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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的名字很奇怪，从小学起，每次提起他的名字，大家总是会问“雨，你的名字为什么这么奇怪啊？”雨也不清楚，或许只是他出生那天刚好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罢了。
雨的家庭条件一般，这名字大抵是不会有什么考究之说的，因为在雨前20年来平平无奇的人生里，也许只有唱歌那么一丁点微不足道的爱好和特长罢了。可若要较真，雨的歌喉却也全非天籁，不过是比普通人略微好上一些罢了。
雨是从初中开始唱歌的，自小学开始，雨就是一个成长在别人家孩子阴影下的少年，“你看看隔壁家的雪，同样是在菁华读书，别人就考上了重点中学，你就一天天搞些歪门邪道，让我和你爹操心。”这样的话，在雨的学生时代听过没有1000也不下100遍了。习以为常的言语，甚至掀不起一丝波澜。至于那些所谓的歪门邪道，包含一切与学习无关的事物，在雨父母眼里，无非是那些不合时宜的歌声，这导致他们孩子成绩下降的罪魁祸首！
雨不是个擅长学习的孩子，对雪而言简单至极的题目，雨可能花费十倍的时间也无法解决。雨也时常会幻想，会不会自己是一个超级英雄，突然一天会有从天而降的直升机来把他接走，从飞机上款款走下一位漂亮的女生，给他披上一件黑色的风衣，他就这样在全班的瞩目中离去，去参与一些关乎世界命运的大事，在当地留下一堆的谜团和传说。但可惜，世界不因少年的幻想而改变，从始自终向来是以结果论英雄，幻想不会成真，世界也不会改变。一个坏的结果，足以否定过程中的一切努力。并不拔尖的成绩，已经给雨得一切打上了叛逆得印章。
很多时候，雨会羡慕雪，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她那样？聪明，漂亮，成绩优异，被所有人喜欢。反观自己，像一只丑小鸭，顶着一副灰扑扑脏兮兮的外表，处处遭人嫌弃，还没有天鹅的命运。可世界向来公平.丑小鸭有了一丝变成天鹅的希望，偶然一次学校组织的文艺晚会上，雨被抽签选中，需要上台唱歌。丑小鸭的天鹅梦似乎多出了一缕希望。
自那之后，雨可算是迷上唱歌了，每天省吃俭用，馒头成为了他的主食，省下的钱便瞒着父母买了一台MP3，偷溜去网吧，下载那么几首歌曲，就自顾自地练了起来。每天放学后，雨都会拉着雪跑到学校后山的小树林里唱上半个钟，然后在伴着落下的夕阳急匆匆地跑回家……
雪和雨是一起长大的，两家住在隔壁，又是远房亲戚，也算是青梅竹马，自然也变得熟络了起来。住的近关系好，两家的大人难免喜欢拿他俩做对比，但每次都以雨父母的失败告终。对于大人之间的攀比和虚荣心，雨和雪并没有过于关注，作为儿时的玩伴，也倒一直关系要好。每天放学后，在雨练歌的时候，雪总是在旁边上听着，有时捧着本书自顾自地读，有时就躺在草地上，在半梦半醒间的听着雨这些勉强够上优美二字的歌声。雨其实不太喜欢读书，但雪喜欢，还总是给他推荐一些在雨看来晦涩难懂的书籍，雨也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不看的话雪会生气，雨不希望雪生气。
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想起自己学生时代的往事，雨迷茫的目光中又燃起一丝火光。突然窗外一阵不合时宜的鸣笛声，将雨的思维拉回了现实。阴暗的房间，潮湿的空气，狭窄的木板床紧紧的包裹着他。大学毕业已经四年了，雨也来到这座城市四年了，四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嬉闹的室友，暗恋的女孩，嘈杂的教室，儿时的玩伴……都渐渐变成了模糊的影子蜷缩在角落。雨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起身打开了窗，窗外是昏黄的路灯映照下的街道，无边的夜幕像噬人的怪兽慢慢蚕食着这座城市。偶然驶过一辆汽车，似乎也惊讶于这扇在深夜的街道旁打开的窗。窗内灯光映照下是一张惨白的脸，雨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夜空中的星星也不能在眼中寻到一缕光芒。
中学的那点小爱好，终究还是结束在了一个普通而平凡的晚上，那天雨像往常一样放学后在小树林中练习着，可随着身后一声，“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的呵斥。”雨的MP3失手掉落在地上，小丑鸭的天鹅梦终究只是梦，现在梦醒了。雨被妈妈领回了家，那免不了了就是一顿呵斥。“我就说你为什么成绩一直上不来，原来是每天在学校里搞这些东西，你看看别人家的……”
雨有些手足无措地坐在沙发上，母亲的唾沫飞溅到他的脸上，混着泪水一起流进了嘴里，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是因为母亲的责骂吗？应该早已习惯了才是，还是被砸碎的MP3？雨没想通，但泪水一直不停地从眼角流下。雨想不起来那天雪的表情了，记忆中只有一张模糊的脸，那张印象中姣好的面容伴着粉碎的MP3一起粉碎在了他的记忆里。
雨像一个幽灵般在城市中游荡着，城市很大，但没有雨的容身之处。钢筋水泥的高楼，平坦笔直的马路，更有帅哥美女络绎走过。但人们只会看到美好的东西，正如人人都喜欢可爱漂亮的猫狗，没人想看到肮脏的老鼠和蟑螂。可雨就是那只老鼠，他不想当老鼠，也没人希望成为老鼠。人人都想被人喜欢，成为优雅高贵的天鹅。美好的城市也会有阴影，高贵的天鹅也需要处理垃圾。城市的垃圾也养活了老鼠们，或许这就是命运吧？雨有时会这么想到。
关上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心里有莫名的火在燃烧着。雨索性起身推开门，打算伴着夜色四处转转，雨喜欢晚上，安静轻松，没有嘈杂的人声和鄙夷的眼光。
刚刚大学毕业的雨，也曾怀揣着对未来的希冀和向往，可迎面而来的，是社会的一记重拳，忠厚善良成了软肋，诚实温柔变了滋味，踏实努力碌碌无为，溜须拍马腾步青云。雨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所见所闻与十数年于课堂中所授所学截然不同？人们相互微笑相互欺骗，相互折磨又相互感谢？
雨学不会这些弯弯绕绕的门道。也许是不曾感受过温柔的缘故，更懂得温柔的可贵。雨想起老板开除他的时候说的话了“你太老实了，是一个好员工，我们公司不需要你”。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好员工会不被需要？
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昏黄的路灯早已不见了踪影，雨彻底拥入了黑夜的怀抱，被无边的夜色包裹，雨感觉有些温暖，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上学的时光里，教室的窗帘透过几缕阳光，空气中的灰尘闪烁像天上的繁星，大家聚在一起插科打诨，又在老师到来的时候一哄而散……雨突然想唱歌了。
雨打开手机，想随意的找几首歌，但引入眼帘的，先是密密麻麻的欠费信息，夜色似乎有些颤抖，终究是沉静了下来。打开了一个电台，恰巧是一首熟悉的歌曲，听起来似乎很适合黑夜，雨跟着轻轻哼唱起来。雨也不清楚自己走了多远，但身体告诉他这路程并不轻松，就索性便在草地上躺下休息，伴着音乐自然而然地睡去，雨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
在高中那次事件过后，雨也听从了母亲的劝告，他的中学生涯里再也没有唱过歌，直到现在，失去音乐之后，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依旧是一天天按部就班的日子过去，成绩也没有太大的起色，父母的唠叨一天比一天多……
唯一不同的也许就是再也没见到放学后的小树林和在旁边陪着的雪。雨只考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学，在成绩出来的那天，他听着父母的埋怨和唠叨，思绪却飘得很远，对未来的期待，对曾经的怀念，夹杂着泪水从眼角涌出，雨的父母也有些惊讶，不明白他为何而哭泣，只得浅浅丢下一句“你自己以后知道努力就好”，便也终止了无尽的唾沫飞溅。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厚重的灰尘紧紧包裹着他，似乎想要堵住他的喉咙。
活着也许本来就是很累的一件事吧，雨突然这么想到，突然想起高中时看到过一句话，我从天堂来，到地狱去，正路过人间，他早就忘了作者姓甚名谁，但还记得这句话是雪告诉他的……雨漫无边际的想着那些重要或不重要的事，躺着草地上，合着耳机里传来的音乐轻轻哼唱，嗓音干涩嘶哑，早没了少年时的干净清澈。但雨无知无觉，闭上眼，在梦里他似乎站起身来，生出翅膀，在风中起舞，脚步随着节拍跳动，舞蹈轻盈流动，无边无际的自由包裹着雨，漆黑的夜色中多出了一枚自由的灵魂。
几天后，下游有人报警在河中发现了一具尸体。雨看了看身边的雪，沙哑的喉咙里响起了无声的狂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