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年过节总会想起,小时候感情甚笃的我们。
因为他姐姐叫阿如,所以我和弟弟叫他如弟,只有我们这么叫他,其他人都是叫名字,说来也巧,名字作为称呼存在,代表着每一个人,然而我们给他起了名字后也没想过要问他真名,一直都那么叫着。其实他比我大两岁,而且按辈分应该叫叔叔。奶奶总是要我叫他叔叔,不然叫哥哥也可以,我不乐意,他也听着习惯。
爷爷没空接我放学的时候,会叫他去幼儿园门口接我,自家种的水果成熟的时候,会叫我拿一些上他家去,看到家门前小溪有虾的时候会先跑去叫上他一起抓虾。
后来小学,我跟着爸妈来广州读书,他留在家乡,那时候还没有QQ,也不知道他的电话,只有寒暑假才回去。那又如何呢?小时候的玩伴,一见如故。
似乎因为能一起玩的时间太少,反而感情更好。关于抓鱼抓虾他总是很有办法,他大显身手的时候,每次都是我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会先在水里找好位置,挖个坑,然后将挖出来的泥沙在坑边垒起来算是驻围墙,最后把鱼虾赶到坑里。只有入口没有出口的水坑就像一个网,再摘一片荷叶,兜起来弄成漏斗装,小心翼翼装上抓来的一条鱼和一只虾,其他的全部放生,玩够了就回家。
在我印象中,就没有他不会的事,而是还能玩出多种花样,我的童年,也因为有了他的陪伴,才像童年。在广州读小学,除了平时读书学习做作业周末还要各种补课兴趣班,每天都很累,只有寒暑假,才有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叫他如弟,这是我们一家人对他的称呼,他叫我tian,和我家人对我的称呼一样,就像家人一样的存在,一直把他当亲哥哥,也习惯了一回家乡就跑去他家告诉他我回来了,以此宣告一起当山大王的日子开始了,却从来没想过,他是男生,我是女生。
高中我回家乡读,他高中后直接去深圳工作,我们又错开了,不过还是依旧像孩时的我们,有说有笑,吵吵闹闹,因为环境污染溪水很脏我们也没再去水里玩,而是带上零食跑去他家玩,他还是会在比较昏暗的灯光下,当我认真看着电视的时候,在后面拍我肩膀,在我转身的时候,突然拿着手电筒从下往上照着他的脸来吓我。
我以为,我们的感情不会因为年龄生活而改变,以为能真空保鲜。
高二那年元宵节,我回乡下,家里有元宵节迎花灯的习俗,我想凑热闹,也就跟着人群,拿着花灯,在乡间小道上乱逛。他跑过来跟我打招呼,问我怎么就一个人,我解释说弟弟不在。
就在这时,池塘边开始放烟花,我目不转睛盯着烟花看,看那稍纵即逝的绚烂,只是没意识到自己还在继续走着。突然被扯了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我已经走到了池塘边沿,是如弟拉了我一把,他说,你再盯着烟花等下就掉池塘里啦。
可是好看啊。我想都没想就回答他,眼睛还是看着烟花。
他没办法,说,花灯我帮你拿,你走到我右手边,我看着你走,你就好好看烟花吧。
没多想,觉得好像可行,就乖乖照做了,他走在左边,靠着池塘那边,我走在右前方,他在后面给我指方向。
烟花放了一个多钟,我看了一个多钟,直到放完了才意识到他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帮我拿着花灯,一个花灯有几斤重,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好,说了句,不好意思让你帮我拿这么久。
他摸了摸我的头,说,傻吗?
跟儿时一样,闯祸了哭哭啼啼跑去找他帮忙,他总是很快帮我解决,然后摸摸我的头说,哭成这样,傻不傻?然后就是两个人乐呵呵的笑了。
那时候我们都有手机,互留号码输备注的时候才想起我不知道他名字,想起有时候跟别人聊起童年结果却说不出他叫什么。他说他叫林贝。那是第一次意识到,我对他一无所知,连名字都不知道,像是初次见面,突然有点陌生。
第二天晚上,他发信息给我,说,他要在楼顶放烟花,问我要不要去他家楼顶看。信息没回就直接跑去他家了。
我依旧很认真看着烟花,他依旧在旁边注意着我。他家楼顶没围墙,我以为他是怕我一激动又乱走等下摔下去就阿弥陀佛了。
但是第三天早上,他发信息问我,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一脸懵逼,从来没想过我们之间,会有另外的感情存在。想不明白。
我问,为什么?
看着你看烟花的样子,很可爱,也很想照顾你,而你也长大了。这是他的原话。
这才意识到,他注意着我,不仅仅是怕我摔了,而是因为,喜欢。这两个字,居然出现在我们之间,我一时乱了阵脚。
那年,我17岁,他19岁。我在家乡读高二,他在深圳上班。前几天知道他名字时的陌生感又出现了,开始思考他是谁,于我而言,他是有担当的好哥哥,是有趣的好玩伴,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以为,幼时的两小无猜,会伴随着我们长大,突然的表白,打破了这层膜。
我不知道该回什么,答应吗?从来没有过更多的情愫,他是亲人的存在,而我很快高三没心思谈恋爱,不答应吗?他会不会很难过,我们以后还能一起玩吗?
思考再三,我说,我要高三了,想全心投入学习。
他很快回复,我可以等,这么多年都等来了,这一年我也可以等。
看到信息的我,直接像躺尸般倒在了床上,我该怎么办?大脑一片空白……
从小到大,照顾我,陪伴我,很安全,很温暖,出水痘爷爷怕我传染给别人不给我出门我还哭着闹着要去找他玩,是他自己跑来我家陪我玩说他出过水痘不怕传染。
我回了他四个字,好,谢谢你。
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发信息有话没话找我聊天,知道我过得开心,不敢多说几句就让我去学习,估计是怕影响我学习吧。
但是,心里有牵挂,上课会分心,时不时会想,我这样拖着人家,如果高考后认真想想发现自己不喜欢他,又异地,岂不是更对不起他?
回学校的那一个星期,都糊里糊涂的。有一天缓过神来,发现自己一直在想的是一年后拒绝他会让他难过,却从来没想过一年后在一起会很开心,这样,是不是意味着,我并没有喜欢他?
虽然知道拒绝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到过去,但是感情勉强不来,最后,我还是跟他说了对不起。
自那之后,过去五年了,我们极少联系。一直希望还能是朋友,节假日还是会问我,你回家了吗?我会告诉他行程,他每次都会说,回来有空过来我家喝茶啊。很客气,我也没再去过他家,他也没来找过我,都是怕尴尬吧,怕以后连问候都变得多余。只是我还是会在饭点的时候站在他家饭桌对着的窗边垫着脚偷偷看他在不在,觉得他回来了就好,时不时会问奶奶,问他近况如何,问他有女朋友没,却再也不敢像回自己家一样,跑去他家撒欢。
路上遇到的时候,会打招呼,偶尔会多聊几句,聊聊天气,聊聊家人,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我们回不到从前了。
他更高了,也更成熟了,能自然大方和大人交流了,不再是青涩的模样,我也长大了,留了长发,穿起了高跟鞋。似乎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着,然而只有我们知道,我们都失去了,此生唯一一个儿时的玩伴,唯一一个以为可以一辈子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又到一年放假时,我快回去了,却没等到你的问候,回去后的我,估计依旧会踮着脚在窗边看你在不在。
只是,你,现在,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