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个女人用剑刺伤了。那把剑直直刺来,刺进我的脑袋还是身体里一动不动,好半天才抽出来。剑还在里面的时候,我醒了,我的和她的眼光碰撞,咣当一声,在我心里和脑子里作响。
那把剑是女人用眼晴刺过来的。
我再次深刻的体会到,目光是有形的,只是人看不到。目光无形又有形,摸不着,但能感觉到。目光一定是一种能量,可以是坚利的剑,也可以是柔软的绳子,还可以是轻轻的风。目光可以有形,意念也可以是。意念移物很可能是真的。
要是在那天我没心情讨论目光有形还是无形的问题,因为那天我受伤了。平白无故吃女人一剑。
那个铁椅子没有腿,我一屁股坐下去,上下一阵颤。铁椅连在垃圾箱上,一个靠背前后两张椅。再那么颤下去,可以蹦蹦床跳着玩了。事后我抱怨,动车可以像导弹一样飞,车站里短小的铁椅还没长长的动车稳,简直就是船头妹妹和岸上哥哥的纤绳那样荡悠悠,荡悠悠。可那天不是妹妹和哥哥,就荡出了事,现在想起来是不大不小的事,但当时我觉得是奇耻大辱。动车飞的再快,等车的时间也很长,比新疆拉面还长,但绝没有拉面那么有味。站着能把时间拉长,我不远"百米"投奔铁椅。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人铁椅上低头在手机上一根手指播云弄雨。我比女人还专注,脑子不停地转,心里伸出一只手在脑布上写我那篇"野宿"。我又犯病了,病得不轻,觉得脑子里的"野宿"世界上最野,最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作家。进站前和那个看工地的四川人聊得来劲,他在海边看了一年多工地却没去过海边一次,一直就住在野地里。离开他比狗窝大点的棚子,我就一直兴奋地想着怎样写他和他的生活。我一直偏爱"野"字,心里跳出"野宿"二字,兴奋,自喜,觉得是世界最好的题目。怎么写……这样写……那样写……就用他的嘴说,用他的口气写!世界上最好的写法!一坐下就掏出手机,用手指写了起来。坐下的那一刻,感觉到椅子重重的下陷,弹起,又陷,又弹。两个屁股的距离之外,有个女人,坐的太重了吧,失礼…不是我的错,是椅子不稳,太软!插一句,我有抖腿的习惯,只要是坐着,自觉不自觉的就抖起来,一次次被老婆叫停,不抖还真有点难受。回到车站。还是赶紧把最棒的构思转到手机上吧。写写。想想。越写越觉得自己伟大,越想越觉得"野宿"伟大。写……这样写……那样写……让他们看看我能写出这样的句子这样的文章……这样造句,那样造句……这样说好,那样说更好……醒了,被刺醒了!发觉自己抖起来了,腿抖,还是两腿都抖,挺用劲地抖,以前都是单腿,这次怎么成双抖了?感觉到旁边眼镜女的目光刺过来。是抖醒的还是刺醒的?细细想来,是刺醒的,感觉不到的抖动被感觉到了。跟着感觉扭头看去,眼镜女直盯盯的钉住我,透过镜片的两道目光深深扎进我身体,目光很深,那种看清了看透了什么的深,也很亮,很锋利。我还觉得,因为看清了什么,她自以为的看清,那目光很专注,我的目光迎了上去,相撞,我脑子里咣当一声,余音轰轰隆隆的,她都没感觉到。她以为他见识这么一种色狼。肯定是这样的,她把我当色狼了。她肯定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色狼,她要好好看看这样的色狼,看得专注,我看她,她都没有看到我看她。猛的,她站起来,从我面前走过,脸上带着几分怒意,那种受辱却又说不出来的怒,更多的是见到了她没见过的东西的那种表情。我紧紧地看着那张脸,心里喊了起来,嘴也想跟着喊,我也有了怒意。她走到不远处等车的人群旁,站着等车。我带着冤屈又坐了好一会儿。
那天真是冤枉了我。冤枉!想起来心里就舒服,好在是陌路人,这辈子不会再见。
当时我真想喊,你以为你是天仙?!你想的太多了吧?!我想说,我就是再压抑也不至于隔空那个什么,我有抖"床"那功夫就会想方没法去实战。我知道我自己挺色,看到漂亮脸蛋和美腿美脚就看不够,在人多的地方忍不住偷看几眼,再偷看几眼,过后又念念不忘。但那天我不是这样,我是做一件"高雅"和"高尚"的事(其实是很平常的事,爱写作的人太多太多了),做得入定,就像喝多了酒断片了,不知道自己做了容易让人多想的事。再说了,那眼镜女挺胖,我不是唐朝人,我是喜瘦不喜肥。
我冤枉,又不冤枉。她看错了,又没看错。
在她今后的生活中,她有了一个错误的认知:世上有那样一种抖"床"的色狼,有那样一种发泄和自我满足的方法。
性的鸿沟,太深太深了。有男人的女人,才是完整的女人,反过来也是。男女紧密不可分,男女有别的鸿沟却又那么深。
性的烙印,在每个男女和男女组成的社会上,太深太深了。那烙印,生下来就有,天注定。男男女女的身上每一寸都有,烧红的铁烙上去,一阵烟雾,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一定是熏染着社会,影响了社会。
那鸿沟和烙印,在把性事看得神密又丑陋的东方,让人看得眼晕,烙在身上很痛。
性是社会最敏感的穴位。
性是人最痛的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