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的残光稀稀落落的闪着,照在少年面前的石桥两侧。月光盖在少年身上,显得这个残夏的夜晚冷清许多。这是第几个夜晚,少年不知道,少年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这里有天使,他们会在不经意的瞬间,幻化出纯色的羽翼,那种纯洁,少年从未见过,也不曾有过。
每个夜晚,我总是会梦见流星,那些天使伴着流星的弧光而来,那种纯净的光辉每每都会刺破我的梦境。然后,坐在床边,陷入呆滞……转而跑向那座古桥,月色之下,总会有一枚 白色羽翼划入我手心,四周,只有我一人而已。我握紧的这片羽翼,属于谁呢?
我常常这样问到自己。四周寂静无声,石桥下的鱼儿不时越过水面,接继着白天的自由嬉戏。
桥边的老人说,他看见了天使,钻石般晶莹的身体,在月色下更像一朵雪莲,灼灼其华,我握紧手中的羽翼。“原来,他们真的来过 ”,那么,我一定不会失望的。
于是,每个醒来的夜晚,我都会踏着月光来到这座桥,氤氲着湿气的空气总会被我的身影扰动,几乎夜夜,我却毫不渴睡,只想找到他。那根被我放在头顶的羽毛,在晚风中摇曳,来来回回。
可我不怕这一人的孤独,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的名字是小夭,一朵刚开 的桃花,一个渴望着纯洁品囊的少年。我不太懂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但我只是感觉厌倦这个世界的某个部分,这种厌恶似乎与生俱来。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带着对这个世界某个部分的厌恶,飞向更高的苍穹。
每天早上,日光都会从窗户的一片洒进窗子,晚上日光的余晖依旧飘荡在这里,这种发黑的微小的光芒也算黑暗的小小旁支,混杂着不知名的空气,让人心生厌恶。日日如此,而屋子里那朵会悄悄发亮的花,承载着我全部的期待。
又是刚刚入夜的小镇,远方传来钟声,与喧杂的尘音交织,为这个小镇将要结束的一天画上了活泼的一笔。
是夜………
“小夭,小夭”黑暗中传出呼唤声,我从蜷缩的角落抬起头。熟悉的声音,让我陶醉的呼唤声,我露出笑容,爬出身边无边的黑暗,仓促中,瞥到皎洁月光的一簇倏然划过。我看到羽化的天使在月夜生辉,他的眼神里透着空旷,却非满是冰凉,可身边的荡漾着的光晕却透着寒冷,可能不想让人随便接近吧。
我在一阵哆嗦中惊醒,惊醒在屋子里的深夜。窗外月华似练,一腔感动无处安放,这种失落感刺痛着,可只能深埋。不知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滴落,随机消失在黑夜。
老人说昨晚他又看见了天使,那充满悲伤的背影,是他一生从未见过的。我苦笑着问着自己,为什么自己见不到啊?明明一直都在追着你的脚步?是我不够资格吗?Angel,我要怎样才能见到?
从头数过不知道第几个的夜晚,我早早地徘徊在石桥,等待着可能会突然降临的天使。因为我的到来,却更加平静,清晨,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残存的月光下,自己的影子苍白透明……
再一次,戏剧般的错过了,早已习惯这种心情。埋在身子里的不只是一个梦,还有渴望。对纯洁躯体的渴望,之后的月圆之夜是我最后的契机。天使,带着我不似躯体的灵魂飞往你们的国度吧!
老人说,他总是可以听到天使的低声哭泣,带着世界难言的隐痛,无法抗拒。“天使,你也会像小夭一样孤独吗?我想要陪着你分担肩上背负的苦痛。”
月圆夜,月光如浆,映照在小镇每个角落,毫无私心的洒在每寸土地,尽收我眼眶。我如约来到了石桥,一步步踱立,一目目洁净,一阵阵悲凉,一声声叹息,也许还是错过。月光骤亮,照在我身上,我发现,地上本不清晰的倒影,柔和的羽毛,闪耀着的光晕,翅膀在身后展开,原来自己一直在寻找着自己么……
天使冰冷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是一颗寻觅着细腻温润的心。在越发苍白的月光下,我回忆起关乎自己的往事。
我曾是一位年轻天使,为人间播撒幸福的种子,驱散人间的烦恼与哀怨。我每天做着自己该做的工作,希望可以看到人们洋溢着幸福的笑脸。但日复一日,我发现人间的苦难太多太多,非我一人之力可以排解。为了找寻苦难的源泉,我褪去天使之身,来到人间感受极致苦痛,再去创造极致的快乐。彼时,掌管天使命运的轮回使说道,只有当我陷入至痛境地,才能重回天使之身。之后,我化为人间少年,经历过人间种种坎坷磨难,迷失在对自己身份的找寻中,于是身边的一切越来越 不真实,身边的世界也失去该有的色彩,原来这世上最痛苦的事就是陷入迷失,找不到自己该有的模样……
我的身体虚幻起来,开始发出异样白光,轮回使说:“你既已发现这苦难源头,又该怎样教化?”我低下头,半晌,抬起
“我为天使,自然要为他们带去真心欢乐,我愿放弃一切,为这世界添些温暖,引导着剩下的人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这样也好”轮回使顿首。
我褪去双翼,看着它们一片片脱落,散落向我最后一眼里的世界,身体与月光交融。灵魂被剥离,一涓一滴,一眼一流,散落于人间江河。意识消失之际,我看到老人来到石桥,抬头望向我消失的地方。
“ 能够看到天使重回,余生无求。但愿这世界能够因为你而多些生气,人间欢乐重回!’’
我愿化作太阳,于白日温暖
我愿化作月亮,于黑夜照亮
我会放弃所有,留人间笑颜
18.1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