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这件小事儿

“医院是生与死的决斗场,呻吟号啕以及欢呼叫嚣之声,当然都是人情之所不能已,圣人弗禁;所苦者是把医院当做养病之所的人。”

上个月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急性肠胃炎。最恐怖的是,是在给企业员工上课的过程中发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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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已经不停拉肚子,有点脱水状态,但是没上心,以为睡一觉就好。第二天一早赶去客户公司,九点上课前已经又拉了两趟,但是已经箭在弦上,必须开始上课,就忍住。撑了两个小时,感觉已经头脑发昏,四肢无力了。但是不能中途退场,半途而废,还是坚持讲课讲到了十二点。然后中午休息,吃饭。发现一口饭都咽不下,而且四肢有点抽搐的情况。于是跟客户说课程改期,要马上去医院,撑不住了。在出租车上,抽搐的情况更加明显,于是打电话给我姐,让她也赶快赶到医院照顾我。到了医院,我发现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我姐赶快跟别人借了轮椅,推着我跑急诊,再做ct检查各种,发现不是阑尾炎,还好,只是普通肠胃炎,就赶快准备打点滴。还临时借了个病床给我躺着。这么一折腾,小命总算保住了。

这种急性病,就是来的快去的快。只要有及时治疗,就没啥问题。但是万一那天我强忍着下午继续上课,估计就要晕倒在讲台上了,那可就丢大发了。后来输液输个两天,吃了几天白粥,休息了一个星期,也就活蹦乱跳了。

但是那次经历,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怕的。在我由于脱水严重而抽搐时,我真的觉得生命可以这么脆弱,随时任何病痛的打击,毫无预警,突如其来,就可能让你小命呜呼。我们还整天雄赳赳气昂昂地活着,好像世界末日都不怕了一样。真是勇敢啊!

梁实秋写道:“人在大病时,人生观都要改变。我在奄奄一息的时候,就感觉得人生无常,对一切不免要多加一些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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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事没发生时,你以为人生是一条一望无际的长河,奔腾不息地向前冲去。有什么意外发生,比如生老病死,突然人生的无常性就显露无疑。而当你经历了无常之后,对生活也就可能不会抱着那么”理所当然“的心态,平时总是认为好运都是你的,找到好工作,取个好老婆,生个好孩子,都是应该发生的,有任何一点不舒心,便愁眉苦脸,或者怨天尤人。熟知能够平安健康的活着,本身已经是blessing,应该感恩,也应该珍惜。

之前还有一次是半夜牙疼到不行,于是赶到医院看急症,打消炎药水。在医院大厅里,看到各种病床堆满了走廊,躺在病床上的都是异常虚弱的老人,断断续续发出低微的呻吟,旁边也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可能是家属,在陪伴照顾着。在午夜的上海,万籁俱寂的医院里,看到这等人类境况,瞬间真有贾宝玉出家前的恍然大悟,感叹道人生真是一个苦痛的旅程,到头来还是要经受贫穷的困扰,病痛的折磨,等待时间之神的最后判决,然后来把你黯然地带走。所有人世间的浮华幻象,在这拥挤空间回荡着的病痛呻吟中,瞬间崩塌。

我们常常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为何别人拥有那么多天赋优势,为何别人就坐拥金山银山,为何别人不用整容就那么美,哪那么多“为什么”啊,有时想想,能让你平安健康活着,你就是亿万财富了。有空抱怨,还不如多运动多冥想多养生。

我也常常这么抱怨,直到生病的时候,才觉得真是没心没肺啊,平时身体健康就是上辈子积德造福了。有多少人正经受病痛的折磨呢,又有多少人因为“看病难看病贵”而无法接受合适的治疗呢,即时到了医院折腾到了医生和药物和病床,又是多么suffer的一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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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实秋生病的时候,他眼中看到的医院,跟我们今日所看到的,不是如出一辙吗?

“与其说医院家庭化,毋宁说医院旅馆化,最像旅馆的一点,便是人声嘈杂,四号病人快要咽气,这并不妨碍五号病房的客人的高谈阔论;六号病人刚吞下两包安眠药,这也不能阻止七号病房里扯着嗓子喊黄嫂。”

于是他才感慨,“医院是生与死的决斗场,呻吟号啕以及欢呼叫嚣之声,当然都是人情之所不能已,圣人弗禁;所苦者是把医院当做养病之所的人。”

医院是除了葬礼之外最能看破人生的场所,但是毕竟参加葬礼的几率非常小,医院却是要不少跑的,有个头疼脑热,就要去和白大褂们打交道了。虽然生病痛苦,却也是能够给自己敲敲警钟,不要整天活的要么怨天尤人要么浑浑噩噩了,人生苦短,生命脆弱,等痊愈后好好面壁思过一下,这剩下的似水流年,该如何珍惜着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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