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的这头,记忆在路的那头。——题记
天空飘着细雨,坟头点燃的三个蜡烛,显然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兀自在风雨中跳动着火苗。
各种色彩各种版本各种面额的纸钱,通过蜡烛的火焰点着了,青黑色的烟随即袅袅上升,又被风裹挟着,在西南方向消散。
火堆越印越大,火势也越来越旺。
纸糊的方桌,小凳,电视机,洗衣机被架在火堆上点燃,卷曲着,缩小着,直到化为灰烬。
坟堆离路不过十米远。路在坟堆的南边。坟,是小舅的安息地。北边不远处,还有大舅和外婆的安息地。
路是小路,如果两辆车会车估计都是问题。它却是连接两个村子之间的主路。路的东头,是我们村。路的西头,是舅家的村子。距离不过二三里。
纸活烧完,人们从地里走出,在水泥路上蹭着鞋底沾着的泥土。
不经意地东西张望,看是否有来往的车辆。这个时代,很难找到没有车辆行驶的路。
没有看到车,却看到了前方路面的靓丽。才发现,如今的小路两旁,长满了树木。梧桐,白杨,女贞子,红柳。更多的是槐树。还有茂密的杂草在树与树之间铺地,并努力向上生长。
长尾巴的鸟儿,从路边树的枝头,再飞到地里果树的枝头。
这是一个竞自由的原生态环境。
这个季节的槐树叶子有点发黄,在深秋苍老的绿色中显得格外抢眼。
我拿出手机对着两个村子的方向拍照,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条小路的美。
表姐说,槐树叶前阵子还是红色的。我说,那肯定更好看。
对这条小路是有着感情的。那时候,舅家村子里有初中部。刚上初一时,每天来回三次,奔波玩耍在这条路上。
那时的小学是五年制。那时的时间划分是三大晌。那时的孩子都是散养。
九十月的天气,凉爽多雨。清早,天刚蒙蒙亮,便和同龄人,一起呼朋引伴,三五成群,走上这条小路。
那时,大多数人家没有伞,也没有雨披。孩子们将蛇皮袋一个角窝进去,与另一个角重叠,便是一个三角形的尖帽子。这样的蛇皮袋披戴在身上,可以有效遮挡一点风雨。
三十多年前的小路是土路,路旁是零星稀疏的白杨树,隔十几米一棵。白杨树之间,是野生的灌木,半人高的艾草和蒿草,还有野生的枸杞,野生的蓖麻。
两边的玉米早已被收获,玉米秆堆放在地头。旋耕机松软了整个光秃秃的田野,土地被整理的干干净净。杂草的种子和小麦的种子一样,被翻耕进土壤深处。在合适的温度和湿度里,孕育着崭新的生命。
连阴雨的小路,泥泞不堪。需要穿着雨靴深一脚浅一脚前行。农村的家庭,大多没有给孩子专门买雨靴的条件。
孩子们的小脚穿着大人的雨靴,前脚出去,后脚就从雨靴里滑脱出来,把握不住身体平衡,一脚踩在泥里还是好的。有时候会两脚都打滑,直接摔倒,成为彻头彻尾的泥人,而雨靴还在后边的烂泥里深深沦陷。
并不窘迫,只是多了一路的嘻嘻哈哈。
两周后,初中部被搬进了镇上新建的学校。
没有了孩子们的嬉笑,小路恢复了安静。
它的价值,在于连接两个村庄的交通,供人们走亲访友或者逛庙会所用。有的是来往步行的人,和偶尔打着响铃的自行车。
当然,还有装着红薯或辣椒或其他蔬菜去路那端村子里叫卖的拉架子车的人们。
如今,这条小路上来来回回的是骑着电动车的人们,就连去路边地里干活的人们,都是开着农用三轮车去的。
再也没有了步行的人。这让我突然很怀念步行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