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作者:风涯
01
老金坐在靠椅上,看着林风急急忙忙地跑进律师事务所,他掏出表看了看,八点二十九,还差最后一分钟。
“只差一分钟,你就要刷新一个月内迟到次数的纪录了。”老金眯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不是还差一分钟嘛,别说一分钟,就是差一秒,都不能算迟到,我这人原则性很强的。”林风嘻嘻哈哈地说。
“行了,你个小兔崽子,我还不知道你?”老金指了指林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赶紧收拾收拾跟我走,再晚了沈先生可该等急了。”
“哎。”林风答应着,简单收拾了一下。
老金嘴里的沈先生,是本市龙头企业盛元公司的老总——沈文季。沈文季已经五十多岁了,近年来公司的事务越来越多地交给了两个儿子去打理,或许是想对自己百年之后的事早做打算,他找到老金的律师事务所,约定今天在律师的见证下立一份遗嘱,而老金让林风跟着一起去“见见世面”。
“林风。”两人刚走出大门,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声音。林风回过头,就看到宋芸那张瓷娃娃般白皙精致的脸,他瞬间感觉头都是大的。
宋芸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转向老金,笑盈盈地问道:“金叔,你们要到哪儿去呀?我今天没事,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老金还没说话,林风已经抢着说道:“不行,我们要去办正事,你别跟着瞎起哄。”
“要你管,我又没问你,我在问金叔。”宋芸对着他说。
“你……”林风还没说出口,就被老金打断了:“好啦好啦,小宋要去,就让她去嘛,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谢金叔。”宋芸笑着说完,转过头向林风做了个鬼脸。林风无奈地揉了揉额头。
02
沈家宅院是位于郊区的一幢别墅,林风一行人到达这里的时候,正是上午十点钟左右。
“各位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叫沈先生。”管家把他们三个引到客厅——已经有三个人坐在这里了。林风看了看三人,两男一女,和他们得知的可能继承人完全一致:面容清秀,神色稀松平常的那个男的,应该就是沈文季的小儿子沈云松;另外一个男的,一脸冷漠的外表下,隐隐透出一股焦躁的气息,应该是大儿子沈越;唯一的一位女性,姿态优雅,面容秀丽,无疑是沈文季的私人助理王一曼,事实上也是他的情人,这在圈内已经是半公开的所谓“秘密”了。
几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沉默了下来。沈云松、沈越和王一曼各怀心事,林风三人也看出目前的形势微妙,不好多言,偌大的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啊!”楼上突然传来的一声惊呼,打破了客厅里的寂静。林风听出是管家的声音,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而沈云松已经站了起来,急忙往楼上跑去,林风赶紧跟了过去,其余几人也陆续跟了上来。
林风和沈云松几乎同时来到沈文季的书房门口,看到书房内的场景时,沈云松一个踉跄,林风忙扶住他,自己也瞪大了眼睛呆在了那里:沈文季正吊在书房的天花板上,头低着看不到脸,只隐隐能看到脖颈间紧紧缠绕的麻绳和深深的勒痕……
他很快环视了一下房间——窗户从里面反锁着,只有他们现在站着的位置有唯一的一扇门,并无别的出口,房间内的写字台上好像放着一叠纸,离得太远看不清楚。
“啊!”身旁的一声尖叫,打乱了林风的思维,他转过头,看到宋芸正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沈云松这个时候似乎已经缓过神来,冲众人喊了一声“快报警!”,就冲进了书房内,要把沈文季放下来。林风想着要保护现场,刚准备跟过去拉住他,却发现胳膊被宋芸紧紧抱着,身子一时无法挪动,转念又一想,正所谓父子情深,他肯定不能就让父亲这么吊着,于是也就不再阻止沈云松。
03
警察到来的时候,众人正坐在客厅里等着。在林风和老金的提醒下,现场除了沈文季的尸体被放下以外,别的都保持原样。
现场勘察完毕之后,一个身着警服、面容严峻的中年人走进客厅。他环视了一下众人,然后开口说道:“这次的案子由我负责,我叫周铭,你们可以叫我周警官。”
话音刚落,宋芸就抢着问道:“周警官,沈……沈先生他……”
周铭挥了挥手,打断了宋芸的问话,再次环顾众人后,沉声说到:“沈文季先生死了,死因是窒息性死亡,也就是被脖颈的绳索勒死。经过法医的判定,沈先生应该是死于谋杀。”
听到周铭这话时,在场的各位无不瞠目结舌。
“沈先生……怎么会这样!”缓过神来的老管家掩面抽泣了起来。在场的各位也都面如土色,神情复杂。
周铭环绕了一下周人后说道:“死亡时间,初步断定为昨晚十点到十一点之间。现在我需要向各位了解情况,希望各位可以配合一下。我就在旁边的房间,你们一个个进来,商量好了就过来吧,我等着你们。”
……
第一个进来的,是老管家。周铭调查到,沈文季早年生意做得并不大,盛元公司是十年前才开始崛起的,而老管家从沈文季创办公司的时候起,就一直跟着他,直到现在,应该是值得信任的。
“警察同志,你可一定得查出凶手啊,沈先生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怎么就……”老管家红着眼眶说不下去。
“老人家,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的。”周铭安慰后便问:“昨晚十点到十一点之间您在干什么?”
老管家想了想说道:“昨晚十点左右我厨房挑选早上早餐的食材。”
“为什么要您来挑食材?”
“沈先生嘴巴很挑剔,新来的厨师不是很懂沈先生的胃口,所以只能我去亲自挑选。”
“那厨房除了您以外还有别人吗?”
“还有那位新来的厨师。”
周铭点了点头,记录了些东西后又问道:“那昨晚十点到十一点之间,有人来找过沈先生吗?或者有什么可疑的动静?”
老管家皱着眉头想了想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人来,也没有听到可疑的动静。沈先生昨晚七点左右吃饭完后便进了房间没有再出来过。”
周铭沉思了一会,“您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吧?请您详细跟我说说过程吧。”
管家点了点头,说:“沈先生本来今天约了律师,想要立一份遗嘱,早上律师们来了之后,我就把他们引到客厅,然后就上楼去喊沈先生。我去了之后发现沈先生房间的门从里面反锁了,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最近先生身体不太好,我担心出什么事,就拿出了备用钥匙打开房门,结果就看到……唉。”
“你怎么知道门是反锁的?”
“我推了推门,推不动,又拧了拧把手,也纹丝不动,肯定是反锁了。”
“你可以确定是因为门反锁了?而不是因为你力气不够或者其他原因吗?”周铭看着管家脸上一道道的皱纹问着。
“周警官,你别看我年纪大了,这点力气还是有的,我可以确定门肯定锁上了。”
“钥匙一共有几把?”
“有一把备用钥匙,是由我保管的,还有一把在沈先生那里。”
周铭点了点头,管家说的那另一把钥匙,警方勘察现场时,在沈文季的衣服口袋里找到了。
“那有没有可能有人另外复制了一把钥匙?”
“这个……应该是不会的,因为家里前两天刚刚出现过保姆偷配钥匙盗窃的情况,沈先生昨天就找人把家里的锁全都换了,就算要复制也没有这么快吧?”
周铭皱了皱眉头,说:“那这样一来,现场就成了一个密室了。那这就是一宗密室杀人案啊!”他的脸色更加沉重了。
04
“坐吧。”周铭指了指椅子,对走进来的沈云松说道。
“谢谢。”沈云松勉强笑了笑,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悲伤。
“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很遗憾。”周铭说,“但是,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早点抓出真正的凶手。”
“你放心,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好。我听说管家发现尸体后,你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周铭问道。
“听到管家的惊叫后,我马上感觉到不对,于是就往楼上跑去,律师事务所那个年轻人——好像叫林风,他随后也跟了上来,我们几乎同时到达门口,然后其他人才相继赶来。”
“后来呢?”
“我看到房内场景的那一瞬间,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旁边的林风扶了我一把。过了一会儿我缓过神儿来,心想无论怎么样,总不能让父亲就这样吊着啊,于是我就去把他放了下来。”
“嗯。”周铭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又问道:“昨天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你在哪里?”
沈云松想了想,说:“昨天晚上下班后,我有点工作上的急事还没有处理,所以又回到公司去加了下班,一直到十一点左右才回去——我走的时候特意看了下表。”
“你是什么时候到公司的?”
“大概九点四十左右吧,我出门的时候是九点二十,从我住的地方到公司大概要二十分钟。”
“有谁可以证明吗?”
“中间因为工作上的事,我与我的秘书小陈有过通话。”
“什么时间?持续了多久?”
“大概……十点十分左右,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吧……。”
“好的,有必要的话我们会检查一下你的通话记录。谢谢配合。”周铭说完,用手示意沈云松可以出去了。沈云松说了句“不客气”,就转身离开了,周铭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凝重。
05
接下来进来的是沈越,和沈云松比较起来,他脸上的神色并没有那么沉重,周铭甚至感觉到,似乎父亲的死,让这个年轻人一下子丢掉了什么负担一般,整个人看起来轻松许多。
“沈越先生,听说盛元公司的业务,现在基本都是你在打理?”周铭问道。
“算是吧!家父年纪大了,年轻时拼搏了大半辈子,现在也该享享福了,可谁知道……他竟然走得这么突然!”沈越说着,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周铭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接着半开玩笑般地说道:“这样说来,沈老先生是打算将来把公司交给你接手了吧?”虽是玩笑的口吻,但锐利的双眼却死死地盯着沈越的脸。
沈越脸上的肌肉猛得抽动了一下,周铭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一动不动地看着沈越。
“这个,恐怕只有父亲自己才知道了!”沈越露出了一丝苦笑。
周铭拧紧了眉头,突然问道:“昨天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你在哪里?”
沈越看了他一眼,立刻移开了目光,但这一瞬间,已经足够让周铭捕捉到他眼中掠过的一丝慌乱。
“十点到十一点……我在凯歌大剧院看话剧表演。”
“一个人吗?”
“是的,那天有一个我喜欢的话剧在那里演出。我从话剧开始时,也就是九点四十,就在剧院里,一直到十一点十分才离开。”沈越说着,突然“哦”了一声,“对了,我离开的时候碰到了朋友小张和他女朋友,还打了招呼呢。”
周铭点了点头,问他要了小张的联系方式,又问道:“离开剧院之后呢?就直接回家了?”
沈越迟疑了一下,说道:“没有,我最近有生意在那块儿,经常要工作应酬到很晚,所以干脆在离那儿不远的大成商务酒店租了一间房,交了一个月的租金。”
周铭默默记下酒店的名字,同时开口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去的?开车去的吗?”
“没有,因为害怕堵车,所以我来回都是乘地铁的。”
“好的,沈越先生,非常感谢你的配合,你可以离开了。”周铭心想,这也算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但是沈越的叙述,仍然有着太多的疑点。他不动声色地目送沈越离开,心里的弦却绷得更紧了。
06
王一曼进来的时候,神色憔悴,周铭看着她单薄柔软的身影,放松了许多。事实上,周铭主观上认为,凶手应该不会是王一曼,因为她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想杀死一个比她强壮很多的男人并不容易。
“王女士,你好。”周铭打了个招呼。
“你好。”王一曼僵硬地笑了笑。
“我们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你别紧张。”
看见王一曼点了点头,周铭才继续说道:“昨天晚上你的行程,可以简单交待一下吗?”
王一曼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昨天晚上我吃过晚饭之后,去了一趟华新商场,买了几件换季的衣服。”
“你还记得时间吗?”
王一曼沉吟道:“我出门的时候看了下时间,那时候是晚上八点过两分,从我住的地方到商场,地铁大概要一个小时,所以我应该是九点左右到商场的。”
“对了,我当时在华新商场买了两件外衣,发票我还没有扔。”说着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票递给周铭。周铭接过看了看,的确是华新商场的发票,上面显示的时间,正是昨天晚上九点三十一分。
“也就是说,你在昨晚九点左右到达了商场,在这里逛了半个小时,然后在九点半离开了商场,之后就回家了,是这样吗?”
“没错!”王一曼回答道。
周铭收起发票,看着王一曼,笑笑说:“不介意我把这张发票留着吧?”
“当然不介意。”王一曼摆了摆手。
周铭突然收起笑容,迟疑了一下,问道:“呃……我有一个私人问题,当然你可以拒绝回答。”
“什么问题?”王一曼疑惑地问道。
“外界传闻,你和沈文季先生的关系……是真的吗?”
王一曼脸色变了变,紧锁的眉头显示出她内心的波澜,但是她还是回答了周铭:“是的,都是真的。”
07
因为林风三人今天都是第一次来这里,而且以前也没有过什么交集——至少在表面上看来是这样,所以相对来说,三人的嫌疑很小。因此周铭对这三人就只是简单询问了一下,然后根据三人的说法,结合目前掌握的情况,推测他们既无作案时间,也无作案动机,只是单纯地巧合之下卷入进来。
离开的时候,林风强行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周铭,对他说:“周警官,如果遇到什么难题,可以随时联系我,我或许可以帮上忙也说不定。”林风从小就酷爱推理,大学时还是校推理社的社长,这次的惨案竟然就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出事情的真相。虽然周铭并不觉得林风这样一个整天嘻嘻哈哈的年轻人能给自己帮什么忙,但他听说,现场是在他的呼吁下,才几乎没被破坏的,也就勉强收下了。
……
随着调查的深入,案件显得越来越扑朔迷离。沈文季的死亡时间,已经确定为10点到11点之间,周铭在案发现场的桌子上,发现一份病情诊断书,显示沈文季已经是癌症晚期,一开始他推断,沈文季可能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法忍受病魔的折磨而选择了自杀。沈家的人也说,沈文季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似乎也佐证了这个事实。但是进一步尸检发现,沈文季脖子上有两条勒痕,一条是挂在天花板上造成的,还有一条,是从背后勒住脖子造成的。也就是说,沈文季很有可能是先被人勒死,再吊起来,伪装成自杀的假象。案发时已是深夜,门锁无任何损坏,现场也无任何打斗的痕迹,所以应是熟人作案。
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周铭觉得,嫌疑最大的三个人,就是沈云松、沈越和王一曼。但是如果他们所言属实,三人就都有不在场证明,这是第一个难题;第二个难题是现场的密室——房间唯有的两把钥匙,一把在管家手里,没有遗失过,一把在死者身上,那么凶手是如何在杀完人离开之后,把门反锁的?
还有一个最为棘手的问题,就是凶手的作案动机。警方初步调查发现,沈文季生意上的对头确有不少,盛元集团这些年也得罪过不少人,但绝没有严重到要杀人这一地步的仇家。而他的儿子和情人,目前看来,周铭实在找不出他们的作案动机。
除此之外,桌上沈文季的癌症诊断书也很可疑。面对重重疑点,周铭决定先从外围查起,先调查沈云松沈越和王一曼的不在场证明,再深入调查一下沈家的内部情况。
而就在周铭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08
“哎呀,周大警官,好久不见!”林风一见周铭,就热情地打着招呼。
“周警官,您不会已经忘了我们吧?”宋芸笑着说道。
“我虽然人老了,记忆力倒还没退化那么快。”周铭故作严肃的说着,“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林风突然收起了笑脸,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是想来告诉你一个对你有用的消息。”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周铭,又接着说:“但是我需要你告诉我关于案件的更多细节。”周铭没想到林风突然正经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哦?你怎么就知道你的消息一定对我有用?就算有用,我难道自己查不出来吗?”周铭没好气地说道。
“你知道在我们这一行混久了,接触的客户多了,总会比别人多听说一些隐秘。”林风毫不示弱。
周铭想了想,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说不定这个年轻人真的可以给自己带来关键的信息呢。所以他决定接受林风的提议。
“好,那你说说,你要告诉我什么?”周铭说。
林风点了点头,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周铭。周铭接过照片看了看,照片中是一个女人,虽然穿着普通,也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他疑惑地看着周铭。
“这是沈云松的亲生母亲。”
“沈云松和沈越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一点我们早就调查清楚了。”周铭不无失望地看着林风说道。
“错了。”林风微笑着说。
“什么错了?”周铭不明所以,紧皱眉头。
“我说你错了,因为沈云松和沈越,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什么?!”周铭诧异地看着他。
林风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换上一副说正事的口吻开始讲述:“当年沈文季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比较艰难,经过几年的运营,公司渐渐走上了正轨。这个时候沈文季的结发妻子,沈云松的生母怀孕了。”
林风看了看周铭,他已经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但林风知道他肯定没有睡着。
“然后呢?快接着讲啊。”旁边宋芸不满地催促道。
林风难得对她笑了笑,接着讲了下去:“几乎同时,沈越的亲生母亲陆凝纤遇见了沈文季。当时陆家的产业遍布各行各业,势力庞大,而陆凝纤却未婚先孕,陆老爷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的身孕已有两个月了。”
“陆家是名门望族,这样的丑事自然不能传扬出去,奈何陆凝纤死活不肯说出孩子的生父是谁,大概是孩子的生父和她地位悬殊,她知道就算说了出来,陆老爷也不会同意两人在一起,反而会给孩子的父亲招来横祸,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在这种情况下,陆凝纤的婚事不能再拖,正好这个时候沈文季进入了陆老爷的视野之中。在陆老爷的威逼利诱之下,沈文季最终抛弃了自己的结发妻子,与已有身孕的陆凝纤完婚,成了陆家的乘龙快婿。”
“这么说来,沈越并不是沈文季的亲生儿子,那沈文季自己知道吗?沈云松又是怎么回事?”宋芸忙不迭地提问。周铭也睁开了眼睛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别急别急,我嘴唇都说干了,让我歇一歇。”林风舔了舔嘴唇说。
“你这小子,就会卖关子。”周铭说着,起身去倒了两杯水给林风和宋芸,又倒了一杯水给自己,然后才重新坐到椅子上。
林风喝完水,好整以暇地坐着,见周铭和宋芸正“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讪笑一声,开口说道:“沈文季离开自己妻子的时候,她还刚刚怀上沈云松。但是陆家的势力太大,再加上借助陆家的经济能力,沈文季可以少奋斗一二十年,所以虽然有所怀疑和挣扎,但沈文季还是娶了陆凝纤。”
“后来沈文季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手腕,渐渐接管了陆家的产业,在陆老爷去世之后,他就俨然成了真正的一家之主。大概三四年前,陆凝纤因病去世,沈文季找到了沈云松,但沈云松的母亲,却因为积劳成疾,在五年前就去世了。”
“如果沈文季知道了沈越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又找回了沈云松,那么很可能最后会把家产留给沈云松。”周铭喝了一口水,“所以沈越要赶在沈云松立遗嘱之前杀掉他,这样他是长子,家产自然有他一份。”
“可是沈越如今是盛元集团的主要负责人,在集团内部声望很高,工作能力也有目共睹,他需要因为争遗产而杀人吗?”宋芸提出了疑问。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我已经让人去调查盛元集团和沈越最近的资金往来了。”周铭说完,突然问林风:“这么隐秘的消息,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给我编故事?”
林风不无自豪地说道:“我以前啊,帮一个老人家打赢过一场官司,他正好是当年伺候过陆老爷的佣人。”
周铭的脸上露出释怀的神态,说:“看来你小子还是有点实力的嘛。”
“那是。怎么样?现在可以告诉我案件细节了吧?”
周铭点了点头,然后把现场调查的信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风。
“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嫌疑最大的就是沈越和沈云松,至于王一曼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现在还无法断定。”林风听完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沈越的动机比较明显,你说沈云松也有嫌疑,那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周铭皱着眉头问。
“沈文季抛弃沈云松的母亲之后,他们母子俩的生活十分艰难,所以沈云松对沈文季怀恨在心也有可能。”林风沉吟着说道。事实上如果说沈云松仅仅因为生活艰难而去杀了自己的父亲,连林风自己都不相信,所以现在沈云松的动机,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周铭叹了口气,接着道:“不管怎么说,现在有两个关键问题需要解决,第一个就是密室之谜和桌上那份癌症诊断书,第二个问题就是沈云松和沈越各自的不在场证明。”
林风点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了,我们也该走了,谢谢周大警官的款待,哈哈。”
宋芸也站了起来,向周铭道别。
周铭摆了摆手,说:“快走吧快走吧。”嘴角却不易察觉地露出了笑意。
09
周铭又来到案发现场的密室,这一次,他注意到房间新换的门,准确地说,是内侧门锁的把手。这个把手是“T”字型,他轻轻转动了下,“咔嚓”一声,锁簧弹了出来,十分灵活。周铭灵机一动,在心里有了一个破解密室之谜的想法。
警察询问过华新商场的收银员,证实了王一曼当天确实是在九点半左右离开商场的;沈越所说的朋友,警方也找到了,他说当时离开的时候的确看到了沈越;沈云松的秘书小陈的说法,也和沈云松的叙述相吻合。这样一来,似乎三个人的不在场证明都十分充足,周铭也一直没有看出破绽,直到看到本市的地铁线路图。
沈越当天乘坐的是地铁一号线,王一曼乘坐的是三号线,一号线和三号线唯一的换乘站,就是沈越租了房间的大成商务酒店。一号线的终点站,是凯歌大剧院;三号线的终点站,是华新商场。而华新商场和凯歌大剧院距离非常短,只有三分钟的路程。更重要的是,从凯歌大剧院到沈文季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从大成酒店到沈文季家,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所以沈越完全有可能在看话剧的中途离开,来到沈文季家行凶之后再回到剧院。
这个时候在酒店的调查人员却发现,沈越所租的房间,在十点钟的时候,有过一次刷房卡的纪录,通过询问,排除了酒店内工作人员因工作原因进入的可能。而沈越明明白白地说,当天从未将房卡交给别人。不论如何,他都有重大嫌疑,周铭当即下令,将沈越带回警局。
就在周铭将沈越抓回警局的时候,关于盛元集团的财务调查也有了进展——这一两个月以来,盛元集团的资金,有好几笔都不知去向,而这些资金,都是经沈越之手批准支出的。警方顺藤摸瓜,查出沈越最近因为赌博亏了很多钱,所以他用这些钱又拿去赌,想要回本,反而将这些钱也赔掉了,在赌博的泥淖里越陷越深……
“你们凭什么抓我?”狭小的审讯室里,沈越对坐在他对面的周铭问道。
“沈先生,我们也不浪费时间了,就直接进入正题吧。”周铭说,“你说案发当天晚上,你在九点四十来到剧院,一直到十一点十分才离开,是吗?”
“没错。”
“的确有人可以证明,你离开的时间,是十一点十分,但是没人可以证明,你是不是九点四十到的剧院。从剧院到沈文季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你完全可以在中途离开,完成作案之后再回到剧院。”
“胡说八道,你们凭什么怀疑我?我为什么要杀自己的父亲?”沈越焦躁不安地说道。
或许是觉得已胜券在握,周铭反而出奇地镇定。看着盛怒中的沈越,他缓缓说道:“你私自挪用公款的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
沈越诧异地看着他,额头的汗越来越多。
“这件事情应该也瞒不了多久了吧?如果再不把缺口补上,后果你是知道的。在沈文季尚未立下有效遗嘱就去世的情况下,你属于第一继承人,自然可以拿到不少遗产,如此一来,才有可能把你挪用的钱补回去。”周铭一口气说完后,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
沈越嘶吼道:“就算我确实挪用了公款,你们也不能诬陷我杀了自己的父亲吧?”周铭却已看出,这时的他已是强弩之末。于是他决定再抛出一颗重磅炸弹,争取一举拿下嫌疑人。
“沈文季真的是你的亲生父亲么?”
沈越的身子突然摇晃了一下,他慢慢抬起头来,脸色煞白,盯着周铭,试探性地问道:“你什么意思?”眼里的神色仿佛是哀求。
“行了。”周铭倏地拍了拍桌子,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刺穿沈越的身体,“别再装了,我们已经查出来了,沈文季根本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
沈越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消失了,眼神变得空洞茫然。周铭这次才真正相信,林风带来的消息的确是真的。他没有给沈越喘息的机会,接着继续说道:“你肯定没想到,虽然高端酒店走廊没有设置摄像头,但每个房间的每一次刷卡都是有纪录的。”
“酒店的纪录显示,你租的房间在十点零五分的时候,有过一次刷卡记录,而你却说你在九点四十就去了剧院,从酒店到剧院,单程也要半个小时,你要怎么解释?”
沈越面无表情,说道:“没什么好解释的,你说我杀人,那就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测,我有权保持沉默。”说完就转过头去,看样子是打算沉默到底了。
“好,你不肯说,那我来帮你解释吧。你在十点钟的时候来到酒店,具体所为何事尚不知道,或许是准备凶器也说不定。然后你从酒店出发,来到沈文季家的时候,大概是十点半,之后你杀害了沈文季,将现场伪装成自杀,然后离开,直接从沈文季家到达凯歌大剧院,这个时候,应该是快到十一点十分的样子。然后在十一点十分表演结束之后,你特意装作偶遇的样子和小张打招呼,以制造不在场证明。我说的对吗?”
沈越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哼,我迟早会找到证据的,你等着。”周铭气冲冲地说完,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10
正当周铭紧锣密鼓的寻找证据却一筹莫展的时候,林风的到来,让事情迎来了转机。这次和林风一起来的,不是宋芸,而是王一曼。
“沈越他是无辜的。”王一曼看着周铭,坚决地说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无辜的?”周铭一瞥王一曼,冷峻地说道。
“我有。”王一曼直视他的眼睛,说:“因为那天晚上,沈越一整晚都和我在一起。”
“什么!”周铭和林风异口同声地说道。
“其实我和他,才是真正相爱的。”王一曼低下了头,轻声说道。
“这么说来,你们一直保持着地下情?”林风问道。
“没错,大概有半年了。”
“那你和沈文季又是怎么回事?”周铭问。
“逢场作戏罢了,我从没有对他产生过感情,不过是为了他的钱而已。”王一曼自嘲地笑笑。
林风却想到,王一曼并不像是个会为了钱而去做这种事的人,再联想到周铭告诉他的,沈越的财产危机,他几乎可以确定,王一曼接近沈文季,是为了帮沈越补上挪用公款的亏空。
“那案发当天晚上,又是怎么回事?”周铭问。
“那天晚上,我和他整晚都在酒店里,他租的那个房间,就是我们幽会的地点。为了掩人耳目,我们约定,他九点半到剧院,这时候我从商场出来,他把房间的房卡给我——商场和剧院相距很近,然后我先回到酒店,而他先在剧院看表演,等我到酒店之后给他发消息,他再过去。”
“你回到酒店大概是几点?”周铭问。
“十点左右,从商场到酒店大概要半个小时。”
“那就是说,沈越十点钟的时候,从剧院回酒店,剧院和酒店之间,乘地铁需要半个小时,也就是十点半的时候他会到达酒店,那为什么十一点十分他又出现在剧院?”林风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没错,沈越的确在十点半回到了酒店,但是他发现自己把围巾落在了剧院,所以又返回去拿手表。”
听到这里,周铭的神色有所缓和,问道:“围巾?很贵重吗?”
“算不上贵重,但是那是他母亲在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成年礼物,所以他一直非常爱惜。”王一曼的眼里,渐渐充满了柔情。
周铭和林风对望了一眼,林风开口说道:“还有一点有问题,沈越并不知道沈文季是否早有别的遗嘱,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要说沈越就这样贸然杀死沈文季,似乎不大合理。”
周铭点了点头,初步表示相信了王一曼的话,至于各种细节,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取证。
在后续的调查中,王一曼的说法也确实得到了确证,而林风的调查,又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11
“我们就先从现场的密室说起吧。”林风开门见山地说道,“周警官,你对密室有什么看法?”
“我的确有些想法,就是不知道和你小子想得是不是一样。”周铭指了指林风,接着说:“沈文季房间的门锁是新换的,我试过,非常灵活,在把手上轻轻带一点力,就可以转动,将门反锁住。而房门的上下沿和墙壁之间留有窄小的空隙,但要穿过一条细线已经足够。”
“你的意思是,凶手先用细线绑在内侧门把手上,然后站在门外,把门合上,再拉动细线来使门反锁?”林风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致是这样。”
“可是,这样的话,细线该怎样回收呢?还有,这种线不能是普通的线,普通的线太过柔软而不能带动把手。”林风问道。
“所以我才说大致是这样嘛。照我的想法,凶手并没有把细线绑在门把手上,因为门把手呈‘T’字型,所以他只需要将细线‘S’型缠绕在把手上,再根据转动方向相应地调整,让细线穿过门的上下沿与墙壁之间的缝隙,站在门外拉动细线,将门反锁住,然后松开其中一端,沿着另一端直接把线拉出来就可以了。至于细线的种类,我想大概是钓鱼线之类的既有韧性又容易受力的这种。”周铭说完,深深呼了一口气。
“很精彩的推理,但是可行性如何你试过吗?”林风对着周铭竖起了大拇指说道。
“我做过实验,证实了这个方法确实可行。”
林风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周铭也笑了起来,但是林风接着话风一变,说道:“不过,你不觉得这种解释有点牵强吗?如你所说,在做实验之前,凶手是不能确定用这种方法是否真能成功将门反锁的,而门锁在案发前一天刚刚更换,凶手真的来得及做实验吗?现场无任何打斗痕迹,桌子上的鉴定书,还有将被害人伪装成自杀,这一切都说明了凶手不是临时起意,伪装现场,而是经过精细策划之后才行动的。”
周铭皱起了眉头,问道:“那你觉得这个密室是怎样形成的?”
“很简单。我们往往将简单的事情想得太复杂,以至于找不到正确答案。”林风说,“既然只有用钥匙才能将门从外面反锁,那么凶手可以用钥匙反锁上门,再找机会在发现尸体时趁乱将钥匙放回死者身上。我一直在想,凶手要杀死沈文季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偏偏要选择用绳子勒死?我一开始以为,是要伪装成自杀,但是这样的伪装非常简单,只要法医一验尸,立马就会露馅儿,似乎不是根本目的。其实,凶手将沈文季勒死,伪装成自杀,都是为了给死者被吊起来找到一个合适的解释,而将死者吊起来,正是为了在将他放下的时候,趁机将钥匙放回死者身上。”
周铭耸然动容:“你是说,真正的凶手,就是发现尸体后第一个接触他的人,也就是将尸体放下来的沈云松?”
“没错,凶手正是沈云松!”林风斩钉截铁地回答,“当时在发现尸体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事后想起来,他当时的反应太快,在惊叫声响起的同时,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冲了出去,更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
“后来我们到达房间之后,他又冲进去将沈文季放了下来,当时我只以为是父子情深,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早就预谋好的。”
“可是沈云松有不在场证明。”周铭提醒道。
“我重新去找过他说的那个秘书小陈,仔细询问了当天晚上的情况,终于发现了破绽。”说到这件事,林风颇为得意,继续说道:“根据小陈的说法,他和沈云松的通话,并不是用的手机,而是电脑。”
“电脑?”
“对,用聊天软件提供的视频通话功能。”
“那岂不是对他的不在场证明更加有利?”周铭抢着问道。
“你听我说完啊。沈云松在十点钟的时候发起视频通话,他拿着工作资料给她看了一下,然后因为网络问题,通话中断,这段时间里她是看到沈云松在办公室里的。之后沈云松又发起了语音通话,就是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画面,这个时候是十点十分左右,语音通话持续了大概二十分钟,也就是在十点半的时候,两人结束了通话。从公司到沈文季家最快也要半个小时,所以我们认为沈云松没有作案时间。”
“没错,难道存在我们并不知道的近路吗?”
“不,从公司到沈文季家确实需要三十分钟,但假如沈云松在十点十分的时候就出发了呢?”
“但是那个时候,他不是正在办公室和秘书通话吗?”周铭不解地问道。
林风微微一笑,说:“他在和秘书通话没错,但一定是在办公室里吗?”
“你的意思是,他在一边赶路一边和秘书通话?”
“是的,我们都陷入了思维定势。他先和秘书用视频通话,之后假装断网,挂断通话,再发起语音通话,我们以为这个时候他仍然在办公室和秘书通话,但实际上他已经离开了办公室,在去沈文季家的路上。”
“但是他是怎么做到,一边走路一边用电脑和秘书通话的呢?难道他把电脑一直带着吗?”周铭问道。
“不大可能,因为抱着不方便,同时太引人注目——如果开车,不可避免地会被路上的监控摄像头拍到,所以他肯定没有开车。”林风解释道,“我猜,他肯定有两个手机,把其中一个留在办公室,放在电脑前面,然后用另外一个手机打给办公室这个,再把扩音打开,就可以在办公室外和小陈通话,造成他人一直在办公室的假象。小陈说她在第二次通话时感觉声音有些不同,但也没有太在意。因为电脑的语音通话对声音的还原度本就不高。她还说在通话时好像听到了火车的鸣笛声,但公司附近根本就没有火车站,也没有铁轨,所以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其实她没有听错,那就是火车的鸣笛声——从公司到沈文季家的路上,火车站是必经之路。”
“听你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周铭看着林风说道,“但是我们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这一切都只是推测。”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没想到林风却仍是那副谈笑自若的样子,好像丝毫不为此担心一样。周铭忍不住问道:“难道你已经找到证据了吗?”
“我……”
“林风,林风,我回来啦。”
林风刚准备回答,就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他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来的人是宋芸了。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完成自己交待的“任务”,但以她这冒冒失失的性格,能平平安安地回来,这才是最重要的。林风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12
“哎,宋芸啊,你去干嘛了?”周铭看着急冲冲的宋芸问道。后者正不顾淑女形象地大口大口喝着水,口齿不清地回答道:“你问他!”说着一指林风。
林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开口说道:“我去了给沈文季开具癌症诊断书的那家医院,结果人家告诉我,当时负责沈文季病情的刘医生已经离职了。我几经波折终于找到了他的踪迹,原来他到邻市的一家中等规模的医院去做了副院长,而那家医院,正是沈氏投资的产业,目前负责这一块儿的就是沈云松。我当时就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于是当天我就动身去了邻市……”
“还有我还有我。”旁边的宋芸连忙摆手,兴高采烈地说,“我本来不想去的,他硬是要拉着我。”
“我拉着你?明明是你死皮赖脸地要跟着我好吧。”林风表示抗议。
“你……”
“好了好了,不跟你吵了,我还要说正事呢。”林风见她面色不善,连忙转移话题。周铭在一旁笑着。
“我们刚到邻市,就听说你把沈越给抓了,我怕出什么事,就急着先回来了,由她继续寻找刘医生,并问清楚当时的事情。也不知道我们的宋大美女问清楚没有?”林风看着宋芸,带着坏坏的笑问她。
“当然问清楚了,你以为都像你一样不靠谱啊。”宋芸朝他努了努嘴,接着开始讲了起来:“刘医生说,当时陪沈文季去看病的,就是他的小儿子沈云松。他确诊为癌症晚期的时候,第一个告诉的人是沈云松,然后沈云松说,沈文季都这么大岁数了,突然告诉他怕他承受不了,央求刘医生先别告诉他,等自己做做思想工作再择机告诉他。刘医生动了恻隐之心,最终答应了他。”
“那最后癌症诊断书刘医生给了谁?”林风知道这个可能会是重要的证据,所以有此一问。
“给了沈云松,刘医生亲手将诊断书交给了沈云松,并且应他的请求,并没有将病情告诉沈文季。”宋芸回答说,“在那之后不久,沈云松说为了答谢他的帮忙,将那个副院长的位置留给他,刘医生虽然受宠若惊,有点奇怪,但这么好的事他怎么会拒绝呢?所以就去了邻市。”
“这哪里是答谢啊,分明就是要把他给支走,让他消失在这座城市。”周铭不无嘲讽地说道。
“那现在的案情已经比较明朗了,凶手应该就是沈云松,但是决定性的证据,在哪里?”周铭看着林风问道。
“找到他案发当晚用的两部手机,查一下通话记录,他的不在场证明就不攻自破,还有更有利的证据——秘书小陈因为工作习惯的原因,他的电脑,会将每次通话自动录音,现在的科技,分析出录音中的声音是一级传播还是二级传播,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林风顿了顿,又接着说了下去,“至于现场的密室,我想钥匙上,一定还有他的指纹,而门锁是案发前一天刚换的,沈文季家里的佣人都可以证明,案发前沈云松并没有回过家里,也就没有机会接触到钥匙,所以这个指纹,会是有力的证据。再加上本来在他手上的癌症诊断书,我想应该足够了。”
林风说完,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案子算是解决了,后面的工作,那就是周铭的事了,而他,终于可以回去好好地睡一觉了。
想到这里,林风开心地笑了起来。
宋芸开心地看着林风,说:“喂,现在案子也解决了,说好的陪我看电影逛街总该兑现了吧?就今天晚上吧,周警官就是见证人,这次看你还怎么耍赖。”
周铭也哈哈大笑起来,林风看着他们,知道自己的补觉计划又泡汤了,不禁仰天悲呼:
“苍天啊!放过我吧!”
13
我是沈云松,这是我的故事。
我从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是母亲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的。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那个男人,在母亲刚怀上我的时候,却抛弃了我们,和另一个有钱的女人结了婚。他可知道,我母亲,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独自生活是多么得艰难?他可知道,我们母子俩这些年来相依为命,又经历了多少非人的痛苦折磨?虽然母亲从来都教导我,要学会宽容,但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那个抛弃了我们的男人。
在我八岁那一年,和班上的一个男同学打架,因为他骂我是“没有爸的野孩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狗杂种”,那一次我把他的头砸破了,缝了好几针。他家给我们学校捐过很多钱,是我们学校的大股东,所以校长要开除我。以我们家当时的经济状况,如果他真的开除了我,那就意味着我要从此失学。
母亲不知从哪里得知,那个同学他爸,就在我父亲娶的那个有钱女人家的公司上班,于是十年来她第一次,带着我去找我的父亲。然而得到的,却是他毫不犹豫的拒绝。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在他的办公室里,母亲流着眼泪苦苦哀求,甚至跪在了他的面前,只求他帮一帮我们。可那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却连看也不看她,只是说:“现在是我站稳脚跟的关键时刻,我不能出一点差错,任何节外生枝的事我都不能做。”
当母亲拉着我离开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当时他或者母亲,有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神,但我知道,那个时候我的眼里如果还有情绪,也一定只有恨。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他,我的父亲。
后来母亲没有办法,只好去求校长不要开除我,没想到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却看上了母亲的身体,要我母亲用自己的身体做交换,否则就要开除我。最终我的母亲,为了我这个不肖子,流着眼泪默默答应了他。
当这件事被我发现的时候,母亲抱着我泣不成声。就是在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遽然远去,再也不会有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抛弃了我们的男人。那时候我就发誓,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再次回到学校之后,我学会了隐忍。母亲每天要打三份工,天不亮就起床,很晚才能回来。生活的辛劳和心态的疲惫,渐渐拖垮了她的身体,而随着这一切日益增长的,是我对那个人的恨意。当我渐渐长大,开始有能力去照顾我的母亲,让她可以不再操劳的时候,她却突然撒手而去,留给我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
母亲去世后不久,那个男人就找到了我,将我接了回去。我表面上孝顺他、感激他,内心却已酝酿出彻底摧毁他的计划。我要等的,不过是一个契机。终于,在他查出癌症晚期的时候,机会来了。
我先说服了给他看病的刘医生,将病情对他隐瞒,只告诉我一个人;然后为防露出破绽,我又用副院长的职位诱惑刘医生,让他离开本市,去了邻市。
我很早就发现他比较关注公司的职员王一曼,我也知道为什么,因为她长得很像我的母亲。于是我找了个借口,将王一曼调给他当私人助理,并时时刻刻为他们创造机会,王一曼也有意接近他。但他并不知道王一曼和沈越的地下情,而我不仅知道,还找私人侦探偷偷拍下他们幽会的照片。当然,我也知道了沈越挪用公款的事。
因为我出色的表演,他越来越信任我,和王一曼的感情也逐渐升温。他常常跟我说,“跟一曼在一起,仿佛又体会到了爱情的美妙感觉”,而他告诉我,将择日宣布和王一曼订婚的消息,并立遗嘱把大部分财产留给我的时候,我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是时候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那天晚上我设计好不在场证明,实则悄悄来到了沈文季的房间。他还以为我是来和他讨论明天的事情的,谈笑间满面春风,对未来充满憧憬。我却默不作声地将王一曼和沈越的照片扔在他面前,我永远都忘不掉,他看到那些照片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一面倒映着一切美好希望的镜子,突然间被打碎了。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我告诉他,“王一曼跟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钱,是为了帮沈越还钱。她从没有爱过你。”
在他尚未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我把那份癌症诊断书,亲手交到他的手里,带着残酷的笑,把一切事情告诉他。
看到他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般瘫坐着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八岁那年的我。没错,这就是我要的结果,我要你先充满希望,再在你怀有最美好憧憬的时候,将这一切都毁灭掉。你想要的,我全都给你;你即将拥有时,我全都拿去。我要看你,从云端跌落地狱。只有这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但这一切还没有结束。我堵住了他的嘴,将母亲的照片挂在他的眼前。我要他知道,他欠母亲的,永远都不会被原谅;我要他到死,眼里看到的人,都只有母亲!我拿出准备好的绳子,一圈一圈地绕在他的脖子上,缓缓用力拉紧。他的脸被涨红,眼睛逐渐翻白,终于,剧烈挣扎了几下后,他的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他死了。看着他翻白的眼睛,和眼前挂着的母亲的照片,我哭了。
在警察带走我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母亲有一年偶然从我的书本中读到一句话,之后我常常听到她在没有人的时候,都会一遍一遍地念着这句话:“孩子,这是你的罪孽,也是你的福祉。”
是啊,现在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不也既是罪孽,亦是福祉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