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毕业了,这次,是最后一次毕业。按照我以往的习惯,应该在毕业季写点东西纪念一下。奈何拖延症犯了,直到现在才开始静下心来敲键盘。思忖许久,才敲上这个矫情而又中二的题目,没别的原因,只是喜欢而已。希望自己在多年以后变成邋遢大叔的时候,还能回想起此时此刻的心境。彼时归来,仍是少年。
是为序。
我是二战考研才考上中财的。二战复习的大半年都是在家里的卧室度过,每天把自己封闭起来,埋头苦学,默不作声。除了学习和生病的苦,最让人难捱的是寂寞与压抑。记得当时说过一句话,“一战考研,考上的感觉是美梦成真;二战考研,考上的感觉是大仇得报”。这话现在看来是少年意气,当时却真的是在心里憋足了劲儿,心想要是考不上就咽不下这口气。再后来,复试结束。当我查到了被录取的消息,和刚做完支架手术躺在病床的老爸分享喜悦时,终于感受到了世界的善意。此前充斥于内心的阴霾瞬间就一扫而空,只剩下了满满的感恩与感动,想要拥抱所有人。这是中财给我的第一份礼物。
经过了可能是中财史上最长的一个暑假,终于在10月份开学了。说真的,研一的上学期我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走在沙河的校园里,我感到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不敢相信自己能到这里来,也不敢相信自己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由于沉默了两年,曾经腼腆的我开始浪的飞起,认识了更多的朋友,混迹于不同的场合,沉湎于发一些引人注目的朋友圈,脸皮也变得越来越厚。渐渐地,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时而正经,时而嬉笑的性格,当得了君子,耍的了流氓。哈哈,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不过我挺喜欢现在的自己。这是中财给我的第二份礼物。
迷迷糊糊的来到了研一下学期,开始面对考证、实习、论文等一系列现实问题。这时候,上学期所编织的舒适幻梦瞬间破灭了,我一下子认识到自己与别人的巨大差距。绞尽脑汁也凑不满一页的简历,拿不出手的本科院校,以及总是打水漂的实习应聘,让我蔫了下来。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太纠结太痛苦了,对自己没有信心,也找不到通往未来的路。在某一个清凉的夏夜,我和大福漫步在校园的路上,诉说自己的苦闷。聊着聊着,她忽然指着夜空中的月亮,说,今天月亮挺好看啊。恰好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夏目漱石”和“今晚月色很美”的典故,于是就娓娓道来,讲给她听。讲完,她认真的看着我说:“周帆,其实你没必要跟别人比学历,比技能,比实习经历。你只要把你内心想说的话说出来,就很有魅力。不要想那么多,学好说话,练好写作,这才是你的路。”这一番话,让当时的我感动的想哭。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真正的被别人肯定。之后呢,我靠着抖机灵和精心雕琢的面试言辞,混到了招商证券固收部的暑期实习。哈哈,说到这里,在此特别鸣谢大福酱,还有海飞、骏哥、通哥、艾志、小雪、金金、陈老师,还有你们所有人。不管是开心的时候,还是难过的时候,我的身边都有你们。你们,是中财给我的最大的礼物。
然后,到了10月份的求职季,我跟大家一样,开始海投简历找工作。本来嘛,大多数人的求职历程都有些心酸故事,都有些说不出的委屈。可是我偏偏又赶上了生病,真是苦不堪言。10月底,我的扁桃体又开始发炎,然后不断的发高烧。为了不耽误找工作,我在校医院输液治疗,可是这病越治越严重。在校医院拖了半个月之后,我去北医三院检查时已经演变成支气管炎加肺炎。并且由于长期的高烧,身上的关节开始疼痛,脚踝、锁骨、腰背轮番发作。我记得有一个周一,我忍着高烧去一个公司面试面了一下午,结束后强撑着打车去医院输液。回来时已经很晚了,身体也没力气了。穿着身正装,蹬着双皮鞋,在路上踉踉跄跄的往宿舍走。到了宿舍,妈妈打电话问我最近身体怎么样,我刚说了两句没事,挺好的。她就从我的咳嗽中听出了问题。我怕父母担心,一直都瞒着自己生病的事实,可最后还是没瞒住。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这么久以来藏在深处的所有心酸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我整个人都崩溃了,拿着电话蹲在宿舍阳台的角落里,泣不成声。
接着,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到后来高烧不退,低烧不断;肺部轰鸣,久咳不止;腿痛脚疼,走路基本靠挪;有时睡着睡着突然腰痛发作,醒来冷汗直流,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段时间的求职,全凭意志力在支撑。有时身体上愈加痛苦,我在精神上就愈加亢奋,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一上来,我就觉得浑身战栗,想要飞奔、狂跑、大叫,直到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耗尽。那时我才体会到,什么叫不疯魔,不成活。在跟自己较劲的过程中,我最大的收获是演技的提升。每次面试前,我走路还跌跌撞撞,一脸病容,见了面试官瞬间精神抖擞,腰杆挺得特别直,连咳嗽都不咳一下。好几次面试结束后,同组的女生夸我表现好,我苦笑着说自己只是演技好。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多少次发烧烧到39度躺在宿舍的床上,感叹自己时运不济,真是个苦命。可是当机会来了,还是会翻身下床,投简历,做笔试,赶面试,奔波在秋招路上。只在心里暗暗咬牙:去他的苦命!只有老子最Rock!
就这样硬生生扛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没能抗住,在北医三院光荣的住院了。住院的前两周,每天烧的没人样,抽N多血,做N多检查,就是查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病。我心里也很怕,生怕是什么大病,但是从来没敢表现出来,只敢在妈妈外出买午饭的时候偷偷哭一会。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还年轻,还死不了。最后,医生说是细菌通过血液感染到了右侧竖脊肌,化脓性肌炎,没大碍,只不过比较罕见而已,到这我才舒了口气,安心的在医院住下。
住院期间,我也不老实,在病房里挂着一身正装,穿梭在正装和病号服之间,三天两头的出去面试、笔试,主治医师骂我好几次都没办法。有一天中午,我去人大面一个单位,去的时候刚吃完退烧药,趁着体温正常赶到了面试现场,结果等了四个小时才轮到我上场。这样熬到面试时,我已经开始发烧了。让我感到屈辱的是,面试官根本没问我什么正经的问题,看了我的简历,只问了我:你上过高中吗?你大学是自己考的吗?你是在职研吗?你这个硕士单证还是双证?当时,我特想拍桌子骂人,可还是忍住了。我耐着性子回答完,回到病房时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一量体温,39度7。妈妈和哥哥手忙脚乱的给我喂药,灌水,换衣服,敷冰袋,折腾了好久。我躺在病床上,呆呆的瞪着天花板,满眼望去,尽是绝望。想着面试的遭遇,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让我感激的是,就在这几天,我收到了光大银行总行的Offer。照我妈的描述,那天傍晚我躺在病床上输液,了无生气。猛然间一抬头,眼睛瞪得老大,嗓子里挤出来一句:妈!光大总行要我了!嘿嘿,所以我特别感谢光大总行爸爸,在我最需要光明的时候,给了我希望。对我来说,你真的是Everbright。
由于住院期间总是外出求职,最后病情稳定的时候我就被主治医师赶出来啦。本来以为口服药物也能控制病情,但是好不过三天,我又开始发高烧,病情复发,来势汹汹。这次真的没办法了,托人托关系,进了协和医院,老老实实又在协和内科楼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我坚持每天在走廊里走一万步,端正体态,稳健迈步,倒是把我之前不正常的走姿给矫正过来了,也算做了点正事。说真的,这一轮生病过后,我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总觉得,人生在世一定要轰轰烈烈,征服滚滚乱世,万人为我写诗。现在我只觉得,平安健康的活着就好,幸福就是帮一个姑娘静静的拎着Hello Kitty袋子。说到这里,劝大家平时真的要注意饮食和作息,别把健康不当回事,生命可没有重头来过的机会。有人说,在医院里听到的真诚祷告,要比在最庄严神圣的教堂听到的多得多。对此,我深以为然。所幸的是,在休养了一段切除掉扁桃体之后,我的身体素质好了很多。截止到目前,三个月都没生过病啦,哈哈。当然人不能嘚瑟,这方面还是得怂一点。好好的锻炼身体吧~
终于流水账似的把这点破事说完。我还想再说说一些务虚的东西。是我这两年的一些感悟,关于人应该怎么认识世界,怎么和世界相处。
第一个问题,人应该怎么认识世界。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世界的本质是不确定性,有太多的东西是没办法用因果律来解释的。努力不一定得到回报,真心不一定能换来真心,好人不一定能得到好报,坏人也不一定能得到惩罚。投入这些“因”,能否得到相应的“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运气。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执着的去奋斗,为什么要坚守良知做一个好人呢?要回答这个问题,我想引用辛弃疾《贺新郎》里的一句词,同样我最喜欢的一句宋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字面意思是说,我看远处的青山多么妩媚动人呀!料想在青山的心里,我也是如此这般。这句词,我把它解读为“对世界满怀善意”。远处的青山始终就在那里,它不曾给过你荫蔽,不曾施过你雨露,可你还是觉得它美丽动人。同样的,这个世界可能从来没有温柔的待过你,那你能否用善意对待这个世界呢?用善意看待每一个未曾谋面、不曾相识的人呢?以及用善意对待自己呢?而这种善意,真的只是一种选择。不仅如此,这句词还告诉我们,对远处的青山施以善意的同时,也要相信它对我们亦怀有同样的善意。这一点更为重要。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的意思就是,相信善意的付出会得到善意的回应。当然,这一点在现实世界中往往不能实现。但是,人总是要有点信仰的,不是么?所以,我,选择相信。
第二个问题,人该怎么和世界相处。我们都希望看到付出善意的人能够最终得到善意,这样皆大欢喜的结局固然好,但是我们往往看到的,可能是真心最终换来了假意,坦荡最终受到了猜疑。这个时候,人应该如何处之呢?我的答案是:“用温柔对抗世界的冷漠”。这句话绝不是教你做圣母,绝不是叫你无止境的宽容,绝不是让你说: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我的意思是,即便遭遇了世界冷漠的对待,也要保持一颗温暖柔软的心灵,不让自己失去了初心,不让自己也变得同样冷漠。否则,岂不是战胜了恶龙的勇士自己也变成了恶龙吗?的确,世界有时残酷,有时不公,甚至有时让人绝望。但是,我选择的改变世界的方式,就是保持自己不被改变。我要用温柔,去对抗全世界的冷漠。这同样是我的信仰。
哈哈,不知不觉写成了鸡汤文。我想起来毕业的时候,有很多朋友跟我说,帆哥你不要再做烂好人啦,会吃亏的。我想说的是,放心吧,以后不会“烂”,但应该还是个好人。一个人的善良、温柔的内心永远都不应该被改变,该变的,只是方式与方法,程度与分寸。就像莎翁的那句话:Love all,Trust a few,Do wrong to none(博爱,寡信,不负人)。
回想起过去这几年,虽然吃了很多苦,遭了不少罪,但是我想得到的东西基本上都得到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别人更聪明,更努力,结果还是拥有了这么多,真的只能归因于运气好而已,惭愧,惭愧。希望以后不管自己到了怎样的境地,都能够始终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只求心安。
好了,想说的说完了,最后祝福所有人都平安喜乐,自由幸福。接下来,好好工作,多挣钱,孝顺爸妈才是正事,加油。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