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先生的阳台
(1)
舍不得先生的阳台繁花盛放。紫色的彩叶草、蓝白色的鸢尾,团团簇拥在一起。棉慧搬到这里后,看见舍不得先生常站在阳台上望着南方游动的浮云发呆,或是泡了一杯红茶,坐在秋千椅上看书。
他细长的手指端起瓷杯,嘴唇在杯壁上轻轻一抿,喝得温文尔雅。他的蓝衬衫和蓝天是一种颜色,再配上温婉的笑容,棉慧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看一副画。
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力,棉慧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在阳台上晾晒内衣裤。她也买了花,一盆一盆安放在阳台。花的种类和舍不得先生的一样,紫色的彩叶草,蓝白色的鸢尾,团团簇拥在一起。
果真,舍不得先生下班回到家,看到棉慧阳台上的花时,微微惊讶了一下。
居心叵测的棉慧半夜从床上摸起来偷偷给花浇开水,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所有花濒临枯竭,她假装惊讶的问旁边阳台上的舍不得先生:“天呐,你可以过来帮我看看我的花怎么了吗?”
舍不得先生点头,棉慧小跑着去给他开门。
这是舍不得先生第一次拜访新邻居棉慧的家,她的房子装修得很简单,雪白的墙壁上挂着许多棉质的画。除此之外,没有安置其他大摆件。
眼前的女孩穿浅绿色的布裙,一副惋惜的样子说:“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这花前几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这样了。”
舍不得先生温和的笑着,蹲在阳台上仔细察看了一番,“我看你的花是要死了。”
“啊?”棉慧装出一脸难过,细眉毛和嘴角一齐下弯,“那我的阳台上不就没有花了。”
“没事。”舍不得先生站起来,阳光照得他的头发泛着金黄,“我可以送几盆我的给你。”
舍不得先生搬了几盆花过来后棉慧请他就下来吃饭。做了自己的拿手好菜,又加了舍不得先生的微信,两人开始熟络起来。
后来的一次,棉慧并不是故意忘记带钥匙。
她回不了家,只能去敲舍不得先生的门。舍不得先生让她进屋来,这是棉慧头次看到有男生的家可以如此干净整洁:进门处一个漆木色大书柜装了上百本书,厨房外修有小吧台,几瓶红酒齐齐倚在壁挂上,几净的玻璃茶几上放一个相框,上面的舍不得先生和另一个女生在铁塔下亲密的贴着脸合照,笑容在黑夜中洋溢得灿烂。
棉慧心里咯噔一下,平时也没看到有女生来找他,这会是他女朋友吗。
思考中,舍不得先生已经走到阳台,准备从他家跳到棉慧家去。楼下川流的车辆唰唰飞过,棉慧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在高楼上摇摇晃晃,顿时一阵眩晕,她焦急地喊:“危险!你快下来!快下来!”话音刚落,舍不得先生已经跃到了她家阳台,他拍拍身上的土,转头对棉慧温和的笑,“等着,我去给你开门。”
这一笑使舍不得先生在棉慧心里魅力值直接爆表。
舍不得先生留棉慧吃饭,说算是回请。棉慧惊讶于他的手艺居然比自己还要好,吃了个大饱后两人坐在阳台上吃着甜点,喝着红酒。
夕阳系在舍不得先生的阳台,就像无数次棉慧梦见的那样,他俩一起坐在紫色彩叶草,蓝白色鸢尾花团中看夕阳缓缓落下,似老夫老妻,似神仙眷侣。
棉慧想了一会,还是问出来:“我看见你客厅里有张照片,那是你女朋友吗?真好看。”
“不是。”舍不得先生星辰一样的眼睛眼神黯淡下去,他一口喝光杯里的酒,说道:“米游,前女友。”
棉慧点头,又问他:“看你的样子还放不下她。”
“是我放弃她……她要去澳洲,但是我舍不得这里的生活,我在这里有工作,房子,并且过得也不差……是我自己不愿和她一起去澳洲的,可现在却还想着她。”他说话时柔软的睫毛上下眨动很快,棉慧看得出来他很难过。
所以他经常在阳台上望着南方游动的浮云发呆是因为在想米游吗,深夜里他无休止的抽烟也是因为想她吗。
舍不得先生拿出烟又开始抽:“我也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但是就是放不下,舍不得。”
棉慧猛喝下杯里的酒,深吸一口气,干脆地扯掉舍不得先生嘴里的烟,鼓着红彤彤的脸,目光坚定如炬:“你可以放下她的,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舍不得先生是看着棉慧发光的眼,看着她红扑扑的可爱脸蛋犹心底笑出来的,他摘下一朵蓝鸢尾别在棉慧耳发边:“好啊。但是你答应我别再半夜起来给花浇开水了,烫死了花多可惜啊。”
(2)
棉慧和舍不得先生在一起后,两人阳台上的花开的越发繁茂,枝桠甚至有越过阳台要缠到一起的趋势。
他们每天早上起来后就开始热烈的讨论晚上吃什么,下班之后一起去超市买菜。舍不得先生推了购物车,棉慧像个小孩一样坐进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穿梭在货架间。
此时舍不得先生左手拿着清蒸鱼罐头,右手拿着麻辣鱼罐头,他在二者之间来回考虑。
“你更喜欢哪一个?”棉慧问他。
“我也不知道,两种味道都不错。”
“但我们只需要一个。”棉慧说着,想要拿走麻辣味的,舍不得先生的手却握得紧,她又去拿清蒸的,他也不松手。
棉慧无奈,“你既喜欢清蒸,又喜欢麻辣,在两者之间无法选择,既然这样,你倒不如都放弃,试试豆瓣味的。”说罢,她取了豆瓣味的给他。
舍不得先生觉得那晚的豆瓣鱼挺好吃的,吃完之后棉慧收拾碗筷,他在夕阳下浇花。棉慧泡了两杯红茶到阳台,与他一起讨论某本书,某个人。这样的生活平淡而又幸福。
但倘若没有豆瓣,要让舍不得先生在清蒸与麻辣之间二择一的话,他会选择麻辣还是清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和棉慧在一起后,他逐渐忘记米游,不再到阳台上看着南方游动的浮云发呆,不再深夜醒来点燃一根又一根烟。而当舍不得先生的阳台快要完全属于他与棉慧的娴静时光时,米游敲响了舍不得先生的家门。
那天只有棉慧在家,她开门时看见面前这张化有艳丽妆容的脸,记忆里那张合照上的女生的脸渐渐浮出脑海与眼前重合。她们看着对方,都愣了半响,然后米游迟迟问了一句:“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