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
麦家
109个笔记
第一章
>> 一堆事,像疹子一样发出来,日子再长也不够用。
>> 两管乌黑的枪口像斗鸡眼一样对上,一触即发,吓得月光都抖。真的抖,瑟瑟的,像在发冷。
>> 爷爷讲:“做人就是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他挑错了时间睡错了女人,结果一辈子都睡不了女人,这就是报应。”
爷爷讲:“世间海大,但都在老天爷眼里,如来佛手里,凡人凡事都逃不出报应的锁链子,善有善报,恶有恶果。”
第二章
>> 巫头和巫婆是一个意思,男的叫巫头,女的叫巫婆,专指那些爱用过去讲将来的人,用道理讲事情的人。爷爷就是这样的人,爱搬弄大道古理,爱引经据典,爱借古喻今,爱警世预言,爱见风识雨。享着太阳,看着人来人往,听着是是非非,爷爷经常像老保长讲下流话一样,讲一些高深莫测的大道理。
>> 你老这么埋汰一个好人要遭报应的。
>> 爷爷傲慢得像一只好斗的公鸡,抻长脖颈,瞪圆黑乌珠,把话甩得冒火星子
>> 爷爷像一棵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的老榕树,上遮天下盖地,里三层外三层,天打雷劈都不怕,怎么会怕小爷爷莫须有的风雪预报?总之,爷爷活成一个老埠头,你要改变他是很难的,不像我。我像三月里的桃树,一夜之间变成一幅画、一本诗,花枝招展,灿烂得连自己都认不得。这决定我要反对爷爷,在这场争论中站到小爷爷一边。
第三章
>> 浓郁的香气会飞的,从锅铁里钻出,从窗洞里飘出,随风飘散,像春天的燕子在逼仄的弄堂里上下翻飞。香气驱散了空气里的污秽,像给空气撒了一层金,像闪闪金光点亮了人眼睛一样,拉长了人的鼻子。
>> 诱惑像雪地里的青草一样冒出来。
>> 爷爷讲:“这就是命,事先讲不清,事后都讲得清。”
>> 抓不着问题,想问都不知怎么开口。问题沉下去,沉得太深,沉到海底,我们哪里捞得着?我们只见过水库。
>> 我本来是鼓足力气抱他的,反而被这个轻压垮了,哭了。
第四章
>> 爷爷讲:“你看,他现在还养猫,不吸教训,不回头。他这人就这样,骨头太硬,心气太傲,仗着聪明能干,由着性子活,对老天爷也不肯低头。这样不好的,人啊,心头一定要有个怕,有个躲。世间很大,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不能太任着性子,该低头时要低头,该认错时要认错。”
>> “俗话讲不怕老只怕小,小鬼作恶老鬼哭。你不晓得,我早晓得,城里被这些小鬼搅翻了天,每天江面上都浮出无名死尸。这些小子心还没有长圆,做事没轻重,还是避一避好。”
>> 这天夜里十四岁的我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是一种夜色也有重量、形状和气味的滋味,像没睡在床铺上,是睡在黑色的空气上,睡在一堆目不暇接、纷乱和狂热的思绪里。这些思绪互相仇恨,穿着黑衣围攻我,让我虽然一动不动却累得不行,好像血液的流动需要齿轮转动才能带动。
第六章
>> 爷爷讲:“这小畜生下辈子投胎八九是在地上爬的,要被人剥皮吃。”
我知道,爷爷指的是蛇,是天底下最可怜可恨的东西,眼睛是瞎的,脚是连根断的,只能在地上爬,只能吃老鼠和死人肉。
第七章
>> 临走父亲从未有过地往我额头上亲一口,叮嘱我快去快回。
我觉得我不是跑去学校的,而是飞去的,飞翔的翅膀就插在额头上,父亲亲过的那个地方。
>> 。我感到,背上负着一千斤目光,两条细腿撑不住,在打战。我第一次认识到,羞愧是有重量的。
第八章
>> 人言可畏,人心叵测。有些人的心是黑的,存心用来害人的,有些人的嘴是专门长来放屁造谣的。
第九章
>> 冬天,溪流瘦弱得病恹恹的,但一开春,溪水便一夜夜涨,到夏天甚至经常发洪水,湍急的溪流裹挟着连根拔起的树木、毛竹、各种庄稼,浩浩荡荡奔腾着;奔走不了几公里,汇入富春江。
>> 门稀开一条缝,切进来一路月光,仿佛爷爷乘着月光走了;同时那个呜咽声也一同被月光照亮,满当当地挤拥在我心里:恐惧、好奇、刺激、紧张、混乱的感觉,在黑暗和呜咽声中左冲右突,起伏跌宕。
>> 我有种要裂开来的痛快和痛苦。
>> 这是我在村里最后一次见到他,月光下,他面色是那么苍白凄冷,神情是那样惊慌迷离,步履是那么沉重拖沓,腰杆是那么佝偻,耷拉的头垂得似乎要掉下来,整个人像团奄奄一息的炭火,和我印象中的他完全不是同个人——像白天和黑夜的不同,像活人和死鬼的不同,像清泉和污水的不同。
>> 他安下去的心瞬间又腾沸起来
>> 我知道出了大事,可我对它一无所知,已知的——看到的、听到的——也都要忘掉,忘不掉要死人,全家人都要死!我吓坏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怎样才能忘掉这些事。我为自己的鲁莽和无知感到羞愧,恨不得死掉。
>> 觉得,这一夜,像一道黑色的屏障,把我和过去彻底隔开,现在的我满脑子是疑问,是恐惧,是孤独,是无助,是冤屈,是被黑暗的谜团重重包围的样子,是天塌地陷的感觉
>> 我活一辈子,什么兵都见过,最怕的就是红卫兵,横的不讲理,竖的不讲人性,叫你彻底没话讲,没理论。
第十章
>> 他们好像为小瞎子的事伤透了心,悲伤的阴影叠着恐惧的心理,人像被霜打的嫩叶子,失去了往时的神气,幽暗下来。
>> 浮皮潦草
>> 和他,仿佛两只溺在洪水的惊涛骇浪中无力靠拢、只能呜咽分别的破船。
>> 掂一掂,沉得很,像盛着菩萨的灵魂。
>> 爷爷费尽心机要我忘掉那个夜晚,自己却一直活在那个夜晚制造的恐怖的阴影下。
>> 正因为不懂法律,法律的威严被爷爷无限放大,压得他抬不起头,喘不了气,惊恐得要死。
>> 且战且退
>> 浅吟低唱
第十一章
>> 我体会到爷爷心如刀绞的痛,感到无比内疚和懊悔,恨自己没有守住秘密,恨不得一头钻进爷爷胸膛,替他刀绞。但爷爷是坚强的、无私的,他宁愿自己痛也不要我痛。他迅速调整好心情,忍住痛,绽出笑,安慰我,给我力量,虽然都是骗人的东西。
>> 天淅淅沥沥下落着小雨,屋檐水滴答滴答滴着,黑暗中我觉得那是爷爷心头滴的血。因为他捏紧的拳头不时嘎嘎响着,是骨头碎裂的声音。这注定是个不堪的夜晚,一个力败气衰的老头,一个世事不谙的少年,承受着世间最羞的辱、最沉的重。
>> 那段时间,爷爷有种兵临城下的紧急和谨慎,像个新兵,眼里塞满放大的敌情,心里盛满誓死的斗志,随时准备与敌人决一死战,绝不容许鸡奸犯这脏东西入侵我家。
>> 受过大辱的人必定是大恶的
第十二章
>> 老保长看着脱下的衣裳,魂不守舍的样子,迈不动脚步,像魂灵藏在旧衣裳里,没附体。
>> 开始老保长是新奇的、兴奋的,后来无端地悲凉起来,是孤单的感觉,被抛弃的感觉,好像要被拉去枪毙,是束手待毙的悲凉。
第十三章
>> 我心里就有一种盲目又茫然的害怕
>> 我从他们寒风凛冽的脸上看出,感觉到,他们都在吃苦,中间隔着一个苦大仇深的世界,吓得我不敢往前走——踏入天井——好像天井里盛满苦水、血水,刀光剑影的。
第十四章
>> 窗外,风有气无力地吹着,我被纷乱的空想弄得精疲力尽,以致没有力气睡着
>> 给他们讲一番大道理,大道理扣着铁面无私的纪律,叫他们死透心。
>> 爷爷讲人生无常苦有常,做人就是活受罪;
>> 虽然我敢肯定他在胡说八道,但大多数人都爱听胡说八道,不爱听真话。谁说的?老师说的?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上。
>> 人们爱听瞎话,不爱听真话,正如大家互相不叫名字,爱叫绰号一样。
>> 爷爷连讲带笑喜洋洋的,配这个喜滋滋的日子,配得合榫合卯,无缝无隙。
第十五章
>> 月光在老保长不语时显得更亮,好像沉默真的是金子,可以发光,照亮月光。
第十六章
>> 家像敌人的碉堡,有人无数次在心里想把它炸毁。
>> 几个角落里,或坐或躺着几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似乎都讨厌我,没一人理睬我,我却有心情把他们理解为累极了。
>> 一切都是命,这话爷爷以往多回讲过。那天,我十分后悔离家时没有和爷爷告个别,我猜他一定为我的无情无义伤心死了。这大概是他的命,对我好言好待十六年,却没有得到我一分钟的话别。爷爷讲过,一分钟的和好抵得过一辈子的仇恨,我和他正好反过来。想到这点我忍不住大声哭起来,那时船正好起航,阵阵巨大的轮机声把我的哭声吞没得连我自己都听不见一丝毫。
第十七章
>> ,四张报纸一年四季陪着我,影子一样,奖牌一样——我曾对妻子说过,它们是我年轻时与孤独交战的战利品。
>> ,我忙得没时间孤独,孤独像风化的干尸,我不认识了,想不起了,唯一留下这战利品:看报纸,伤疤一样,褪不掉。
>> 城市有多大多美,我就有多小多丑,小得连名字都没有,大白天不敢上街,听到警笛就发抖。
>> 偷渡客都这样,像阴沟里的老鼠,只能苟且活着,能找到一条阴沟卖命就是最好的活路。
>> 要学会放下,放下是一种饶人的善良,也是饶过自己的智慧。我这一生许多事都放下了,但有些事又怎么放得下?我在鞋厂给皮鞋钉了六年扣子,深知一个道理,扣子不是鞋带,可以脱下,扣子钉上去后就跟鞋子长在一起,脱不下的,脱下皮子就坏了。有些事长进血肉里,只有死才能放下。
>> 那时回国是伤筋动骨,但只要伤得起,不是粉身碎骨,我是不会放弃的。我已经等了二十二年,每天我用回忆抵抗漫无边际的思念,用当牛作马的辛劳编织回来的梦。
一切都是为了回来!
像一个人不能把自己拎起来一样,我放不下回来的念想。一定意义上说,我活着就是为了回来。
>> 人活一世,总要经历很多事,有些事情像空气,随风飘散,不留痕迹;有些事情像水印子,留得了一时留不久;而有些事情则像木刻,刻上去了,消不失的。我觉得自己经历的一些事,像烙铁烙穿肉、伤到筋的疤,不但消不失,还会在阴雨天隐隐疼。
>> 哪里埋着你亲人的尸骨,哪里就是你的故乡。
>> 报纸上说,智者可以从过去摸到未来的痕迹。我不是智者,也从爷爷犯的错误中听到了他死亡的脚步声:一步之遥,触手可及。
>> 长兄如父,再穷困潦倒的人家也不会把长子拱手出让,这是一个破掉底线的苟且,形同卖国求荣,卖淫求生。
>> 报纸上说,生活不是你活过的样子,而是你记住的样子。
第十八章
>> 多年以后,年龄和成功赠予我豁达和宽容之心,让我和命运达成谅解协议,对小瞎子生出同情心;一年又一年,同情心像树的年轮一样长,最后长成善心义举,真心帮助过他。
>> 命运等着我来吃一生世的苦。
>> 心有雷霆面若静湖,这是生命的厚度,是沧桑堆积起来的。
第十九章
>> 我想起前妻,我们没有恨过,是命运给我创下一个巨大的伤口,毒性至今都没有消失散尽
>> 她心里在燃烧,一颗孤寂的心在一往情深。
>> 你对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人谈情说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 他说,你的眼睛看不到我的过去。我说我要的是你的以后,不是以前。
>> 我想我是能理解的,那个孤独,那个渴望,我尝过,就在我出国头几年,那种举目无亲的感觉,那种什么都放得下的悲凉和狠心,像汗毛一样附在我身上,我像熟识老家的弄堂一样熟识。
>> 人累时容易生气,他突然训我:你哭什么!但马上又安慰我,哭吧,哭吧,死了那么多人,该哭,一边来拉我的手。我紧紧抓住他手,一头扎在他怀里,哭个够。
>> 人像一枚硬币,有两面,遇到好的一面是你运气,遇到坏的一面是你晦气,如果两面都叫你遇到则不免要丧气叹气。
>> 我挑一堆脏话狠话骂他,想用愤怒换取他的同情,或唤醒他的恐惧也好。
>> 心死了,人反而不会死了,只是活得像一台机器。
>> 但我不是神,我是人,我就那水平,人的水平,所以更多时候我并不懊悔。我认了,是把刀子也得吞下去,没有选择。人就是这待遇,熬着活,你看我和老头子,现在活成这样还不是熬着在活?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风飘不到的角落。
>> 整个晚上前面所有时间,她都像一部老掉牙的机器,像枯水期的溪流,声色不变,木然淡然的样子,凉薄的样子,让我想到她心底已被完全掏空,也可以说被彻底填满。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天塌下来都不会挪个位。
>> 她的泣声、泪水,像水点燃了火一样吓人,比枪林弹雨还让我惊慌失措。
第二十章
>> 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了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 当牛作马的生活让我对生活只有恨,没有爱——爱被我恨死了,葬在大海里。
>> 是形容人生复杂多变但又不止这意思,它的意思像大海一样宽广,但总的说是教人好好活而不是去死的意思。
>> 人生海海,我们像海滩上的两粒沙子一样相遇。人生海海,我们同吃同工三年后,她离开鞋厂,用几年的工钱租下一个小铺子,炸油条卖。
>> 她真是个苦命人,却总给人好命,给我好命
>> “记住,人生海海,敢死不叫勇气,活着才需要勇气,
>> 记得当初你向我求婚时是怎么说的?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了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 她说:“你要替我记住这句话,我要不遇到它,你也一定遇不到我,死几回都不够。”
我知道她说的意思,就是这句话给她勇气,让她一直含着屈辱和仇恨活着,并对生活依然充满向往,单枪匹马去闯生意,创生活。她对我说过,如果待在厂里她一辈子都摆不脱龙头的纠缠,即使纠缠脱了阴影也散不了,她必须去挣钱,用钱做翅膀远走高飞。这些我都知道,我不知道的是生活为什么对她这么无情,多好的一个人啊,命为什么这么苦?
>> 了这情况,父亲眼睛倏地发亮,没有悲伤,只有侥幸的欣然,对我说:
“难怪你能活着回来,是她替你死了。”
我想说,是我替她在活,但话到嘴边被我咬住,不想说。
>> 故土是热的,她孤零零一个人待在国外,太凄冷了,让我心疼。
>> 雨水淋湿了她一只衣袖,我的遭遇淋湿了她一颗同情心。
>> 人生如戏,每一出戏都明里暗地连好的,如果我没有三年流浪汉的垃圾生活,就不可能有后来的垃圾生意;曾经垃圾让我丢尽脸面,如今垃圾加倍地偿还我尊严。
>> 爱人是一种像体力一样的能力,有些人天生在这方面肌肉萎缩。
>> 他是决心要跪到死为止的,死的姿势都是跪着的,拜着的,磕着头,就这样壮烈地以死相求,以命相托。
>> ,孤独是我的花园。我开始在花园里散步,享受孤独留给我的安宁。
>> 人比人气死人,我不跟人比,只跟自己比。报纸上说,幸福是养自己心的,不是养人家眼的。
>> 世上最无情的是老人,其次是有钱人。老人因为怕死或不怕死而变得无情,有钱人因为可以用钱买到无情而变得无情。
>> 两个交代根子上是一脉相承的,都是怕鬼来缠我,包括小瞎子以后将变成的鬼。
>>
报纸上说,多数人说了一辈子话,只有临终遗言才有人听;如果临终遗言都没人听,这人差不多就白活了。父亲一辈子话少,遗言也不多,我想我还是应该听的。大师能不能找到且不说,至少要去找,付诸行动,给父亲一个安慰。
>> 命中注定他要一辈子在各方面施展才华,哪怕被命运打趴在地,依然要绝地反击,
>> 那种行家里手的样子,是可以欣赏的,我经常为之感到安心。但有时也会莫名伤心,像看到贪玩的女儿挨了打后比平时更加认真地在做作业,欣慰和伤感冰火一般交织在一起。他在桑蚕面前表现出来的孩子般的心智和成人的举止,经常在我心底唤起意想不到的柔情。有一次,我看他一下午都在给蚕宝宝扇风,扇得挥汗如雨的,看得我特别伤感,忍不住去抱住他哭了。他对我嘘一声,说:
“别吵,蚕宝宝在睡觉呢。”
报纸上说,生活是如此令人绝望,但人们兴高采烈地活着。
>> 我告别时上校正在吃午饭,他的饭量比我还大。阿姨送我到门口,对我苦笑道:“你看他这胃口,我真担心自己活不过他,先走了。”这话像游荡在这屋里的幽灵,每次来我都会冷不丁撞到。每次撞到,我都会看到她被乌云笼罩的脸和被恐惧刺伤的心,有时脸上挂着两行泪,努力地向下蜿蜒——有时我觉得这是两滴血,有时我觉得这就是他们两个人,两个人的生活,活得吃力、孤独、凄苦,凄苦得只有用眼泪来洗掉眼泪,用孤独来驱散孤独。
>> 天大地大别自大
>> “乡亲面前自大不得的,即使你升到月亮上,你的祖宗还在他们脚下。”
>> 生活摧残了他,让他过着活鬼一样的生活,也让他穿越了生死恐惧和世态炎凉,变得大彻大悟,笑傲江湖。
>> 他在网上人气很高,人缘很好,众星捧月的。他找到了自己的江湖,在虚拟的世界里生龙活虎,活蹦乱跳。
>> 网络让无数的人在希望中死去,在绝望中诞生
>> 杀死了吗?我得承认,没有。老实说,很难,像一个人要甩掉影子一样难。父亲担心他死后变成鬼来对我作恶,其实他没死就变成我的恶鬼了,老是偷鸡摸狗潜入我心底,一口口咬着我,时时刻刻羞辱我,我想找一句报纸上的话来安慰自己都找不到:找到的都不称心,好像都被虫蛀过。
>> 没有完美的人生,不完美才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