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国产剧少有令人难忘的人物?

取这个标题我不是想搞事情啊,讲真这几年国产剧有不少精品,有不少优秀到让人难以自拔的角色,但是国产影视作品千千万,令人产生心理阴影而难以释怀的人物也不在少数,可以说是看了让人想挖眼啊……读完《创造难忘的人物》,我也想试着从人物创作的角度分析一下这个问题。


《创造难忘的人物》,作者琳达·西格,剧本顾问。这本书也是一本很规整,很容易理解的从人物入手的剧本创作入门书。一个普通观众读读,可以体会到一些故事创作的套路,而且能够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喜欢这个人物、喜欢这部剧,我差不多就是这样。

步入正题,我总结了以下这么几点:

1.人物的一致性与矛盾性

书中所阐释的一致性有两种含义:

一个是人物性格前后一致(连贯性)

另一个是人物表现与性格设定相符

也就是说人物要像真实生活中的人一样具有某种核心的个性,应该是前后一致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预知或是一成不变。

关于一致性我要提名《琅琊榜》,剧中的角色梅长苏和靖王,都是核心个性很明显的人物。


两人都是怀有赤子之心的人,靖王正直、耿直、宁折不弯,让梅长苏操碎了心。而梅长苏从一出场,是一个玩弄权术,但心中有正义理想的人。两个人的核心个性,都一直影响着他们的行动直到最后,不曾出现反复,性格的反复会让人物的形象无法立足。

而梅长苏这个人,因为他曾是林殊,自身便具有了矛盾性。也是观众们爱看的冲突所在,只不过这个矛盾在他个人身上。

矛盾性并不无视连贯性,它只是在补充。人是无理性的、不可预知的。由各种东西混合而成,其中包含着彼此敌对的因素,他们就会更加有趣。


林殊和靖王相似,都是英气刚直的军中少年,讨厌阴鸷权谋、宫廷斗争。而梅岭一战之后幸存下来,他化身梅长苏再回到金陵,却必须选择搅弄风云。这两中选择的对立,让我更心疼他。

关于矛盾性,必须再来一个提名就是《权力的游戏》——


詹姆·兰尼斯特 S7E4

都说《权力的游戏》里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人性是极为复杂的,詹姆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且很难得,个人觉得詹姆是剧集中直到第七季人设依然立得住的人物,其他糊掉的角色比如小恶魔、瓦里斯、小指头(指头叔那一跪,之前建立的所有性格全没了),可以说是智谋集体下线。

说回詹姆的矛盾,他的矛盾是御林铁卫与弑君者的矛盾,是能把布兰推下高塔却又能救布蕾妮于狗熊之口的矛盾……前几季他实在不是招人喜欢的角色,布兰残废的始作俑者,跟姐姐乱伦,围攻奶德……当他成为俘虏,失去右手,再遇到忠诚的布蕾妮,他的骑士之魂在接连不断的击打下觉醒了。我们也真正开始关注并感受他内心关于爱与誓言的对抗。直到第七季,等着盼着他离开了瑟曦,单骑向北,我们终于可以说他虽然做过不可原谅的坏事,但他的某一面可以被称作英雄。

2.细节

我们总是强调细节,在细节中寻找意义,不管是文学作品还是影视作品,甚至新闻作品。细节到底是什么啊?其实在影视剧中,观察细节对观众也是一种考验,有的时候需要“二刷、三刷”才能懂得影视剧中的表达。在人物塑造上,细节能使人物变得独一无二。

细节可以是人的行动、行为、语言用法、仪态、衣着、笑声、面对特定情境时采取的特殊方法等。

细节时常来自人的缺点,只有描写了人物的缺点才能真实地描写人物。

中心点是人性,人性是让你成为一个人而非神或超自然的东西。


《军师联盟》中,翟天临饰演的杨修是在众多戏骨之中丝毫不逊色的鲜明人物。误以为杀了司马懿那段,还有最后赴死的那场戏,都令人印象深刻。杨修在剧中,有不少小动作。比如思考对策的时候会揉眉毛,在动坏心眼的时候摸一摸嘴。这些动作细节,都为其“恃才放旷,骄矜自傲”的性格做展示。所以大家会说这个杨修演活了。

另外一种细节,属于“事物”(个人认为也可以说是道具)。

一场戏中加入“事物”,给每个人物的个人行为增加细节。

读到这我一下子想到的就是《人民的名义》中的一场戏,必须提名——


赵德汉被查,吃面扮清廉

先不说赵德汉三段的情绪变化演绎的有多好,单说这碗面,给侯亮平和赵德汉的对峙戏份增色了不少。一方面,它体现了贪官的生活细节,为后面不敢花钱做个小铺垫;另一方面,它让赵德汉在与侯亮平的语言过招中显得很自然,有了道具的依托,他的佯装镇定也骗过了观众。

3.对白

对白真的是太重要了,决定我们是否要边玩手机边看剧的,除了演技,就是对话了。好的对白包含着冲突、情感和态度,而且还有另一个基本成分:潜台词。如果看剧分心,遇上高能对白,那基本上听丢了几句话就看不懂之后的剧情了。

而糟糕的对白呢,有以下几个特点:

糟糕的对白僵硬、矫饰、不顺口。

在糟糕的对话中,人物说话风格全都一个样,没有一个听起来像真实的人话。

糟糕的对白会直接说出潜台词,它把每种思绪和感情和盘托出,而非揭示人物。

糟糕的对白使人物简单化,而非揭示他们的复杂性。

好的例子我就不说了(像军师联盟里曹操和荀彧分手那场戏,权力的游戏里小恶魔与瓦里斯关于权力的讨论,都是经典),我一定要搬出糟糕对白界的教科书——


《是!尚先生》

我们先感受一下“经典”桥段:

师傅,我跟你说呢,这台相机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养家糊口的铁饭碗,师傅您修不好的话,她的工作就保不住了。她没工作的话,她就没有男人。她没有男人的话,就结不了婚。结不了婚,就没小孩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说她这样多可怜是吧………………虽然您修的是小小的相机,但是每一台相机都能拍出大大的世界。像每一粒种子一样,都能长出参天大树。您说呢,是不是!只要有您,像您这样细心打理的人,一定能让每台相机有无限的可能。

还有鹿小葵加油系列:

鹿小葵,你怎么可以轻易放弃呢?人摔倒了可以站起来,相机坏了可以重新修的呀,你可以的,鹿小葵,加油!

这个角色雷人也不能全怪演员吧,这样的台词你给谁念不尴尬?得多强悍的演技才能撑得住?单看这几句,感觉它最大的问题就是把内心os全都挂在嘴上了。另外还真是基本符合了糟糕对白的几个特点……不得不说它也开辟了难忘的一种境界——烂到难忘。

4.脱离刻板印象

大多数群体都不时地遭到同一种庸俗的描绘。这其实正是出于我们把复杂事物简单化的一种欲望本性,因此很少有哪个群体能够免俗。在这一点上我们都一样。人物本身不由性别、文化和种族定义。刻板印象会暗示特定群体中的所有人都具有同样的品质。

国产剧很喜欢一种介绍人物的套路——TA是xxx(姓名),TA做xxx(工作),TA……(性格)。比如↓


《深夜食堂》泡面三姐妹

在介绍完女博士之后,必须再有一个桥段,就是学霸很专业用旁人听不懂的一大段话来解释一个词汇。这个套路太旧了好吧,不仅没有突破大家对学霸,女博士的认识,还巩固了一票观众,比如我们的爸爸妈妈,对女博士的刻板印象。还有很多家庭伦理剧、爱情偶像剧…对职业女性和剩女这些个群体太不友好,更不要说对少数群体的偏见了。

为什么大家近年来偏爱大女主,因为大女主一定程度上突破了女性在影视剧作品中固有的形象,她们不需要男人保护,不再只是家庭主妇,她们独立自主,为了自己的人生过关斩将。在我们沉迷于为女性套标签时,看看美剧在播什么——


《傲骨贤妻》衍生剧《傲骨之战》

这部剧不仅在塑造独当一面的职业女性形象,还包括了性少数群体(双性恋的玛雅),少数族裔(黑人女性卢卡)……剧中的三位女主不管年龄几何,或是遇到什么挫折,都积极工作,大胆追逐自己的感情,生活中倒下了靠自己依然能站起来。比起婆婆妈妈天天催婚的国产剧女性,是不是振奋的多~

5.人物关系

国产剧喜欢简单粗暴的三角关系,四角关系,通常是两男一女、两男两女,然后再胡乱炒个cp……在历史剧或者宫廷剧里会有些稍微耐人寻味的关系,因为会涉及到各种利益牵扯,彼此交错,群戏也会多。

人物的关系包括几种表现形式:

人物的共同点,即人物之间的吸引力,拉近他们的距离并使他们密不可分。

人物间的冲突威胁到他们的关系,并可能使他们分离,这为故事提供了戏剧性(有时是喜剧性)

人物具有对立的品质或成为对手。通过编排,这可以创造新的冲突并加强人物。

人物有向彼此(或好或坏地)转化的潜力。

通常在世界观庞大的故事中会产生复杂有趣的关系,还要提名《权力的游戏》。

里面有几段很微妙的人物关系:

詹姆与美人布蕾妮

詹姆和美人是有共同点的,就是他们都有对誓言的执念,独属于御林铁卫的那一份忠诚守誓。所以他们互相吸引,而詹姆背上弑君者骂名之后,在我看来他有点“破罐破摔”,美人的出现,以及她那股孤注一掷的忠诚,让詹姆重拾对誓言的那份信仰,这应该就是人物向彼此转化(好的转化)的潜力。

另一个有趣关系的中心人物是雇佣兵波隆。


波隆 S7E4 钱袋掉了也不捡了

波隆最初是为小恶魔提利昂比武审判的代理“骑士”,后来又为詹姆的左膀右臂,在两股势力的争夺中仿佛置身事外不受牵连。他个人的性格就很风趣,在第七季中,几条线的合并使老友再次见面,火花不减。牵动波隆与各方关系最重要的元素就是金钱利益。为了金子、城堡,比武、战斗、甚至出卖詹姆给瑟曦(与小恶魔会面的事),但是关键时候,他又能放弃金钱,救了自己也救了詹姆,毕竟命比钱重要。

6.反派

反派的脸谱化同刻板印象一样,全世界都未能幸免,举个最近的例子。

电影《神奇女侠》

《神奇女侠》中戴安娜的宿敌——战神阿瑞斯,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很单薄的反派,不够立体。

电影中他出现的时间集中在最后几分钟,之前他假意站在女主这边,扮演了一个不太有发言权的好人,也没有几分钟的戏份。到最后突然跳出来表明反派身份,观众也会惊讶,但这种惊讶不是来源于善恶的反差,而是他之前实在太没有存在感了。

另一点薄弱的地方就是他作恶的动机,他之前一直存在于神话中,跳出来之后的一番阐述,总结起来就是:我忽然某一天灵光乍现,人类毁坏了世界,只有我意识到了,他们活该被毁灭。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只是一直活在自我陶醉之中。熟悉超级英雄电影套路的同学们知道,主角成长过程中都少不了这么一个恶人,可是反派的基础薄弱,主角的成长也就显得不那么有说服力了。


反派阿瑞斯终于登场,其实一直在之前装好人

Ps.《神奇女侠》恰恰在超越刻板印象上,有所“建树”。这也是我喜欢它的原因,不仅仅是盖尔·加朵的颜,还有“超级英雄也可以是女人”的中心思想(想想在蝙超中ww的出场,那就是“闪开,老娘教教你怎么打架。”)。

从最简单的层次上看,包含反派的故事通常都是关于善恶的故事。通常主人公代表善而反派抗拒善。或者反派有一种自成体系的驱动着他的自以为更大的善。

立体的反派取决于开掘的深度。首先有必要问问他们为何要如此行事,探索个人和社会因素。

不能把任何人看做“纯粹的坏人”,而要通过呈现优点、复杂的心理和情感(恐惧、挫折、怨恨、愤怒、嫉妒)使人物完满。

国产剧里有好的,超厉害。又是《人民的名义》,祁同伟。


他是一个被现实打败了的好人

电视剧有很大的篇幅可以为人物做铺垫,祁同伟这个人物恰恰在剧中,有很多很多的细节展示。

他就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甚至他曾是个英雄。而导致他变质的个人和社会因素,也讲的明明白白,他的平民出身、错失心爱的人、仕途曾被操控……种种经历,导致他变成被权力吞噬的反派。这种一层一层对人物经历深度的展示,让前因后果具体,人物立体,也让观众在最后祁同伟喊出那一句“没有人能审判我”时,能够产生巨大的震动。


希望国产剧越来越好,当小鲜肉+大ip不再大行其道的时候,我们觉得春天就要来了,像最近《无证之罪》和《白夜追凶》这种高品质剧正面对抗的戏码,上演的再多观众也不会觉得腻烦。差不多就讲到这里了,《创造难忘的人物》一书中还有不少值得划重点的tips,我们以后再分享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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