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出没之铸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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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何能知道自己所见所闻的是不是真的呢?事实上,没有人可以辨别真假是非。你所看到的生未必就是生,你所看到的死未必就不是真正的生。
    ——陈嘉木《妖灭志》卷二十五

师父说:“你认为是谁?应该是谁?”

我说:“不管是谁,我都会杀了他,这仇我是报定了。”

半年后,当我终于找到我的杀父仇人时,我再一次想起了师父的话:“嘉木啊,别老想着报仇,没用的,不要忘了你是一个修道之人。”我看着眼前这个生就一副美髯的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冷冷地笑了,去他妈的修道之人,我才不要呢。我们就这样相互对视着,我在想:“在结果他性命之前,至少得问清楚他杀死我父亲的缘由,也好让他死得明明白白。”那人面色凝重地打量着我,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神色黯然,表情复杂,好像也在想什么。终于他先开口说话了:“你来了。”

“嗯。”我不想跟他啰嗦,“说吧。”

“你想知道什么?我为什么要杀死你的父亲,还是你的身世?”

“啊,你怎么知道……”我有些吃惊,因为自从父亲告诉我自己并非他的亲生骨肉的那天起,我就把对自己身世的疑惑深埋心底,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即使是师父。

“你很好奇是吧?”他打断了我,用一种玩味的神情看着我,嘴角向上弯成了一个令人顿生怒火的弧线。

我一阵小助跑,在离目标三步远时猛地腾空跃起,手中长剑同时刺出,直逼仇人胸口。“当……当、当”,我的剑忽然撞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这力量仿佛一道铜墙铁壁,折弯了我这柄玄铁铸造的宝剑;然后这宝剑就被生生折断了,坠地铿然有声,只留下手中的半截残剑在秋风里瑟瑟发抖。那中年男人望了望我,嘴唇轻微地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然后向身后的悬崖奔去,纵身一跃,山谷中传来了一声巨响。

我木然地愣在那里,待回过神来,已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秋风又起,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和挫败。父亲莫名其妙地被杀,仇人不可思议地自裁,以及父亲尚没来得及告诉我的身世谜团……这一切是多么传奇、多么诡异,多么令人措手不及啊!满山的黄叶像一只只阴险的吸血蝙蝠随风飞舞,无情地嘲笑着孤独的人。

这世界上只有三种人:一种是曾经的妖;一种是现在的妖;一种是未来的妖。
      ——陈嘉木《妖灭志》卷一十二

我有两个师兄:大师兄学道法,二师兄学道术。师父说,道门学问大抵法、术、武三种:修天道则学法;修人道则学术;惟有武道则只能养生全身,只为现世安稳,不求来世飞升。而我天资愚钝,只能学武,无缘大道。不过学武艺倒也容易,只数年的功夫我便出师下山,自立门派了。

此后我与师兄弟就失去了所有的联系,直到十年前,我的二师兄带着他十岁的儿子交给我照料,然后他就去云游四方了。从此以后,我待这孩子如同己出,教他做人的道理,也教他武功。我从未想过我会亲手杀了他的父亲、我的二师兄陈风。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天地间所有的生灵都沉沉睡去了,这夜晚寂静得有些瘆人。我潜入陈风在渝州的家,给了他致命的一掌。是的,我杀死了他,但并非出于嫉妒。尽管在师门学艺时,他是我最嫉妒的人了——大师兄乃师父亲生,且天资聪慧,师父教他道法我没有任何意见,也没有资格提意见。可是师父他老人家偏心啊——教给了二师兄道术;却只肯教我强身健体、御敌自保的武功,我心有不甘啊……饶是如此,在我最叛逆的青春年代也从没想过要杀了陈风。

  然而,就在十年前我收下嘉木这个最令我自豪的弟子后不久,大师兄深夜来访。他说陈风走了歪路,修炼妖术,他奉师命前去清理门户,特来通告与我。他说完就走了,而我也是从那时起就一直在打探陈风的下落,可人海茫茫,叫我上哪儿去找这样一个闲云野鹤般的人物啊?

我并不着急,只要嘉木这孩子在我身边,我就一定能找到陈风的。机会终于来了。

半年前,陈风从渝州捎来家书,叫嘉木回家团聚。我以闭关修炼掩人耳目,赶在嘉木到家之前偷偷潜入,那时他正在打坐,看样子应该是已经入定了。我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掌,这一掌我只用了三成内力,他就如一棵朽木般轰然倒地。

我曾经送过朋友一本琴谱,而他却当成剑谱去练。至今我也没有想明白,究竟是我误解了他的需求,还是他误解了我的用意。
      ——陈嘉木《妖灭志》卷二十一

打记事起,我唯一的亲人就是师父。尽管师父说我是十岁那年才上山的,可是十岁之前的事我能记得的只有一件:那就是在我对玩伴们自称陈嘉木后,父亲对我讲我其实并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捡到的一名弃婴。其余则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连父亲的面孔都模糊了。

记得小时候,当师兄弟们还在读《增广贤文》时,师父就已经教我读《道德经》了。师父说我聪明,可我一直不这么觉得。这在师父教我武艺上就能看出来;师兄弟们很小时就跟师父学武了,而我直到十五岁时师父才肯教我武功。那些年,我总是求着师父教我武功,而师父每次都是叫我去干体力活。好不容易把师父派的活都干完了,天也就黑了;因此在十五岁以前师父从没有教过我哪怕一丁点功夫。我只能偷偷地学,几年下来我竟然学得比师兄弟们都快。

十五岁的一天,师父把我叫到身边,说要教给我武功。师父先让我试着打倒小师弟。这对于我来说轻而易举,但我必须输给他,只有这样才能掩饰我偷师五年的事实。但是,就在我佯装败下阵来的时候,我分明听到有暗器向后心疾飞而来。出于本能,我伸手接住了那只飞镖。这时,一个师兄走了上来向师父深深一揖:“师父。”我心想这下完了,这辈子别想让师父教我武艺了。可没想到师父竟然拍手大笑道:“不错,不错,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呀。”

从那时起,师父就教我武艺。师父说我其实并不需要跟他学任何招式了,只需给我提点提点就行。他说:“武术是道门里最低端的技艺,没有多少技巧,无非一个快字,出手之先后、动作之疾徐、反应之速迟就是成与败全部因由了。”我问:“十八般武艺中哪一种最厉害?”师父说:“这个没有固定的答案,不管是什么兵器,只要是适合自己,就有可能练到最好。你看为师我最擅长什么兵器呀。”我笑着说:“师父最擅长的是那根上刻《道德经》的戒尺,小时候淘气,您老拿它打我,每打一下就叫我背一句经,所以我比师兄弟们学会《道德经》都要早。”师父听了哈哈大笑,我也笑,那时候总有一种师父就是父亲的幸福错觉。

以后的日子,我潜心练武,不问是非。这少欲无为、恬淡自在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今年清明节。

那日,我收到消失了将近十年的父亲寄来的家书,说他现在住在渝州,叫我速回,有事相告。我禀告了师父,师父说他要闭关修炼,不必事事向他禀告,早去早回即可。我收拾完行李就上路了,四天后也就是是清明节那天的丑时我到达渝州。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等待我的竟然是一堆火灾后的废墟,父亲早已被大火烧成了一堆焦炭。我虽算不上什么好人,却也自问无愧于天,无愧于人,为何苍天竟如此待我不公?

那一刻,我感到天地都崩塌了。邻居们看着我议论纷纷,有同情的、有旁观的、也有幸灾乐祸的,表情各异。而我欲哭无泪,行尸走肉般地离去,只留给他们一个孤独的背影。

曾经有个火祆教弟子告诉我,起初天地之间并没有妖,只是恶神安哥拉·曼纽杀死了原人,其保留的“种”也被污染,后来生出的人就自带妖性了。可他没有讲明白,大概也讲不明白这妖性究竟是什么。
          ——陈嘉木《妖灭志》卷二

多年前,我们师兄弟三人从师学艺。父亲说,他只能教给我们正道,但他不能给予我们道心。人心才是这世间最可怕的敌人。

那时我们师兄弟仨相处融洽,谁也没有在意师父的话;直到十七年前我发现偷走我儿子的竟然是我的师弟陈风时。

陈风无父无母,从小就跟随我父亲学习道术。而我则学习道法。道门之中,法、术二端为根本,习武则只能养生全身,难成大道。陈风小时候跟我说咱们龙虎山有三大禁术:一是铸妖术;二是摄魂术;三是养鬼术。那时只当是天方夜谭,现在想想,也未必是假的。道术既是降妖除魔的法门,也就有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铸妖、摄魂、养鬼。盖因人心难测,就像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偷走我儿子的竟然会是我的师弟、我的发小、我这世上除父亲之外最亲的亲人陈风。

我的爱妻月华是在中秋节死去的,也就是儿子出生后的第三天。悲喜交加可能就是用来形容这种遭遇的吧。我怀着悲痛的心情安葬了月华,从此就隐居在终南山,再也无心尘世;孩子则交给了一个远房的亲戚照料。三年后,我终于从那种刻骨铭心的伤痛中走了出来,重新回到了龙虎山天师观。这三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一切都已变得物是人非:天师观已经被我的师叔冲虚道人张玄微占为己有;而我的那个远房亲戚在我上终南山后不久就惨遭灭门,我的儿子从此便不知所终、生死未卜;而师弟陈风也因死守天师观未果被迫流亡天涯,音信全无。形单影只的我如一只丧家之犬般在这浑浊的尘世飘荡。

经过四处查访,不久我就知道了偷走我儿子的就是我的师弟陈风。但陈风自天师观易主后就踪影无寻,要找到儿子谈何容易啊。终于在七年后的一天,我得知数月前陈风找过小师弟李慕贤,或许他那里有些消息。

我是深夜上鹤鸣山的。师兄弟俩已将近二十年未见,本该促膝长谈;但是早在师门时我和他就交情一般,况他下山太早,也没有相互知交的机会。于是,我撒谎说陈风修炼邪术,父亲——他不知道父亲早在十二年前就羽化成仙了——叫我来清理门户,若有发现陈风的踪迹,请尽快告知与我。不知道是他也没有陈风的消息,还是他在故意隐瞒什么,那次鹤鸣山之行我一无所获。

后来我找到陈风时,已是去年的重阳节,他已经变得疯疯癫癫,没见到儿子。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我一语成谶,陈风真的在修炼邪术而且走火入魔了?我的儿子呢?不会他已经死在了走火入魔的陈风手下了吧?我暗中观察了他半年,发现他并不像是装疯。为了查清事实,我偷偷潜入他家,翻箱倒柜地寻找,终于在墙壁的暗层里找到了一本叫做《铸妖通义》的秘笈。这更加肯定了我的推断。我隐忍着心中的怒火悄悄地将屋里的一切恢复原状。然后在离开时布下了一个阵。

这阵唤做青龙朱雀阵,这是利用木火相生原理以火取胜的阵法;同时打断水火间的相克联系,使水不能克火。这样,他就会死于一场火灾;而我不会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我算定了日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清明节那天的子时就是他的死期。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嘉木其实并没有被走火入魔的陈风杀死;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嘉木这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那天,他到终南山找我报仇时,我分明看到了一个多年前的陈风:适中的身高,痩削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和那双神采奕奕的大眼睛简直和陈风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那时,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呵,多么可笑啊,自己最喜欢的女子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弟;自己的妻子竟然生下了别人的孩子;苦苦寻找了近二十年的儿子竟然并不是亲生的……我万念俱灰,唯求一死……

我曾给孩子们说过,每个人都是倔强的的动物,这倔强就是妖性,因此人才有了成为妖的可能。不过区别在于有些人一旦成为了妖就没有机会再变回人了;有些人则不然。
            ——陈嘉木《妖灭志》卷六

回到鹤鸣山已是两个月后。

这两个月间,我四处游荡,借酒消愁,寻欢作乐。好不容易累了,也想家了,就回去了。可出乎我意料的是,连我记忆中唯一的亲人都变了,变得无比陌生。

我一回到道观就去找师父了。可师兄弟们都说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他老人家了。我问师父没有告诉他们去了哪里,他们有没有四处找找。他们都摇了摇头,说找什么,自从师父失踪的那天起,师兄弟们也都接二连三地离开,现在道观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那他们为什么都离开,没有给大家说一声吗?”我说不上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我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说什么呀,若师父在,他们还可能会通报一声。这不师父一旦不在观里,呵,他们都说走就走,就连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师兄弟都不告诉,一点同门情谊都不顾念。”一个小师弟愤愤地答道。

我放心不下,决定去师父房间看看。这房间因为好几个月没人住,桌椅柜子上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可地上却异常的干净,我走进去都没有留下一个脚印。这引起了我强烈的好奇。我四处查看,发现靠西面的书架有明显挪动过的痕迹。我俯下身子敲了敲书架旁的地板,下面竟传来了清脆的响声,难道这块地板下面是空的?我撬开地板,发现下边是一个大理岩制成的阴阳鱼图案的开关。扭动开关,眼前的大书架忽然就移开了,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个看起来使人不寒而栗的阴森且幽深的地道。

下入隧道,眼前是一个宽大的神殿,靠北的神坛上供奉着一个缺了头的神袛。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刑天吧。刑天是上古传说中的战神,民间时有信仰,但并不广受欢迎;也有以刑天为邪神的说法。道门虽有全真宗和正一宗之分,两宗各有众多派系,但供奉的神袛还是相对统一的,刑天从未出现在道门神仙体系中。师父为什么会供奉刑天呢?

转过神坛,是一条狭长的走廊,穿过走廊,我看到了师兄弟们的尸体被高高地挂起。那些尸体无一例外地身穿红衣,身上几处穴位都插上了银针。饶是我不通道术,当下也明白了几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许多形貌丑陋的生灵冲了过来,伴随着师父尖啸的声音:“嘉木啊嘉木,你是我的好徒弟,我并不想杀你,这可是你自找的。”当下头皮一阵发麻,手足无措,竟不知如何应对了,呆呆地站在那儿,挪不动脚步。这些奇形怪状的活物嚎叫着冲到离我三尺远时竟然都恢复了原状;他们有些是木头,有些是石头,还有桌椅板凳、刀枪棍棒、锅碗瓢盆等各色什物。

“怎么会……?这不可能。”师父喃喃道。

我说:“你变了,你变得让我感到陌生,变得很可怕。”

师父捶胸顿足地在那里翻一本残破的古籍,显然没有把我的话听到耳里。他一会儿用双手在头上乱抓乱刨,一会儿对着书案拳打脚踢,口里一直念叨着:“不,不,是我的,都是我的。”

我上前去一脚踢翻了他的书案,怒吼道:“够了,李慕贤,你以为你学会了妖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别忘了是你告诉过我邪不胜正的,看看,你这些妖物在一身正气的我面前全都无可遁形地变回了它们本来的面目。你醒醒吧,李慕贤。”

他仍然自顾自地对着虚空拳打脚踢,被各种硬物弄得遍体鳞伤。我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听见有骨头碎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比起“命运”,我更喜欢的一个词是“遭遇”。无论你是否承认这一点,那些生命中突如其来的无可奈何都有着超凡的魅力。
    ——陈嘉木《妖灭志》卷三十一

安葬完师父和死去的师兄弟,我又一次去了密室。整理师父的遗物时,在一本叫做《铸妖通义》的秘笈里发现了一封书信。

我儿嘉木如唔。当你看到这封家信时,为父已经不在人世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和小时候每个晚上睡觉前一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得从二十一年前讲起。
一天,在龙虎山天师观修道的年轻道士闲来无聊,从朋友处借来一本《浓情快史》翻阅起来。那时正是炎热的夏天,道士被书中情节吸引,不觉半晌,书就看完了,此时仿佛天气更加燥热了。这道士欲火难耐,正愁没个发泄的去处呢,只见师兄新妻从窗外走过。顿时恶向胆边生,竟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只见这妇人走进了后山的一处竹林里,道士心想真是天助我也。于是也进了竹林,掳了这妇人,拖进竹林深处对其行了淫邪之事。
一年后,这妇人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但妇人却因生孩子时难产而元气大伤,一时没有恢复过来,只三天便撒手西归了。那时,师兄夫妇恩爱、相敬如宾;猛然间夫人逝世,打击不小,竟将儿子托与他人就隐居世外做神仙去了。道士想起一年前与妇人做的那好事,心下暗道:“你只道你夫妇恩情,竟不念这孩儿无父无母孤苦伶仃,恐怕这孩子未必是你亲生。”当下便打定主意要将孩子偷去。
道士经过暗暗查访后,在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潜入师兄的亲戚家。本想着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去孩子,可天不凑巧,偏偏在这时一个惊雷震醒了这全家老小。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将好好一老实人家全部杀光,带走了孩子,暂藏别处。
不几日,天师观巨变,师叔张玄微篡夺掌门之位。这道士还算有些许良心,与那张道士相斗,死守师门规制。无奈寡不敌众,负伤而走。
后来这道士带着孩子隐居在益州,潜心修道,安稳度日,却也自在。一日忽想起当日奸淫嫂嫂时曾在其怀中发现过一本道术秘笈。当时因此中邪术危害甚大,不曾修炼,止用来牵制嫂嫂以满足其淫欲;今日落魄至此,光复师门心切,不得不对其心动,一时糊涂竟修习起妖术了。
一日,道士因修炼妖术忘记了孩子下学的时刻。正在修炼时被归家的孩儿所打搅,一时走火入魔,误伤孩儿。待心绪平静,验视孩子伤情,可这孩子哪里还有半点气息啊?
自此道士疯癫,游荡四海,常以蓬头垢面示人,口中反复念叨:“不,他不是我的儿子,他不是……”
恍惚十年已过,怕是大限将至,竟一时清醒过来。
如你所想,这道士即是为父,在此,为父再一次向你谢罪。当日我在鬼迷心窍中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醒后悔不当初,便用道术困住了孩子精魂,以保其不散;然后将孩子精魂注入一个木偶当中,这木偶便立时活了过来,跟真人无二。这灵感是从铸妖术中得来的:铸妖术是提取人的精魂,然后去善存恶,注入器物之中而成妖的邪术。故越是心理阴暗、工于心计的人其精魂铸成的妖也会越狠毒。但我做成的这个孩子则不一样,因为我没有对其精魂进行过筛选,他会和真正的人一样具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而且因其终究不是人,又比之妖物更为完善,所以妖物近不得身,能避免邪祟危害。
对,你就是我做成的一个精灵,是我这辈子最伟大的作品。但你终究已经不是我那个活泼可爱的儿子了,我有愧于他,只好以死谢罪。你好自为之。
                        你的制造者:陈风

我感觉到身体在慢慢发硬,意识也在渐渐模糊,最后在恍惚中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哈哈,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老二,你这摄魂术真是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师兄我是自愧不如啊。”

“哪里?哪里?我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哪能跟师兄的大道相提并论?”

“大哥,二哥,妖王叫咱们兄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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