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开始扭转,来大阜山下的林场。时间开始倒流,回到那时年少。
大姑奶的村子背靠大阜山,大阜山特别大,孕藏世界级丰富的矿产资源,山上的树价值百万甚至千万。我们很远就能看到这座山,远近皆知。
那时小伙伴特别多,好像是姑奶的儿子结婚我们去做客,那时的待客是娘家人提前一两天去做菜帮忙,我们是提前去的。有十几个小孩子,我们在姑奶的院子玩,因为那个村子有国营林场,那里有我们很少见到的风景树,大姑奶养的还有兔子、羊子、鸽子、牛,我们最喜欢的就是兔子和鸽子了,那时光看他们就可以打发一下午的时间,我们从最下面的河边跑到院子里的台阶玩,因为少来所以到处都有孩子的乐趣。玩到晚上我们这么多孩子还要一起睡,大人没办法,只有让我们一起睡。晚上还是玩到很晚才睡觉,那时的快乐很简单,远离网络接地气,民风淳朴家家亲。
回忆开始模糊,镜头扭转到现在。
时代快速发展,拉近了很多人距离,却有些人的距离远不可既。从那一别,再也没有到过大姑奶家了。
家族矛盾,多年未从走动,近四五年来他们年纪大看透了开始走动,这时的大姑奶虽说和姑爷一家,但各过各的,姑奶娘家的亲戚都是姑奶自己挣的钱自己来走动,姑爷不给姑奶钱,姑奶也不问姑爷要,一家人,活成了两种生活。一个农村妇人独自耕种养殖生活,已是年过半百可想她的生活有多困难。两个儿子,接的都是无文化的“村姑”从不孝敬他们两个老人家还问她要钱,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屁都不敢放。
姑爷前几年死了,一分钱都没给姑奶留,姑爷的后事都是姑奶自己料理的。今天过来的路上大姑说:“姑父把大姑害了一辈子,最后死了都还是大姑安葬他的。”
今天去了,大姑奶已经自己买了一个新房子,一个人住,我们去了她特别开心,两个姑父做饭,大姑奶给我拿各种东西吃。
需要点青菜,我们和大姑奶去她菜园弄,她边走边说:“上次下大雪那天晚上,我在屋里烤火晚上到床上睡,刚躺下就开始吐,饭吐完了吐水,哎呦,没得办法,这么晚的天,还下雪,又没得电,我咋办呢?吐的实在没办法了我给华英(姑奶唯一的女儿)打电话说,华英啊,我一直吐啊,我给你打电话说声,你明天早上给我打电话,有人接就没事,没人接你就打电话给你哥你也回来。”听到这里眼泪就开始在眼睛里打转,后来华英姑实在不放心没办法给她哥打电话让他哥去看下姑奶,他是姑奶的小儿子,表叔把姑奶送到医院,医生说烤火中毒,需要住一个星期,第二天早上还吐,表叔给姑奶买了两碗面条就回去了,第三天早上姑奶自己去买了一块钱的稀饭吃,因为没钱,她好说歹说让医生让她出院,实在没办法医生放她走了,她说,过年本来就没得钱,这又花两三百,咋办呢?表叔接送姑奶,姑奶怕媳妇说,为难儿子就给他拿了两百块钱,表叔大吼说:“你媳妇都有那么凶。”
我们都在一旁听着,心疼大姑奶,自己一个人打拼在场里买了一个房子,离小儿子也远,我们劝她当时怎么不住表叔一个庄上,她说:“华英跟那个死东西在一起,到时候我死了,这房子给华英,华英来住。”
“成(华英姑的老公),还那样?”大姑问。
“那个死东西,还是,狗改不了吃屎,上次那个女人还打电话到我这了,上次还是你姑父(我小姑爷)给我说,那个死东西在外面的野女人和她老公去家里打华英,华英抓那个女人的头发,后来她们叫了一帮人过来拿着刀,他们楼上的邻居看见了报警了。华英想想难受也不敢给我说打电话给你艳丽妹(小姑爷女儿)说的,她又给你姑父说的。”
一五年初从深圳回来那天晚上在华英姑住的,她是一个很坚强持家的人,没想到姑父变成这个样子,那个妹妹已经几十岁了都知道这事,她说她讨厌他爸爸,让姑和他离婚,姑为了孩子不舍得。
听到那里眼睛还是湿润了,人,为什么可以这么没有良心,华英姑以后还怎么过?还有什么事等着她在。姑奶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心痛。
回到家,吃完饭,姑奶给华英打电话说:“华英,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大舅母还有两个姐都来了,你给他们说说话。”姑奶激动的说着,从语言间我能感受到我们的到来对她来说是有多么开心的一件事。一个老妇人住这里,离娘家几十里路,小儿子不孝顺,大儿子在深圳,现在年龄大了开始理解姑奶对姑奶好了,一个宝贝女儿嫁了一个负心汉,心中的苦向谁诉说,娘家人来了就一直发泄,积攒了多少委屈苦楚一泄而出。
卫生做好后,我们要回家了,说让大姑奶去我们那玩几天顺便在我们那过年(娘家人都在一个村),大姑奶想了下就同意了,别人一家人都团圆了,她儿子不叫她去她就一个老人在家过年,不知道又有多少眼泪在那夜落下。
在车上,姑奶说:“上次给你姑父说,让他给我打床博子(方言,用一种指头粗的植物,像竹席子一样编的东西)等我死了,用博子卷着。”大姑劝她为了华英想开点。
“侄女啊,有时候想想,我跑那河里跳进去淹死算了,谁也不知道。”听大姑奶的语气非常平静,我知道,她一定真实的想过,绝不是气话。那个东西又在眼里打转了。
突然大姑奶想到,之前在林场做的活有一千多块钱明天要发,今天去不了了。我们在想通过别的办法拿,行不通,姑奶说到鹿头街了她再下来,既然去不了那么远她又要走回来,就停车,她下车了,我们跟她道别,我知道,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姑奶了,我说:“姑奶,照顾好身体,回去吧。”眼睛又多了一个东西,姑奶一直站在她下车的地方看着我们,车已经开了很远她还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眼泪没忍住滑了下来。姑奶,消失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也是她看不见我们的地方。车走了很远,还是能看到大阜山,那山下有我思恋的姑奶,一路上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十分难过,真如贾宝玉所说,一个个都要离我远去,人生真无味,索性直勾勾让我掉进那池子里死了得了。姑奶从一而终,最后落得孤寡一人绝望活着,华英姑为了孩子将就跟那个负心汉,以后都是未知,表叔有了媳妇不认娘,农村媳妇不孝心,每个人都会老,为什么不提前站在那个角度想想,为什么她们可以那么无情?为什么我们都不在不幸的家庭,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不幸的人。
我姑的小孩(六岁)瞌睡了,天冷怕感冒,我们都在和他说话打岔,你看那有个鸟窝,你看那是什么?多相似的事,小时候我也是这样,可我好困啊,尽管他们和我说话,最后我还是进入了梦想,梦到我们在看姑奶家的鸽子小兔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