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集】阿三的故事

    旅游学院 18旅管本 余刀

  阿三是谁?他从哪里来?其实没有人知道。阿三是个不识字的粗人,他在镇上很久了,每天就是帮人们扛东西赚点钱养活自己。到了晚上就去镇外的土地庙里过夜。说来土地庙也真是个好地方,大有兵家必争之地的意思在里面,听大人们说以前那个土地庙守庙的老人死后就没人住啦,后来阿三来了才有人的。不过阿三之后又来了几个流浪汉,他们都想把土地庙据为已有,不过都被阿三打跑啦,前前后后一共可能有十几个吧。那些流浪汉大多是些爱干些偷鸡摸狗的鼠辈,阿三也算是为镇上的人谋福利啦。阿三身高能有六尺这样吧,那时候小总觉得他是那么的高大,像一座灯塔一样。阿三每天都戴着一顶破毡帽,一件洗得快破了的短袖外套,一条粗布的裤子和一双破草鞋。他一年四季都这么穿,不过会把他的破草鞋换一下,我记忆里他就换过两次,那是镇西边刘奶奶给阿三做的一双鞋,虽然只是一双粗布鞋子,但阿三格外的珍惜,一般都不穿的。刘奶奶也是镇上除了找阿三干活外和阿三说话最多的一个啦。刘奶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有病夭折啦,小儿子好不容易长大了却又被拉去当兵啦。可能是刘奶奶太想念儿子了吧,把阿三当作了自己的儿子一样来看待。还记得刘奶奶儿子刚被拉去当兵的时候会给家里写信,刘奶奶也就每天都去等看看有没有儿子的信,阿三回家的路刚好经过刘奶奶家,所以每次送信邮差一懒就让阿三帮他把信送过去。阿三自然是不会拒绝的,直到有一天刘奶奶的小儿子没来信啦,一连几天没收到信。每天刘奶奶都在门口等,当他看到像小山一样的阿三背着落日余晖回来时脸上总是充满了温暖的笑容,像初升的太阳一样暖洋洋的,眼里的落日余晖也如朝阳般明艳。每次阿三看到老人期待的眼神又想到自己没有信就一阵的自责。终于有一天刘奶奶病倒啦,门口也没有人等啦。一天,阿三一路飞奔往刘奶奶家,脸上幸福的笑容像个找到了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阿三跑到了刘奶奶家门口,在门口高兴得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啦,一直站着不说话就是一直傻笑,刘奶奶出来看到他才打破了尴尬。                      刘奶奶“小三啊,你这么站在这里呢?笑什么呢?傻孩子”阿三“刘,刘姨,今天小,小丙寄,寄信过来了,来,你看”。说完阿三把手里的信递给了刘奶奶,刘奶奶却已泪流满面,手颤颤巍巍的把信接过来。嘴里念叨着“这兔崽子还知道寄信回来啊,我还以为他都死了呢”阿三一旁说到“刘,刘,刘姨,快,快,快别乱说,小丙他福,福,大命大的这么会死呢。小丙和和,和你老人家都是一百二十岁的”。本来口吃的阿三激动得让口吃更厉害啦。刘奶奶看着一旁傻笑的阿三心里渐渐的暖了起来。刘奶奶回到家里放好信,拿了那双鞋给阿三。阿三看着刘奶奶眼泪一个劲的流,脸上早已红彤彤的,一直不肯要,直到看到老人家要生气了才收下,回到土地庙阿三抱着那双鞋开心的睡去啦。一切都是这样的美好,安定。    从了以后小丙的信都会定期送到,夕阳下等待的老人和乐此不疲的送信的阿三。直到有一天刘奶奶病倒了,倒下就没有再起来了。刘奶奶的葬礼是邻里帮着办的,那天阿三第一次穿上了那双粗布鞋,阿三哭了,没有声音但他的身体不停的抽搐,眼泪一直流,或许从此不再有人愿意去了解阿三,没有人去和他多聊天,没有人再去愿意问他那些琐事,那些他想让人知道的事,在大家眼里他就是个苦力,知道他是个苦力,这就够了。哪天晚上镇上的刘先生说了一件大家都震惊的事,原来刘奶奶的儿子小丙早就死在了战场上,而那些信是阿三用自己的工钱请先生临摹小丙笔迹写的,当大家都为阿三的这种行为感到感动的时候,阿三已经离开了现场回到了土地庙,用一张干净的布把那双鞋包好放在了枕头边。或许对他来说这双鞋带给他的记忆是值得珍藏的美好回忆吧。    时间就像镇边的小河一样急匆匆的奔向那个不知道的远方,飘落的花瓣随波逐流,它也没有方向,对他们来说这里不过是茫茫长路中的沧海一粟而已,留念只是浪费精力。是的,回忆就是在浪费精力,所以不管阿三以前做过这样感动人的事,那都是过去,回忆只是浪费人们的精力,米店老板的精力要用来经营店铺,预防东边的杨家媳妇又带孩子来偷米。刘先生要管理好他的学生,免得他们去偷隔壁家的柿子。女人们要在家里带孩子做饭,男人们要在外面做工挣钱养家。阿三也一样,和其他苦力一起去卸货挣点饭钱,只有贾老爷这个没事人把家里的产业给了儿子以后,每天手里提个鸟笼到处逛,在茶馆喝茶时就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扯,什么林家的小媳妇和谁家的汉子进小树林啦,谁家的狗偷吃了谁家的鸡这些事,鸡毛蒜皮的事,却有很多人听,因为只有贾老爷敢说出来,其他人不敢,他们想说但他们不是贾老爷。每次喝茶付账时总要把钱袋子拿在手里掂一掂,然后让跑堂的用双手举过头顶接钱,他才把头转过来一脸不屑的把钱给了。    一转眼几年过去啦,每个人都在按着自己的本来该有的生活路线生活着,一成不变,但也很自然。我修完了初级的学业,也要离开家去到了县城里读书去啦。那天我在村口遇见了阿三,他在给马大叔家搬木材,一两百斤的木材,阿三一个下腰双手环住木材的三分之一处,然后“嘿”的一声就把木材弄到了肩上。旁人看着阿三这般都连声叫好,阿三也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傻笑着说“其,其实也没什么啦,我,我还能扛更,更大一点的呢”。他却不知他这句话让村里其他连一百斤都拿不动的男人好生没面。这时阿三看到了路边背着书包准备去读书的我,“小,小朋朋,你要去哪里啊”阿三一边笑着一边向我打招呼,本来我以前是很怕阿三的,看到他我就想跑,我由于比较内向和镇上孩子们都不太和得来,他们经常欺负我,有一次他们又来欺负我,结果遇到了阿三,阿三看我被追着打,他就跑出来对着那群孩子耍狠,他把眉毛弄得竖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还把粗壮的胳膊扬了扬,可把那些孩子吓坏啦,那些孩子看到阿三这样转身就跑啦,但他也把胆小的我吓得不轻。他替我吓跑了那些孩子。他笑着说“你,你不要怕怕,以,以后,他们欺,欺负你,你就,就和我说”他刚准备伸手,我一看他伸手我就吓得一趟跑掉啦。后来才知道他是打算把我头上的脏东西弄掉,后来其他小孩有打算来找我麻烦,但也是巧了,那天阿三刚好在附近干活,看到我被其他孩子追着跑,他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又是从前吓他们的那套,他又替我把那些孩子赶走啦,当然我自己也跑了。从那以后,其他孩子就没找过我的麻烦,我也不在那么害怕阿三啦。看着笑得那么开心的阿三,想起了以前还觉得挺好玩。回过神来,我说“先生说,我可以去县城里��学更多的东西,我这是要去县城里呢”。阿三看着我不解的说“县城?去,去哪里,干,干嘛?刘,刘先生,写,写的字,字,不,不是挺好的嘛”。旁边的马大叔笑得前仰后合,马大叔说“小朋是去县城里找其他先生学其他的东西,不是写字好不好看的问题”。阿三虽然似懂非懂但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挠挠头站着傻笑,我向阿三和其他叔叔伯伯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春去秋来,四季更替,镇上的人们每天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那样活着,没有新意,也不需要新意。没有想要出去的想法,当然,他们也不需要有这个想法,对他们来说,生,就是活着,活着就好。    但阿三的生活可不太一样,他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只是单纯的活着,因为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所以他活着还多了一份疑惑,他想去弄懂,所以他就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样只是单纯的活。阿三对镇上的人的态度一直都是那样的热情,一直没有变过。或许是因为他在这里没有亲人,他害怕因为自己的态度不太好而失去这里的人。阿三一直都是一样的,好像一直都没有变过,一直都是那样的暖,如朝阳,如微风,如缓缓的小溪……。平平淡淡就是阿三的样子,镇上的人有需要帮助的阿三都会尽最大的力去帮忙,他很少对别人的请求说不,除非他真的做不到。记得有一次下暴雨,镇上游的水库被堵住啦,需要找人去疏通,但镇上的人都害怕自己出事。马大叔准备去,结果刚从家里出来就又被他媳妇拉回去啦,两人还大吵了一架。其他的人家也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去,与其说是原因,我觉得说是借口反而更贴切些。最后是阿三冒着生命危险自己一个人去疏通了,瓢泼大雨是那样的凶猛,雷电交加好像是在控诉,审判什么一样。也许就是在审判,审判这些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雨很大,也很冷,但相比人心来说,这点冷到还是暖的。阿三来到水库,水很猛,混浊的浪拍打着河岸,阿三慢慢的一步一步向堵住的地方靠近,他也很紧张,一步一步的,最后他到了,无穷无尽的大浪向他涌来,他们他推他,把他推往那个黑漆漆的深塘,深不见底让人头皮发麻,最后阿三终于清理完了,但他准备回去时,一个大浪把他打了一个踉跄,阿三没站稳掉进水里啦,还是我父亲和其他几个叔叔赶到看到了这一幕才把阿三救了上来。他的手还因为这个脱臼啦,养了好些天才好,但阿三并没有因为他做了这些而有所改变,对他来说��是他为家里做的一件小事,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阿三自己逞能,这种人是存在的。他们还活着呢。  一转眼四年过去了,我离开家已经四年了,还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镇上的同龄人也都长大了,小时候和我比较好一点的小林都要结婚了,结婚的对象就是镇上的小白。听说他们两个好像是娃娃亲,贾老爷也当上了爷爷,马大叔的木材生意越做越大,都和县城里的联系上了,只是一直没有听说阿三的事。修完了该修的课,我选择回家做个老师,虽然先生一直和我说我没必要再去那个穷地方,我这样的可以在县里去政府里找个好工作的。但我却只想回家做个先生,让更多的孩子走出那个地方。当然也少不了一些人,他们会觉得我有病,疯啦。当知道我要回去做个先生时母亲和我吵架了,她很生气的“做先生?你疯了吧,老娘辛辛苦苦送你去县城里读书,你回来给我做个饿死的秀才,不,我不同意”。因为镇上的先生就是个秀才。我也不认输,我说“先生这么啦?先生懂知识,先生可以教给我们很多东西,你就是没读过书才这样”。当我说过这句话以后我就后悔啦,母亲没读过书,因为家里负担重,所以就只让舅舅一个人读,母亲早早的就辍学啦,字也不认识几个。我看到母亲缓缓垂下的眉宇,她不再和我争吵,一个人默默的回到了房里。我的心当时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一样,只要我想到母亲落寞的样子,心里越来越痛,就好像要被捏碎了一样。是啊,她们没有读过书,但并不是她们不想读,而是那样的社会,那样家庭背景迫使他们放弃,阿三也不识字,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些原因呢。第二天我们就踏上了回镇上的路,母亲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了许多。    县城里一直都是母亲照顾我,父亲在镇上打理家里的田地产业。回来了,镇上的一切却还是如以前一样,贾老爷还是一副不屑一顾,盛气凌人的样子,茶馆小二还是那一副奴才像,先生还是那副落魄书生的样子,,,。只有一点变了,那就是他们都老了,然而他们的特性却不见老,反而更加充满了活力。但我却没看到一个人,就是阿三。那个勤勤恳恳的外来人,忠厚老实的大个子。回家以后父亲也刚忙完在休息,看到我和母亲回来连忙跑出来接,“你们回来这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啊,我好去接你们嘛”。母亲说“家里的事多,就没告诉你,再说要带的东西也不多”。我把想回来当先生的事和父亲说了,父亲的表情告诉我,他很失望。但他并没有说,只是说“你觉得做个先生好就做个先生吧,挺好,挺好”。母亲显然对父亲说的话不满,但也没说什么。这时我想起一直没看到的阿三,就问父亲阿三去哪里啦。父亲一阵恍惚,才说“哦,哦,阿三啊,他已经死了!”    父亲好像再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样,但话里又有几分可怜的意味。我心里感到很难过,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本来我和阿三是没有关系的,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怜悯吧。我接着问父亲“阿三也才三十岁啊,为什么突然就死了,生病了吗?”父亲好像开始回忆这段故事,他说“阿三没病,他身体挺好,事情是这样的。那年你没回来,你是不知道,那年的雪非常大,比往年早了十几天呢,而且还非常的冷,贾老爷家开始准备他家过年的东西,那年是个大年嘛,所以他家要请三亲九戚什么的来做客吃饭,为了显得气派,他家新修了一个谷仓,谷仓在二楼上,哪天下大雪,贾老爷就找来人搬粮食去楼上,阿三就去了,哪天的雪下得又急又大,不一会儿地上就是白茫茫的一片,阿三爬楼梯的时候一脚踩空啦,就从楼上摔了下来,说来也是怪,他那么壮实的人平时摔这么一下马上就可以起来,可哪天一摔就把他的腿摔断啦,贾老爷家作为赔偿给了他一副拐,和半个月的粮食,后来雪越下越大,把阿三出事的地方都给很快盖住啦,这件事也好像被这场雪盖住了一样,一直也就没人再提,后来阿三因为腿断了又没钱医,就一直待在土地庙里。后来阿三好像是没饭吃了就见他出来过几次,那次我见他,他已经满脸的胡渣,整个人精神萎靡,一点都不像是个三十岁的汉子,一身破衣烂裳的,我都差点没认出他来,我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点了下头就走啦。又过了几天,听说他好像偷西边刘大明家的鸡被抓到,被狠狠的打了一顿,要我说这刘大明做得太过了,阿三以前也没少帮他家的忙,后来阿三就没出来过了,直到有一天你马大叔去找阿三,才发现阿三已经死在了庙里,他给自己把那双刘奶奶给他的布鞋穿上了,马大叔说他走得很安详,阿三��好像没有了任何牵挂一样,好像了却了尘世的得道人一样,他把贾老爷给的拐烧了,把布鞋穿上,静静的在自己的床上躺着,睡着啦”后来你马大叔出钱找了几个人把阿三埋在了土地庙的后面。    听完父亲的话,我又好像释然啦。是啊,阿三走了,他是那么安静的离开,因为对他来说这里或许已经没有可留念的啦,这里本来就不属于阿三的,从前不会,现在不会,未来是个未知的,我希望阿三能看到以后,至少不会是现在这样。我去过了阿三的坟前,草很高了好像就没人来打理过,我替阿三把草清理了一下,清理到最后我看到了那双布鞋,就那样静静的放在坟前。我简单的祭奠了一下阿三,我就回去了,他或许不想有人来打扰他,他只是太累了,自己休息去啦。        阿三的故事说完啦,我写这篇文章是想纪念这个人,好比鲁迅先生的《记念刘和珍君》,当然,我没有鲁迅先生的那种文采,写不出那种传世的作品,但有一个人看那就是他价值有得以体现啦。我们的出发点是一样的,纪念的是一个人,也是一类人,但还是希望这类人不用去纪念,而是让他们一直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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