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从一个故事说起:
从前有一个裁缝,省吃俭用送儿子去读书,自己过着节衣缩食的生活。
有一次,儿子寄回来一封信。裁缝不认识字,请隔壁杀猪的屠户帮忙看一下。
屠户也没什么文化,就是捡着信中大意念了出来:“爸爸,要钱,赶快拿钱来!”
裁缝很生气,没想到儿子读了这么多年书,居然不知道半点礼貌。
一位牧师问裁缝为什么生气。裁缝把原委告诉他,牧师自然是有文化的,看了信,便说道:“屠户说的不对!”
“这信上写着:‘我知父亲大人辛苦,平日里紧缩开支供我读书,我不敢随便花钱。但近来有几种必不可少的书籍和物件要买,希望大人能寄给我半两银子,我很感激,倘若能寄一两银子,那更感激不尽!”
裁缝听了很高兴,说道:“如果信上真的是这样写,我立刻寄二两银子。”
——据说,上面这个故事是胡适讲的,他本来的意思要讽刺牧师玩文字游戏,说了那么多,不还是要钱吗?而裁缝也迂腐,竟然愿意为了这些虚头巴脑的文字游戏掏钱。
但是,如果从信息传播的角度讲,裁缝的价值判断其实没错,反倒是讽刺裁缝的胡适显露出自己认知狭隘的一面。
文字是用来传播信息的工具,我们学习文化,本质上是在学习信息的提取、加工和传播技术,学习如何把自己的愿望、关心、爱、情绪、认知加工成文字,如何从别人加工的文字里读出文字背后的曲折意思。
比如,曹雪芹写《红楼梦》时,有些话明着说,有些话暗着说,有些话反着说,甚至把自己的人生也揉碎了写进了故事里,被公认为写作技术高明,从信息论的角度讲,可以说他是信息加工领域的顶级专家。
但是显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读得懂《红楼梦》。“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文字就那么多,每个字也都认识,但是有的人就是读不进去,更别说读出“味道”来了。能读懂了,也就是信息解码方面的专家了。
社会财富的本质就是信息,掌控信息的社会群体有最高的社会地位。
如果裁缝的儿子只能写出屠户口中的几个字,这说明他还没掌握比较高级的信息加工技术,学费显然是白交了。如果他能写出牧师口中的话来,则说明他已经可以读得懂复杂隐微的人心,拥有了进入上层社会的门票。
有望子成龙的迫切愿望,还掌握对儿子学习过程性评价的正确方法,裁缝的儿子想不进入上层社会都难。
至于屠户,如果认知水平不提高的话,他的儿子最多也就是混到《水浒传》里郑屠的水平,运气好的话,会有几个徒弟,也会有三妻四妾。混得不好的话,会遇到鲁达,被人三拳两脚给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