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贵宾,本月的拍卖会将于半个小时后举行……” 饭店二楼的餐厅不断回荡着广播里,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客人们大多起了身,呼朋引伴地朝外走去。
“爷,您看咱们是不是该……”齐铁嘴神色恭谨。而对面的张启山却摇了摇头,静静地和桌上的茶杯对视着,不语一言。
论定力,恐怕只有解九能跟与他一比了,齐铁嘴暗想。他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处境可谓是凶险万分,自盗药失利,无形中周围便多了不少转瞬即逝的目光,只是他们为何迟迟没有发难?这可有些匪夷所思。
不错,对于新月饭店而言。动不动手只是时间快慢,至于形式和内容,那倒不是他们所操心的。
“先生,劳驾借个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闯入了他的视野,齐铁嘴下意识地往边上靠了靠,这人烟鬼啊,借火借到人身上来了?
张启山突然道:“请往他处,我只说一遍。”那人转头看了看,直直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那目光凛冽,似乎能看穿自己的一切。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丢下一句道歉,便落荒而去。
“走,去拍卖厅。” 张启山起身向外走去,也丢下一句。当那人的脚磕了磕自己时,那一瞬,他硬生生将惊虑从脸上抹去。
事情有变。
“告诉拍卖师规矩改了,三昧药材盲拍,其他不变。”尹老板吩咐道。身前是垂手而立的听奴棍奴,和一脸难以置信的尹大小姐尹新月。
“爹,这是为什么?”她问道。然而尹老板没有回答,自顾自从抽屉里捧出个账本,戴上眼镜埋头翻查。莫名的,一股难言的感觉涌上尹新月的心头。自懂事起,她便被爹和大伯引导着,女扮男装地学着和外人打交道谈生意,像操办拍卖会更是不在话下。
都说古代剑客一招决生死,这次拍卖会也似有这么几分意思,它关系着新月饭店未来的女婿,也就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还连带……终身幸福。
透过余光,尹老板瞥见自家闺女一脸的不安和疑虑,手上翻账本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思索良久,他还是说上几句,给宝贝闺女听,也是给自己听。
一室静默。
皮鞋碰三下,彭三。
果不其然,西北一霸不是盖的。凶名在外,更多的却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那彭三鞭手下的刘师爷,就是这块儿的能人。
由彭六叔扮着彭三鞭,一半人预先下了火车。蛰伏在火车上的,正是苦主彭三鞭。这一招瞒天过海,瞒住了解九爷沿途布下的各路人马。之所以能迷敌惑敌,靠的就是长沙人对西北人的不甚了解,以及彭家人长相相仿的特点。
此时,拍卖会上的张启山并不知晓。不过他明了,真相可来日再寻,眼下他唯一能做的的,就是在那个混蛋跑进来搅局之前,将那三昧药材收入囊中,再伺机脱出。
也罢,走一步是一步。
“爷,这铃铛叮叮咚咚叮当响的……”边上的齐八爷看出了点端倪,无意的便挑起了话头,缓缓气氛。
“规矩我给你定死了,不过照旧的,拍卖会你全权负责。”
“可事儿你躲不掉,总归得去担着,唔……你先去忙着。”
尹新月出神望着茶几上的盘盘水果,手中的叉子翻了个身,却迟迟没有落下。尹老板的话时不时回荡在她的脑海,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患得患失?这么好的男人,理应是自己的不二选择。
可他,根本就不是彭三鞭。
没有第一时间上楼拜访自己的父亲——也就是日后的岳丈,也没有用未来姑爷的身份点戏为自己造势,不过算尽机关潜入藏宝阁盗药,就说明了一切。
明明梁上君子,却是大义凛然,信誓旦旦说自己为的是救人。这普天之下,巧合怎会如此之多?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是来相亲的啊。
哼,真是假正经。她将一块苹果放入口中,慢慢,慢慢嚼碎。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门口有人要硬闯!”一个听奴跑进来,焦急道。
行,那就去看看,到底正主长个什么样儿,反正拍卖会尽在自己掌控之中。
“而且关系到新月饭店继承人尹新月和西北彭三鞭先生的联姻大事……”拍卖师娓娓道来,底下的客人纷纷拍手喝彩,传言新月饭店向来不缺上门女婿,没想着这回倒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二楼一间包厢里的张齐二人,齐齐吃了一惊。这事整大了,夺张请帖顺带夺了一段姻缘,难怪那会儿彭三鞭急红了眼,出招也露着不少破绽。莫说武功高强的红二爷,换个与那莽汉功夫差不离的,也能给打趴下。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拿到鹿活草。张启山打定了主意,管它盲拍不盲拍,他早已做好了一掷千金的准备。自己和红二的家底也翻的差不多了,就看谁先吃不消了。比起矿山,连着百姓,那些风花雪月,那些儿女情长,只有来日方长了。
一边的齐八爷也没闲着,暗自掐起了指头,细细推演着。
端起一杯红酒,中央看台上的尹新月笑意盈盈。冒牌的,这下看你怎么跑。她不无得意地想。
夺帖求药误作郎,无以为聘灯三盏。
不知何述情起时,今夜月明山无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