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2年12月18日,再过3天,就距离世纪大毁灭刚好20年。
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我30岁生日,自己一个人而已,不过也罢。
今天下班比较早,但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黑。
看着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燥热的空气在城市里发酵,我从人群中穿梭而过。那些欢笑的男男女女,谁又在乎20年前这里曾经因为那次世纪大毁灭而一片死寂,痴迷的笑声、沉醉的呐喊声,把这个城市淹没,也把这个城市的记忆淹没。
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从当时延续下来有什么意义。
1︳世界末日
2012年,我10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世界都在传玛雅人的预言,2012年12月21日,玛雅历法结束,世界将毁灭。
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个玛雅纪年,玛雅纪年结束之后根本不会有任何离奇的事情发生。就好像一本日历,总有用完的一天,第二天太阳照常会从东边升起。
打开电视都是关于世界末日辟谣的新闻,真是无趣。相信这些毫无科学依据的谣言,这些大人们还真是比我们小孩子还愚蠢。
比起谣言,那时的我更愿意相信科学。
2012年12月19日,我清楚地记得那天。
12月,天气已经变得很冷了,下了几场雪,外面银装素裹。
下午,我放学回家,雪积得有点厚,不小心摔了几跤,回家想让妈给我换裤子。刚到楼下,就看到爸提着公文包,急匆匆地从楼下冲下来,拽着我就往外走。
“爸爸这几天要出差,先带你去个地方。”爸一边说着,一边把我的书包提起来,扔到路边。
我想跑过去捡,又被爸拽住了:“别捡了,带你去的那个地方什么东西都有,你就去吧。”
“妈妈呢?”我握着爸的手,看着他。
“我去接你妈妈,到时候她也会过来跟你一起的。”说完,就把我塞进了一辆小车里。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爸,那之后,我也再没有见到我妈。
两天之后,名为WH-16的小行星撞击地球,整个地球,仅有1万人幸存。
我就是那万分之一。
爸让我去的那个地方,确实什么都有,但就是没有爸妈。那里是是人类最后的避难所,人类的诺亚方舟。
我们在避难所里待了3个月,出来之后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我们这些幸存者只用了5年的时间,就奇迹般地建造了一座城市,之后又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
然后有了国家,有了政府。
这个世界的一切仿佛又和20年前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钟摆一样的人类世界,又回到了正轨。
2︳失踪人口
我从以前生活过的地方搬到了这里,这里是以前的南美洲大陆。
12月,正值夏季。
夏夜的热气穿透了我的每一个毛孔。
回到家,咕噜咕噜灌了一瓶饮料,拿起报纸看新闻。
——从那年以后,我就再也不相信科学,也拒绝用电脑、手机这些高科技产品。
“今天,XX市中心又惊现2名男子离奇失踪。”
最近,世界各地的离奇失踪案件频发,搞得人心惶惶。大街小巷都盛传是不是外星人造访地球,抓人类做活体实验,也有的人说,是不是某个邪教组织,为了某种仪式,世界各地抓人。
众说纷纭,越来越邪乎。
我没那些人那么大的好奇心,翻开一本书看了起来。
书中的情节很无聊,讲的是世纪大毁灭前的事,看得我昏昏欲睡。
我突然感到身子一下子失重,从某个高处往下落。最后坠落到一个黑乎乎的深渊里,爬起来,自己一个人走啊走啊。
我不害怕,甚至还有点期待。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摸索了好久,我看到远方有亮光,那里有两个人影。
是爸和妈!他们离我不远,但我怎么也看不清他们的脸。
我向他们狂奔过去。我能感觉到自己眼睛里泛着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突然,光亮戛然而止。
——我醒了,泪水打湿了脸颊。
这是一个梦。
我起身洗了把脸,放下书,关掉台灯。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没办法入睡。
最近很奇怪,我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特别是十岁以前的事,记忆越来越模糊,模糊到连爸妈的样子都快忘了。
所以在梦中看不见他们的样子。
如果真的把爸妈的样子忘了,我的记忆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突然,脑海中蹦出一个念头:如果有一天我也和那些人一样失踪了,我会去哪里?
难道我会和梦中一样,去爸妈那里?
爸妈会不会也到了另外一个避难所,我是不是还能见到他们?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我又泪流满面。
3︳我死了吗?
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起床的时候感觉自己全身酸软。
今天不是周末,还是要上班。
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办公室,如机器一般工作着,脑袋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事。
每年12月19日,我都会买一束花放在楼下,就当做送给爸妈的礼物。
下午我请了假,开车去广场的花店,昨天的失踪案就在这个广场上发生的。
找了个广场边的咖啡店,坐在椅子上听着店里悠扬的音乐。
旁边的妇女谈话声音很大,打断了我的思绪。
“昨天那两个消失的人真的好吓人,就这么凭空,真的就是这么凭空就消失了!”她一边说话,一边夸张地手舞足蹈,脸上挤弄着惊恐的表情,“消失前在地上打滚,滚了滚的就不见了。真的在我眼前就不见了!”
我顿时没了心情,抱着花走出咖啡店。
回到家楼下,我亲吻了花叶,把花放在邮箱边上。明天花应该就会被收走了,或者被哪个路人拿走。
不管怎样,那都是它的归宿。看着阳光落在花瓣上,涌起一阵悲伤。
我突然感到头疼,像撕心裂肺一样的疼。身体不自觉倒下,痛得在地上来回打滚。
眼前一片黑暗,有生以来的场景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重现。
十岁以前的记忆十分清晰,妈妈的饭菜,挤满同学的教室,还有爸爸的研究室。
那些回放的场景在小行星撞击地球的壮观画面上戛然而止。
我才想起来,十岁的时候,2012年12月21日,我就已经随着世界毁灭了,包括所有人类。
后记
2012年,人类已经知道WH-16小行星会在12月21日撞击地球。撞击的毁灭程度,足以让整个地球所有生命全都消失。
任何避难所都无法避免这场灾难。
联合国召开会议,国家首脑一致通过一个决定:延续人类记忆。
从全世界抽取1万人,在他们脑中植入记忆芯片,从植入那天开始,记忆延续20年。20年的期限一到,记忆消失,这个人也就从其他人的记忆中消失了。
记忆芯片将自动抹除与世纪大毁灭直接相关的记忆,人类虽然灭绝了,但在人类的记忆中,依然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
人类凭借科技,自欺欺人地在这个世界上延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