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父亲会继续栽种兰草。兰草与父亲甚至我们家都有难解的郁闷在里头。父亲第一步种花便是种兰草,从亲戚家移植来的,种至今,我几乎怀疑父亲种的品种是不是兰花了,因为父亲栽种的兰花没开过花,一直都是草的样子。每每说起,父亲还是笃定说这是兰花,不开花是因为还没到花开的年纪。觉得父亲这话说得很有哲理性,但不开花的尴尬还是让全家把兰花叫做兰草,字面意思上的兰草。这兰草就这样长着,时不时冒出新芽,让我们都满怀希望地以为总算要开花了,可它还是不开花,总长长度,看着倒是蓬蓬的一丛,很是茂盛。后来父亲以为是叶太多了,太长,土壤的肥力供养不上,于是就把叶掐了一半长,又淋了粪水,想着这下总可以开花了吧,但结果总是惊人的相似。后来父亲也没放弃过浇养,而全家也都不指望了。
父亲还在天楼上用废弃了的橡胶桶栽种了一颗苹果树,原本只是父亲从邻居家地里的一大颗苹果树取的枝,盖上了土,淋了点粪水,之后除了在给兰草浇水的时候顺便浇下水,便让它自由生长,没用肥料,开头两年里长得还是很快的,也逐渐变粗分枝,但由于实在桶里栽的,再长也没位置生长了,也没开过花,我也不强求它开花了,因为在兰草这件事上,我几乎以为花是与我们家无缘的了。不发叶,就一根树杆插到土里,看着毫无生命力,我以为已经不会再生了。但来年春季,它又长叶了,并且还繁茂了一时。在那几年里,我十分佩服在我们家生长的这些个植物了,不开花,只长叶,我甚至觉得是我们家风水有问题。
我不知道父亲何时栽种了绣球花,我知道时已经开花了。学校放假三天,让我有时间上楼去看看最近我家的草和叶开得怎么样了,却发现竟然有一盆粉色的花开着,我走近看,一大朵花里还有小花,让我惊讶了一番。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摘取了里面的一小朵花,找来一个透明的塑料瓶,装了半瓶水,再将这朵小花放进去,无以伦比的美。我们家第一朵花出现了,可似乎我是最后一个人知道的,就像我以为兰草一直生长着是因为它的生命力顽强,却不知道父亲其实一直都在照顾着它,按时早或晚的浇水,从未放弃。后来,有了这么第一朵花,便有了更多的花。家里的花盆更加多了,父亲也陆续去别家移植过来红月季,粉色康乃馨以及白菊,开得都很茂盛,绣球花也被父亲移在了楼下。值得再提的是三角梅,一朵朵粉红的小花开得满枝都是,即使母亲将它移到室内摆放也照开不萎。这样,我们家几乎一年内都有花可看,父亲的花终于从“吾家有花难长成”来到“多花四季却分明”。
父亲的花架弄好后,种上了玫瑰,红得发艳的玫瑰。父亲这次并没有把它将花一起移植过来栽着,而是选了根,埋在土里,撒了点肥料,就让它在新做的花架上长。父亲种了好几盆玫瑰,前年过冬的时候,下过好几天冻雪,我看着花盆里绝大大部分还埋在土里的玫瑰,破天荒的觉得它会活下去的。或许是觉得家里花已经挺多的了,又或许是越来越相信父亲了养花的能力了。后来我发现,玫瑰的生长速度快得超乎我想象,前两天我还看着只是冒出点新芽新叶,过两天又长高了许多,叶也大了一些。就这样,玫瑰花就着贵如油的春雨的积淀,初夏便开出了花苞。我高考结束后的几天里,竟都陆续开了花,开得很艳,很大,看着像是要开裂了一般。从围墙的一边到另一边走过,抬头,在父亲银白色漆刷的花架上,是家里父亲种的最大规模的玫瑰花的红,那样的让人欢喜。有时,父亲还会将一两盆搬下来放在院子里,将绣球放上去,算是一种成果展示吧。
去年寒假回去的时候,发现父亲又种了一盆杨梅树,也是光光的杆,没有一片叶。我知道,它是活着的。尽管花盆不足以让它真正长到可以结果,但我就是明白,父亲种的,准不会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