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见钟情
对我来说,爱上写作,是从爱上文字开始的。
在最初的识字阶段,我因缘际会之下打开了一本书,于是这些灵动的方块字便这般强势的进入了我的生活。打开书,书页雪白干净,散发着浅淡的来自树木的青涩味道和属于油墨的一点点清气,在一瞬间,便占据了我的感知。那些方块字一个个排的整整齐齐,构筑了多么美妙的世界。我至今仍然记得,我那篇文章中有这样一句话:“我小心推开门,那扇陈旧的吱呀作响的门。”于是在那个瞬间,我和文字之间的那扇门也被一只手给温柔推开了。我的目光穿过这扇门,投向遥远而不知名的地方,那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有一切存在于世界深处的神奇,至此,无法自拔。
当我们谈论爱情时,若说到一见钟情我往往是不信的。人的感情和思想多么复杂深邃,怎么可能因为一次见面便下定结论,认定自己生命中的另一个人呢。有句话这样说:所谓一见钟情,在很多时候便是见色起意。但是,说来不禁莞尔的是,我确实对文字见色起意了,文字后面的那个世界着实是太过变换万千了,美的,丑的,暴力的,温柔的,你喜欢的,或者你厌恶的,都能在这个世界里找到独属于它的痕迹。在这个世界里,每一个字都是全然平等自由的,没有人可以对它们进行完全的掌控。
而人往往又是贪心的,在见识过这样的一个世界之后,就不由的要去想:若是我也能用自己的笔去创造这样的一个世界,为其他人轻轻推开那扇通向文学的,吱呀作响的门该是怎样的一件幸事呢。
所以,自然而然的便爱上了写作,爱上了这个摆弄文字的行当。爱上了这种一见钟情带来的心悸,爱上了这种美。
因为倾诉
爱上写作,也许有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内心的倾诉欲吧。
走在林荫道上,风来,叶落,季节的美仿佛就悬在你的肩头,只需要转头,摘下,就可以将之藏于囊中。走在小小的古镇中,看见白嫩嫩的娃娃穿着一件漂亮的红兜兜,从镇子的这头跑向那头,夕阳的余晖在他的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影子,随着娃娃的脚步摇摆晃动,像一条愉悦的尾巴。坐在甜品店里,看见女孩子们打着纤巧的遮阳伞,有说有笑的走向一家饰品店,那扬起的酒窝,让人恍惚,像是其中装了一片波光潋滟的海,海里养育了所有的明媚的青春。坐在窗边读书,雨水滴答滴答敲在玻璃上,是写者敲击键盘般的清脆声响。
你看,我的眼睛能看到这么一个绚丽的世界,五光十色让人迷醉,而我的心里,又存有那么多的感动和那么多的故事,多么想要表达出来,与人分享。于是,那份倾诉欲便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多么想就这样找棵枝繁叶茂的树,然后在树下摆个小小的摊子,细细地讲,讲给每一个匆匆的书生听,讲给每一个颤巍巍的老人听,讲给每一个前来讨要糖果的孩子听,但是不够,远远不够,这怎么能够呢,语言是如此的单薄,怎么足以表达我的喜,我的悲,和我发现的那个世界,于是,这个时候文字的使用便自然而然了。
写作,可以把内心的情思细细地表达出来,于是你的世界便可以通过文字分享给他人,在其中获得他人的认同和赞赏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啊。你的感觉会被印在一本薄薄的册子上,装进旅人的背包里,跟随着旅人的脚步走向远方,走向一个你从未见识过得地方。就是想想,便也觉得三生有幸。
因为时光不驻
我们每一个人都生活在我们固有的时间和空间中,这是自然的规律,每一个人都必须遵守,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逃脱。
也许到了哪天,你会忽然发现,在屋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那株老树最终于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轰然倒下。你曾以为可以陪伴你一直走下去的人,在某天清晨,你尚在酣睡的时候,悄然离开。你记忆中的小镇子在不知不觉中被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所取代。一切的发生都是那么的毫无预兆,好像你仅仅只是在原地略微徘徊,再见之时,一切都被冠上了曾经二字。你或许迷茫,或许悲怆,或许心中有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但很快,你就会无力的发现,迷茫又如何,悲伤又怎样,时间很快就能将一切的一切都淘洗干净,直到什么都不剩下。最初的时候,你还可以在自己的回忆中缅怀,但是有一天,你会忽然发现你老了,你不记得回家的路了,你忘记你第一个孩子的出生是在什么时候了,更为可怕的是,你忘记了自己是谁,眼前这个微笑的女孩子有何你有何关系,你感觉世界抛弃了你。但是,那又如何呢,你又不是第一个变老的人,你又不是唯一一个忘记了的人,甚至用不了多少时间,在你死后,记得你的人渐渐忘记,所有你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去了,消失在了尘埃里,再也不复曾经模样。
你可以把它看成是大浪淘沙,就像是蓝色的海水卷起白色的浪花,拍打在金色的沙滩上,带走一大片的沙,又送来一大片,用不了多久,这片沙滩上的所有沙子就都会被替换,再也不是曾经的那片沙滩了。而那些生与死,那些忘记与铭刻,只是一批闲人无所事事时的牢骚罢了。可真有人能如此洒脱,能全然不在乎生老病死,能将这一生的纷扰都扔的一干二净吗?
更多的时候,这是一种悲哀,这种悲哀又哪里能够通过人力去做无谓的挽回。这是生命给予我们一切精彩以后,带来的亘古的伤悲,是藏于死亡背后最深的战栗。可是,哪怕经历了无数代人的徒劳无功,我们依旧不想放弃
于是,便有许许多多的人爱上了写作,只为了在自己还记得的时候,把那些在生命中匆匆出现的爱与感动留下来,希望记忆能够永存。哪怕多年后,这些文字也终究逃不过泯灭的命运,但若是有只言片语能抗过时间的绞杀,留下来,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占据一个小小的角,也是难以言说的成就和幸运。
撇去这些东西不说,仅仅只是将发生过的记录下来这一件事,就足够我们慢慢蹉跎了。
因为享受
写作,是个游戏文字的过程。一个个平凡无奇的文字在你的手中起舞,在它们之间似乎存在着属于它们自己的音乐,这音乐,就如同曾经的楚歌,每一个音符都是那么的恢弘绚丽,每一个跳动都是那么的多情婉转。游戏文字,着实是一件玄妙的事,让人欲罢不能,像是在灞桥上行走的游子频频望向东方的眼眸。
写作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件享受的事,于是,爱上写作,就像是三月惊蛰过后,东风解冻,桃花在枝头展露那般自然生动。
闲时,最喜欢的事便是寻一只钢笔,在纯白无暇的纸上一个字一个字写下自己内心的悸动。在这其中,纸笔自然是有讲究的。笔,要得是钢笔,笔尖扁平,在边缘处略微的带上一点圆弧,笔腹要稍稍粗上一些,但不可以过于肥大,要是那种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的均衡圆润,这样的笔型,与我来说,是最为趁手不过的了。除却笔型带来的手感,钢笔写出来的字和普通的水笔有很大的不同。一般的水笔在纸上留下的痕迹颜色从不会发生什么变化,自始至终都是同一种色调,而且边缘锋利,与纸张之间的过渡稍显生硬,且墨水带着明显的厚度,虽然没有什么错处,但总归是不够惊艳。但钢笔不同。区别于水笔中的油性墨,钢笔的墨水在质地上要轻盈剔透许多,笔画和纸的交接处会带有一丝晕染的痕迹,如同南方山顶云雾之上积的浅浅一层新雪。更因为笔尖扁平,故而笔画便会自然而然的带上一点笔锋,若是水笔,想要写出笔锋来就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了,更甚者,会带上一丝矫揉造作的味道来。同时,因为钢笔的金属笔身,带有一点的重量感,写出的字来也更为平滑稳重。
用一支心悦的钢笔,在细细挑选过的纸上写下字来,让那些文字在相互之间排列组合,它们相互交融,又互相留有间隙,最后,成就了一篇锦绣文章,恰似三月伊始,春闱初至,乌鸟啼鸣。
写作的过程,从第一个开始,就是一种享受啊。
因为自省
在很多的时候,写作是一种自我剖析的过程。
那些繁杂的情绪总是存在着,它们占据着我们胸中的方寸之地,剪不断,理还乱地萦绕着,将我们捆绑,窒息一般的感觉从口鼻处传来,像是一张又一张被打湿了的粉红色的樱花小笺,看似无害,却能够剥夺你全部的呼吸的权利。
写作,就像是一把刀,一刀深深扎进你的心绪中,然后带着粘稠的鲜血拔出,红色的鲜血溅上惨白的人脸。刀剑上挑出的那一丝线头,开启了写作,顺着这么一点线头,内心的隐秘被一层层的剥开,暴露在空气中。
这般带血的文字,是笔者的自省,深刻而隐晦。笔者自然是不会将那些鲜血淋漓的感情简单的刷满整张纸,那是黑社会泼油漆讨债,而不是文学。文学者,擅于用鲜血作画,他们在洁白的纸上浅笔勾勒出一朵艳冠京城的牡丹花,可又有多少人可以知道,这朵牡丹是写者在自省的疼痛中用自己的心头血描画出来的。
而这样的自省,一旦被有心人发现,效果自是不亚于寒夜中骤然响起的惊雷,你的心一跃而起,在咽喉处拼命的跳动,像是要从你的嘴中跳出,强烈的呕吐感随之而来,口涎大量分泌,带着昨日的苦涩,你的鼓膜在哄哄作响,仿佛是你的心头也要被人狠狠地撕开来,铺在砾石滩上作画那般疼痛。
因为创造
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其实都有一种欲望,一种想要成为王者的欲望,一种试图掌控的欲望。哪怕这种欲望在日复一日的生活的重压下慢慢逝去,但那并不意味这彻底消失。谁也不能保证,假如有一天,你掌握着天下的权利,所有人都敬畏你,惧怕你,那时的你,是否还是现在的自己,你是否还记得自己缩在逼辄的角落,奋斗拼搏,永不服输的样子。
而写作,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这种欲望。你可以在属于你的文章中创造出独属于你的事件。这个世界里的人都是因你而生,他们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你所赋予的印记。
在写作中,你可以创造世界。
但是高明的写者,定然是不会满足于此的。
比创造世界更高层次的境界是自成一界。在你给予了他们名字身份之后,他们便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灵气和生命的轨迹,而你就像是一位垂拱而治的君王,看似庸庸碌碌,什么都没有做,但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你就已经将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书中的人物。在那个时候,人物的喜怒哀乐不在是因为你想让他们哭或者笑,而是,他们顺从自己的心意流露出的哭和笑。
写作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似乎只要拿起笔来,每个人都能写点什么。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写者。不论写作的水准到底为何,但是,写下了,这就足够了。
每一个文字都有它必须存在的理由。像是洪荒时期的生灵,勃勃生机,活泼泼地生长于这片肥沃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