时候得不到过。你们要是不答应也可以,不过苏明你小子的木材生意我看是做不下去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银子才是最重要的了!我周家在商界是什么地位你不会不清楚吧。搞垮你一个小小的木材商,应该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周公子洋洋得意。

“你,无耻!”这名男子无奈。

“何止是无耻啊,简直是厚颜无耻,恬不知耻!”说话的是苏欣,张芸不知何时他已经下楼去了。

这一男两女看到是苏欣齐声道了一声公子。

“你是谁,居然敢骂本公子!”这位周公子虽然愤怒,看到三人齐声叫了苏欣一声公子,想是有些来历却也不敢过于嚣张。

苏欣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明白你得罪了我苏明哥和赵篱嫂子以及我灵儿妹妹,恐怕你家的生意在长安是做不下去了!告诉你,搞垮你们家也就十天半个月的事情!”苏欣说话的时候显得轻描淡写,却给了苏明三人十足的安全感。

“小子,你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告诉你,今晚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着,几个仆役早已把苏欣围住。

苏欣几乎没怎么出招,几人就全部倒在了地上。只剩下这位周公子,惊慌的站在那里。苏欣一把把他拿住,猛地用力把他的右臂卸了下来,疼得这位周公子龇牙咧嘴。

苏欣道:“我知道你家的买卖是长安首屈一指的,但在这长安城,论势力,你们还远远不够资格。回家告诉你哥周忠,就说你的膀子是我苏欣卸的。快滚!”苏欣对于周忠的愤怒也一时发泄了出来。

“你!等着!”这位周忠的弟弟被几人架着离开。

“来吧,苏明哥,嫂子,灵儿,楼上一叙。”说着,苏欣带三人上来。张芸一时还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三人和苏欣是什么关系。

四人来到桌旁坐下。谈话中,张芸才知道这三人原来是苏欣家的老管事的儿女,因老管事的两年前走了以后,这三人就从苏府搬到了这安乐坊内。

张芸只看到苏欣和他们三人的坦诚,看到苏欣告诉三人以后不用担心时的成竹在胸,却没看到,第二天当苏欣父亲得知苏欣把周义的膀子卸下来的消息时的脸色和接下来一个时辰里苏欣后背的几十条棍印。


店小二过来告诉苏欣已经临近子时的时候,大家都有些醉意了。

是夜,都很开心。



早上起来的时候,苏欣的酒早已醒了。没顾得上吃早饭就匆匆的赶往大理寺。

苏欣在衙门坐了一天,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实在是没劲的很。好在,韩洸和朱尚约了今晚在朱雀楼请大家喝酒。苏欣以为只有陈涵和自己来赴约,但没想到张芸和周忠也来了。自然是他二人请的。

“苏少卿,这朱雀楼距离大理寺最近,你却最后一个到。是不是去了一趟张府,却扑了个空啊?”韩洸见苏欣进来打趣道。说得众人大笑。

“韩长史想的周到,实在是令小弟佩服。”苏欣边说,边坐在了留给他的张芸旁边的位置上。

“可不敢再叫长史了,咱们韩兄已经升任刑部员外郎了。”朱尚道。

众人听了又是赞美又是打趣。苏欣心里自是欣慰有加,因为又可以和小时候的伙伴在京城挥洒了。但是又顿感不对。忙问道:“朱尚,你呢,也调回京城了吗?”

“没有啊,我被调到渔阳做总兵了。还好了,升了一级呢”朱尚的语气里听不出感情的好坏。

“渔阳,我半年前刚从那里过来。那里是边塞重镇,去那里做总兵可不是那么轻松的。”张芸接口道。

“是啊,还有许多事情想问问郡主呢。”朱尚说着喝了一杯。

“好啊,我定是知无不言。”张芸道。苏欣和韩洸碰杯喝酒,好不快活。

这时,长安城里华灯初上。而周忠和陈涵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有少量的附和。过了须臾,不知谁在长安城里燃放了烟花,整座城几乎也跟着沸腾了。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个虚无缥缈而又稍纵即逝的东西。

“听说渔阳新调任了一位节度使,你可知道?”韩洸问朱尚道。

“这个自然,是安福山安大人。现在担任河西和渔阳两镇节度使。极受天子宠信。”朱尚道。

“安福山啊,他曾在父亲手下做了十年的副将,直到两年前由于贸然出兵袭扰突厥未果,使五千兵马无辜丧命,被父亲奏请朝廷罢官了。怎么又......”张芸说道。

“这事情我也听说了,但他当时并没有被罢免,而是官降两级被调回京城了。而且受到了受左仆射李牧辅的极大赏识,先是一年前连升三级做了河西节度使,接着一个月前又接任了渔阳节度使。反而是因祸得福了呢。”周忠说道。众人没有想到周忠知道的这么多,但谁也没说什么。

“朱尚,何时出发?”陈涵突然问道。

“五日之后,和来京的安大人一起到渔阳。”朱尚道。

“你和安大人何时见过面?”苏欣问道。

“在吏部。我们二人去看认命诏书,没想到安大人也在。一番繁文缛节之后,便攀谈起来,我们约好五日后一起出发。”朱尚道。

苏欣知道,只从两年前安福山被张劲参奏罢免了以后,一直对张劲怀恨在心,多次在酒后吐露对张劲的恨意,这是朝野共知的。他不想多谈论这件事情,毕竟张芸还在这呢。周忠是聪明人,他看出席间张芸的尴尬之处,便悄然转了话头,对苏欣说道:“苏欣贤弟,前几日愚弟周义多有得罪,还望贤弟海涵。”

苏欣本想谈点别的,听到周忠话锋一转,心下甚喜。虽然他不愿再说这件事情,但还是应付了几句。

众人散时已近亥时,苏欣自然是会送张芸回去的。到大门口时,却碰巧遇到了张芸的父亲张劲,张劲似乎有心事,居然没有注意到苏欣和张芸。直到苏欣上前见礼,张劲猛地一愣,而后挤出笑来,“欣儿,谢谢你送芸儿回来。芸儿,一个女孩子家,大半夜的少往外跑,小心让你娘知道了。”

张劲略带责怪的语气里满是作为一个父亲的关怀。

就在这时,一顶轿子落在了侯府大门口,苏欣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父亲的轿子。张劲看到苏欣的父亲下来,忙迎上去道“平凌兄,深夜相邀,切莫见怪啊。”

“侯爷哪里话。”苏平凌看到苏欣在侯府门口,厉声道:“还不回府!”

苏欣无奈,只得和张芸告别,看父亲被张侯爷请入侯府。

苏欣回到府中,知道娘亲已经睡了。便也回房睡了。

五天后,朱尚要离京,苏欣和韩洸、陈涵前来送他,那天,苏欣第一次看到了他们口中的安福山安大人。苏欣本以为人们口中的大将军会是怎样的高大威猛,但他看到的却是一个十分瘦弱且带着几分儒雅的小个子。苏欣上前行礼,安福山十分客气,苏欣想或许是因为父亲的关系。

安福山站在城门口,对着他们三人说:“看着这烟柳满皇都的样子,让人真不舍得离开。我本是长安人,奈何多年在外。三年前,我以为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景象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真是造化弄人。”说着苦笑。

苏欣他们也没想到,一个多年征战的将军,说起话来居然如文人般雅致。安福山走到朱尚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过来和三人告别。但朱尚始终没有转过身来。

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个骑在马上背影。苏欣不会想到,这一别竟成了永诀。苏欣也转身回城,他擦去泪水,又转过身来,城外尘土飞扬,朱尚就这样消失在城外如烟的杨柳里。


日子过的很快,张芸的记忆里那年几乎没有秋天,因为从树上落下的叶子还没被扫干净,天空就飘下了雪花。,张芸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走进皇城了。她想,可能是今年皇帝舅舅的心情好吧,隔不了几天就大摆宴席,宴请皇亲国戚和满朝文武。崇阳门外,张芸又看到了苏欣,还是那样的玩世不恭的样子。张芸下来轿子,手捧着暖炉,打算不理苏欣继续往前走。

她知道苏欣一定会追上来。

苏欣果然追了上来,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芸儿,你没看到我吗?哎,你手里抱着是什么,让我看看。”

“什么也没有,看什么?”张芸道

“你不拿出来,我偏要看。”苏欣说着就要抢夺张芸手里的暖炉。张芸忙护住。她碰到了苏欣的手,感到很冰凉,又看到他身上的大衣上已经被雪花浸湿了。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许久。忙把暖炉送到他手里,说道:“手冰凉,快暖暖。”

苏欣也忙把张芸的手拉过来,一块取暖,张芸脸上一红,一时不知所措,又忙挣脱,道:“你再无礼,这物拾便不给你用了。”

苏欣捧着暖炉和张芸一块往前走着,不觉已到正阳宫门口。已是傍晚时分,天空的雪花下的更大更紧了。高宗皇帝向来喜欢雪天,今晚怕是不醉不归了。

因为群臣都知道近来皇帝高兴,所以虽然大都不愿赴宴,但大多数还是不敢扫了皇帝的雅兴,只是这其中并不包括张芸的父亲。张侯爷称病已有几日,想来皇帝也不会怪罪。

苏欣的父亲来到的时候,皇帝也到了。

苏欣的父亲随着皇帝一块到来,还有几位相国大人。和几位宰相议事的时候,皇帝也会让苏平凌和几位自己的近臣参与,朝中大臣都明白苏平凌虽无宰相之名,却和宰相无异。苏欣或许不明白,为什么在宴会上,父亲的座次会在六部尚书中最上首,那本来是吏部尚书的位置。苏欣觉得自己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是因为皇帝从小就把自己的母亲当作姐姐看待,至今如此。他明白母亲小时候和皇宫里的皇子公主一块长大,感情很好,每次宫里有宴请,皇帝除了叫父亲,还每次都派人去请母亲,只是母亲这几年都很少出门,更别说去宫里,除了太后特意派人来叫,母亲不好推脱。苏欣坐在几乎宴席的最末座,他几乎听不到皇帝的声音,只是跟着众人行礼、高呼万岁、磕头谢恩。他看到今天太子也来了,他坐在皇帝左手边,离他最近的是长公主和张芸,这边全是皇亲国戚。右边则是朝中大臣,李牧辅坐在最上的位置。

皇帝在坐在正中央滔滔不绝,而后,编钟的声音响起,宫里的舞女们翩翩起舞。苏欣和自己坐的最近的几个员外郎,谈笑饮酒,眼睛不时向张芸那里看去。他看到,太子和张芸相谈甚欢,不时发笑。苏欣只是觉得心里一阵慌乱。他想,表兄妹本应该这样的,他安慰自己,可是心里还是酸酸的。

“嘿,苏欣。”

苏欣没发觉自己身边何时多了一个人。是陈涵。

“你何时过来的?”苏欣嘴角扬起微笑。

“你眼里除了你的芸儿,还看得见别人吗!”陈涵哀怨道。

“有吗?”苏欣死不承认,接着道,“你跟着陈老太师来的,我怎么...”

“我爷爷在后宫那里陪着太后说话呢,对了,你外公和几个太宗朝的老臣也在那里。太后怕我闷得慌,叫陈公公把我送过来玩,说这里热闹。”陈涵说着,早有宫里的小太监把酒杯碗筷摆好。

苏欣把酒给给陈涵倒上,问道:“他们都常来宫里看望太后吗,怎么今天都进宫来了?”

“常来倒也谈不上,只是今天皇上大摆宴席,太后又不愿参与这太热闹的场合,于是把他们都叫来叙叙旧。对了,太后和这班老臣可能一会过来看看。”陈涵道。

“哦,我还以为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呢。”苏欣说着,发现殿外的雪下的越发的紧了。

苏欣让陈涵喝杯烫酒,暖暖身子,自己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的向张芸那里望过去。张芸和太子似乎很亲密,可张芸从未望苏欣这里望过来一眼。苏欣的心里些许不快,想离开。

“大小姐,咱们走吧,出去堆雪人。”苏欣不知为何的冒出这么一句。

“这,不好吧,皇上和众大臣都在呢。”

“他们又看不到,咱这离大殿门近,离皇帝远。走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的。哎,你不会觉得咱们一块出去,让周忠看到不好吧。”苏欣道。

“怎么会,再说他去了江南了。”

“那走吧!”

“可是....”陈涵还在犹豫。

苏欣想拉起陈涵悄悄退出去,可是这时候,后宫的陈公公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太后驾到!”

慌乱中,苏欣和陈涵随着众人站起行礼叩见。高宗皇帝协太子离席相迎。

等待太后和老臣们来到以后,皇上和太子领着众人不断向太后和几位老臣敬酒,无非是祝他们身体康健,多享清福之类的话。大殿里气氛更热烈了。几位老臣更是讲起了当年追随太宗皇帝征战沙场的故事,引的大伙不断泪垂。苏欣对这些本不感兴趣,直叫着陈涵离开。这时候,太后似乎很有些感触,说道:“若不是当年这班老臣浴血沙场,哪有我们大周今日的江山那,皇儿,孙儿,你我三人敬他们一杯。”

老臣们忙拜谢。太后又说:“当年长孙康能百步穿杨,陈凤凉力能举鼎,他们都老了!”

太后一句话说的苏欣的外公和陈涵的祖父老泪纵横。“臣请太后拿一把弓来,臣今天照样能百步穿杨!”公孙康道。

太后和皇帝不好违拗他的意思,但又怕他年老体弱折了面子,一时陷入两难。皇帝道:“老太师,你看这样好不好,朕在殿外设一个靶子,让后辈们比试射术,你多指点,哦,对了,谁最后胜出,朕重重有赏。”

长孙康明白皇上的好意,自然点头说好。

正阳宫很快外立起一个标靶。

后辈臣子中很多善于骑射,自然跃跃欲试。

苏欣不想参与,他只想靠近张芸,和她一起看别人比赛,并一块说说风凉话。但他看到太子始终在她身旁,苏欣不想靠近。被忽视的心情如这飞雪的天气一样冷。

射出的箭都落在了靶子上,但最中心的红点上却没有一支箭。苏欣和陈涵笑着打趣,心里却一片冰冷。

“皇儿,你来试试。”是高宗皇帝的声音。

太子张弓搭箭,秋月行天般划过的羽箭正中靶心。苏欣看到在那一瞬间,张芸笑靥如花。

高宗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大臣们一片赞许。还有许多想展示箭术的人,看到此处心生退意,谁都不愿再射。或许这就是一个让太子出彩的设计。这本是最好的结局。

“臣请一试。”苏欣说完,寂静无声。

“放肆,无知的东西,你那两下子就别丢人显眼了!皇上,犬子......”苏平凌的话没说完,高宗便打断了他,“苏爱卿何必如此,年轻人有好胜心是好事情嘛,来,苏欣啊,接弓。”

高宗皇帝即使不悦,也还是要表现出大度的一面。

陈涵猛的拉了一下苏欣的衣角,让他千万别射中。

苏欣说出话来也有些为自己的冲动后悔,却骑虎难下,张芸看了一眼苏欣,眼里满是责备。苏欣见此,心里更是不快。想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出彩,却招来责怪,想来也是十分难受。

“嗖”的一声,如流星坠地一般的插在刚才太子羽箭的位置上,太子的羽箭已被射成两半。

四下无声。

“好箭法,颇有当年长孙太师的风采啊,哈哈。”高宗道,“这样吧,苏欣,这把弓是朕御用的,就赏给你了。”

苏欣忙谢恩,大脑一片空白。

皇帝的精心设计被搅了。苏平凌脸色铁青。

宴会散时,陈涵看出苏欣的不悦,满心的安慰。

更让苏欣闹心的是,张芸离开母亲去太子宫里小坐,苏欣突然感觉自己今晚很可笑。


苏欣回到府里,看到母亲在正堂里来回踱步,似乎很焦急。他知道父亲一定回来了。

“欣儿,你在宫里闯什么祸了!”母亲眼里满是关心和不解。

“没什么,母亲不用担心。”

“你父亲正在后面要拿你家法从事呢,快跟娘说说到底怎么了。你要急死娘啊!”

“我没怎么,只不过是比试射箭的时候夺了太子的风头而已。”

“儿啊,你怎么敢...”苏夫人没想到事情会牵扯到太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苏欣看到父亲进来了,知道家法在所难免。然而父亲似乎没有动家法的意思。“欣儿,你明知道皇帝的意思,为什么还要强出头。”苏平凌语气平和。

“孩儿,知错了,望父亲责罚。”苏欣说着跪下。

“想想其实你也没什么错,我知道你功夫好,但逞强也要分时候。满朝文武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你怎么...唉!”苏平凌叹了口气,接着说,“你起来吧,以后可再不敢这样了!”

“是,父亲。”

“欣儿,我了解你,你从小就明事理,更会察言观色。我本想今天用家法让你长长记性,可是我想,你现在心里恐怕也很后悔。我不想问你今天究竟为什么这样做,然而欣儿你永远要记住,任何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情感上的冲动只会误事。你记住了吗?”

“孩儿谨记在心。”

“好了,你去睡吧,夫人,我们也回去歇着吧。”

“可是欣儿的事情,太子以后会不会为难他,我要不要去宫里找找太后...”苏夫人很不放心的问。

“没事的,他一个从四品的小官,哪里见得着太子,再说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谁也记不得这件事了。好了。”苏平凌对夫人百般安慰。

苏欣知道父亲强压着怒火。他只希望这个雪夜能早早过去。

早上起来的时候家里的管家仆人正在扫雪,出来大门的时候他差点没滑倒,大街上的雪由于扫的不及时已经被早出的行人和马车压实了,路上的行人在小心翼翼的走着,再也没有飞驰而过的马车。苏欣来到大理寺,衙差们也正在为清理大雪而忙碌。冬天案子本来就少,他直接来到后堂坐下,后堂暖烘烘的,炭火烧的很旺。苏欣翻开几个卷宗,仔细查看着。

“苏少卿,门外有人求见。并让小的拿来一个纸条。”

“哦,拿过来我看。”

苏欣拿过纸条来,看见上面写着:

   芸妹谨奉兄:

昨负兄之关切,奈何无暇抽身,回府之后彻夜难眠,万望兄见妹一面。此谨奉。

苏欣看罢,忙道:“快请。”

苏欣见张芸进来,眼睛似有红肿,脸色略有苍白。知道昨夜一定没有睡好。苏欣心里顿时觉得很欣慰又很不是滋味。忙拉住张芸的手道:“芸儿,昨夜其实是我不好,我不该...”

“欣哥哥,芸儿都明白。”张芸打断了苏欣。

苏欣心里暖暖的,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一时无言。

少顷,有衙差来报,说御史刘大人在家中被人杀了,刑部侍郎赵大人和寺丞凌大人已经到了现场,凌大人速招大人前去。

苏欣听了大为吃惊,没想到一个正四品的御史居然能在家中被人杀死,此事恐怕会在长安城中引起不小的波澜。苏欣不敢怠慢,起身就要离开。

张芸拉住了苏欣的衣角,悄声道:“我能不能去跟着看看。”

苏欣道:“此事非同小可,除了办案的人别人是不能参与的。”

“那,我能不能假扮大理寺的人去看看。”张芸的眼里满是渴求。

苏欣拗不过她,只得找来一套衙差的衣服与她换上,让张芸混在衙差中,便匆匆向归义坊中赶来。

苏欣来到刘府,看见的不只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京兆府的人也在。苏欣进来府中看见凌大人和赵大人以及京兆府尹三人在院中,忙过去行礼。

几人见苏欣过来,都没有说什么,只是面色凝重。苏欣,看到院中的积雪还未及扫去,刘大人背后一支羽箭正中心窝,尸体背朝天,周围一滩血,仵作还在验尸。苏欣看到刘大人官服穿的齐整,想是要去上朝。

苏欣目光一转见屋后有人跳出,忙到几位大人身前道:“大人,凶犯脚印在此。”赵大人忙拿在手里,看了几遍忙摇头,又递给凌大人,最后让苏欣来看。

“脚印可以追踪到哪里?”凌大人忙问。

“回大人,凶犯在屋顶用弓箭射杀了刘大人之后,便从西面翻墙而走,墙后是一条巷子,来往行人过多,早已看不出凶犯脚印的方向。”

“偌大的长安城,仅凭一对脚印,又去那里抓人!快去四围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赵大人道。

那人应声而去。

“大人,刘大人怀里有一本奏折,请您看看。”仵作道。

赵侍郎忙接过来,看了一遍先是一惊,后又摇了摇头,递于凌大人看,最后苏欣才看见。

苏欣看了也是一惊,看了看人丛中的张芸。把折子递交给了赵侍郎。

“堂堂朝廷正四品命官,居然被人杀死在府中,此案定会引起朝野震动。凌大人,府尹大人,你们看,此事如何是好?”赵侍郎问道。

“我看,由我们大理寺和刑部各抽调一些人会同京兆府办理,赵大人,府尹大人,你们看?”凌大人道。

“我看这样吧,由大理寺和刑部各派一名官员来负责此事会同京兆府一块办理如何?”赵大人道。

京兆府尹忙说很是。

“我看你们大理寺派一名少卿,我们派一名员外郎,凌大人你看...”

“赵大人说的是,我看大理寺就派苏欣来办理此案吧,他虽然年轻,却也有丰富的办案经验。”

“好,那我也派一位员外郎过来,只是派谁我还没有想好,我看我们俩还是先把此事向李相国和尚书省禀报一下吧,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赵大人说完和凌大人便离开了现场。苏欣的办案能力是在大理寺数一数二的,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大理寺少卿。苏欣送二位大人出来,便回身来到刘大人被杀的现场。苏欣素来知道,刘御史在朝中刚正不阿,心想朝中仇家自然不会少。

院中的大理寺和刑部的衙差跟随二位大人去了大半,现在院中大部分是京兆府下属的金吾卫,他们见府尹大人还在,便十分的规矩。而大理寺的人都知道苏少卿为人谦和,脾气很好,所以七嘴八舌起来,苏欣忙呵斥他们规矩点。苏欣来到尸体前,看到赵大人背上的羽箭有些特别,忙问道:“这羽箭上为什么会有一个‘韬’字?”

“卑职正要禀报大人,这羽箭是军中的,是左豹韬卫军中的羽箭。”

“左豹韬卫?”

“是的大人,卑职也不明白,左豹韬卫一直驻守在外,为何会是他们的羽箭,难不成...”

“那为何不是右豹韬卫,右豹韬卫是驻扎在长安附近的!”

“大人请看,这箭上的字是赤色的且为行书,而右豹韬卫的‘韬’字是楷书黑色的。”

就在这时,京兆府尹走过来道:“苏大人,这本奏折,你看...”

“奏折,快,让人马上抄录一份!”苏欣焦急道。

府尹命人去办理,却十分不解,故问道:“大人为何如此着急的让人抄录?”

“一会你就知道了。对了,把府中赵大人的家眷及仆人护卫侍女都叫到这里来,我有话要问。”

苏欣见尸体已经再找不到线索,便命人抬去。

过了须臾,府中的人全都被叫了过来。苏欣见赵大人的夫人哭的泪人一般,忙安抚几句。

而后便问道:“赵大人被杀的时候谁在左右?”

“回大人,是老奴。”说话的是刘府的老管家,“老爷今天吃完早饭,进屋换了朝服出来正堂的门,没走几步我就听见‘嗖’的一声,然后看到老爷背后中了一箭。我大惊之下慌忙去扶老爷并大声呼救叫人...”

“你看清凶犯的样子了吗”

“我只看见凶犯人影一闪便消失在屋后。”

“有人去追了吗?”

“回大人,是我二人。”答话的是府中的两名侍卫。

“可看清凶犯模样?”

“回大人,并没有,只看到穿一身白色束装,跳墙而出。而后消失在小巷的人群中。”

苏欣沉吟片刻。接着道:“这寒冬腊月,身穿浅色衣物的本来就少,况且凶犯手里拿着弓,你俩跳出墙去难道不能从人群中辨认出来吗?”

“说来奇怪,凶手好像跳出墙去就消失了,我俩和凶犯前后脚跳出院子,却并没有看到。”

苏欣摆手让他们退下,独自把刘夫人留下,和京兆府尹一起叫到屋内,问道:“夫人,刘大人最近和您说过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

“大人,我一个妇道人家,只是照应府里的事情,至于朝廷的事情,老爷向来很少与我说的。只是...”

“只是什么。”

“老爷昨天晚上说有一个很重要的奏折要写,吃过晚饭便去了书房,至很晚才回来。”

“奏折,嗯,奏折。”

就在这时,金吾卫来报,说尚书省差人来拿刘御史的那份被杀前的奏折。

苏欣忙把奏折命人拿出,又问可抄录好了一份,拿去抄录的人说已经抄录一份,苏欣才把奏折让人拿走。

“苏大人,原来你是料定奏折会有人来取,所以才命人抄录的。那,你怎么敢肯定尚书省会派人来取?”京兆府尹道

“陈大人,奏折的内容你是看过的啊。”

“那又怎样。”

“你想啊,李相国听到刘大人被杀或许不会重视,但刘大人若是带着这份奏折被杀,那名堂可就大了。奏折里所参的是谁,你很清楚啊,李相国肯定会重视,必定会来取。陈大人恐怕对朝中的形式还是知道的吧。”苏欣淡淡道。

这位陈大人眼珠一转,哈哈大笑起来,直说佩服。

苏欣知道这个案子唯一的线索只有那支羽箭和凶犯的脚印,要查下去恐怕十分的困难。他和陈大人从屋内出来,让刘府的人把刘御史的尸体抬走。随后用手指向张芸的方向:“你,跟本卿上房顶看看。”

“是,大人。”张芸一本正经。

苏欣和张芸一跃而起,落下时张芸站的有些不稳,苏欣忙扶住。而后,苏欣看到房上的脚印着实普通,难以查起。又从房上跳到后院,来到凶犯逃走的院墙前面。

“好俊的功夫啊!”苏欣自言自语。苏欣看到凶犯越墙时,留下的脚印比傍边两个踏雪的脚印浅了不少。

“欣哥哥,你还发现了什么?”张芸忙问。

“没什么,咱们出去看看。”二人越墙而出,发现墙外的胡同宽约两丈,人来人往,而且胡同很深很直。

“不应该啊!芸儿,你看这么长的胡同,即使凶犯武功再高,总会留下踪影。可是那两个护卫却说凶犯出来就不见了,这不大可能啊!”苏欣道。

“对啊,难道会隐身不成!”张芸一脸茫然。

苏欣看到张芸现在的一副晕头转向不知所措的样子,一时笑了出来。

“笑什么!不理你了!”

“好了,芸郡主,咱们回去吧。”

二人又越墙进来。来到堂前,苏欣知道这院子里再没有什么线索,于是就带人出了刘府,回到大理寺。

“速去兵部查一下,左豹韬卫现驻扎在哪?”苏欣道,虽然他知道线索很有限,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过了大约一刻钟,衙差回来,并带回一名兵部的主簿,说是苏尚书让来的,或许能帮助大人。

张芸在傍边偷笑,打趣道:“原来苏少卿办案还有这么多暗中辅助的,怪不得以往破案神速呢!”

苏欣听了并不理会。

“左豹韬卫现驻扎在那里?”

“回大人,在河东郡”

“那大将军是谁?”

“张权善。”

“那,左豹韬卫何时调往的河东?”

“半年前,就是安福山大人出任河东节度使的一个月后。”

“看来朝廷对安福山也不是那么放心嘛。”苏欣笑道。

“其实左豹韬卫一直驻扎在东都洛阳,直到半年前李相国上书要安福山大人接任河东节度使时,张侯爷说安福安生有反骨并不可信,需小心提防。皇上才把左豹韬卫也派了过去。听说,因为这事,李相国和张侯爷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皇上是很信任安福山大人的,据说是因为张侯爷是皇上的姐夫,皇上抹不开这个面子,才...”

“这些和本案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小官又知道什么,在这里信口开河!你见过安福山吗,你怎么知道他可信!李牧辅的妹妹现在是贵妃你知道吗...”张芸满脸绯红,气的浑身打颤。

“好了,你先到后堂歇着吧,我有事一会儿还要问你!”苏欣忙打断张芸,让这个主簿退出去。而这个主簿,一时不知所以,平白受了一顿训斥。但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退下。

苏欣看到张芸气的无可无不可,忙过来安慰道:“他一个小官知道什么,你何必和他生气,这寒冬腊月的,不值当的。”

“难道在别人眼里,我父亲是凭借着皇亲的关系才身居高位的吗,他在边疆十几年,身经百战,九死一生,才有边疆的来之不易的宁定,他们怎么不说这些!”说着眼里便掉下泪来。苏欣忙过去用手绢帮她拭泪,并顺势把她揽入怀中。张芸正需一个依靠,把苏欣抱的很紧。

“你知道吗,小时候每次父亲出征,母亲总是依依不舍,父亲走后她又偷偷的抹眼泪,她真的怕父亲在战场上有个散失,她怕父亲再回不来。我又何尝不是。欣哥哥,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有一次父亲身中一箭,差一点醒不过来,那天夜里我看到母亲拿着那把父亲亲手为她打造的匕首坐在父亲床前,差点自刎,我正好为父亲端药来,听见母亲说,‘劲哥,你若醒不过来,当年说好的相依为命算作什么,说好的白头到老又算什么。我怎么舍得你先离开。’说着她拔出了匕首,我只觉得手一颤,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我紧紧的抱住母亲,我们哭了一夜。第二天父亲醒了,拉住母亲的手,说道,‘我本来已经见到了阎王爷了,可是他老人家却说,你长平妹妹还没来,你急个什么,一脚又把我踹了回来。’母亲笑骂道,‘当着孩子,没个正经。’还有,还有那一次,父亲身中数刀...”

“好了,芸儿,别说了,别说了。”苏欣听到张芸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忙不让她说了。

苏欣想,还有那本奏折啊,我该怎么和芸儿说呢,毕竟,毕竟那上面要参的人也正是关内侯张劲啊,李牧辅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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