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中“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一句,依《四书章句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金良年 今译)的译解是“花力气的地方不见成效,而不花力气的地方反而有效,这样的事是没有的。”这个翻译是比较通行的,或有其他说法,大意相通。
最近入手《四书读本》(上海辞书出版社,沈知方主编,蒋伯潜注释),读到此处时,发现解释是这样的:“一个人在社会里,势不能无亲疏厚薄,所厚者无过于’身’而家次之,国与天下又次之;对于最厚的身尚不能修,怎能泽于天下呢?”
此解即于上解大有不同,本人没有这个能力去辨析,只是看到这里,忽然有所思。
若依此解,似乎意味更浓。
窃以为,人性中,自有厚薄亲疏,爱惜自己胜过爱惜家人,爱惜家人胜过爱惜国家,爱惜国家胜过爱惜天下。这种人性虽为很多人明面上所不齿,然则细究起来,即便不齿之人亦所难免吧。
或有人说,爱惜家人胜过爱惜自己的有很多例子,我也认可这一点,如父母对于子女,爱人对于爱人,即是如此。但是“家人”之意,不仅指父母子女和爱人之间,尚有兄弟姐妹、亲属等等,这些都能胜过对自己的爱惜吗?何况,即便父母爱惜子女和爱人爱惜爱人的,也并不是都会做到胜过爱惜自己。所以作为一个统一之论,若将父母子女爱人视为自己的一体,则此解无疑义。
此是天性,也是人性,本无善恶对错之辩。
而儒家贴合实际的地方,以及对于人心人性认识到位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客观的承认了这种人性的存在,并不对其进行道德批判,更没有对他人进行这种道德要求,而是以“修身”为本,从大家最爱惜的地方入手,次第而进,以至于家国天下,将人性之“私”,通过步步的修炼身心,逐渐推广到厚天下之“公”。既达到了教化的目的,又没有违背人性。
儒家是入世的,从不抛弃对“世人”的深刻理解,也许这正是儒家高明的地方吧。
又想到,当初管仲也曾经以此警告过齐桓公:违背天性的行为必有更深远的目的,违反天性的人终会丧失基本的人性道德。
反观现时有些人的作为,的确符合了“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的表现,其背后的目的如何?似乎也是不言而喻的了。
或者真的有绝对高尚的人,但是若是以此为标准要求所有人,或者着力鼓噪,那么引来的固然有蜜蜂蝴蝶,恐怕也不乏苍蝇蛆虫。
此亦为“道德绑架”之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