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 第三章 降灵

听到黑暗中突然有人说话,莫非和萧晚成都让吓了一个激灵。但是林可卿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一下子来了精神。她顺手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儿石头,一甩胳膊就朝着丁宁身后的黑暗中扔了过去。从林可卿甩胳膊的速度来看,那块儿石头重量可不轻,要不是莫非和萧晚成对她熟悉,一定不敢相信她柔弱的小身板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石头刚一脱手,林可卿就扯着嗓子大喊道:

“趴下,丁宁!”

林可卿是出了名的萝莉身,御姐心,班上的男生没事儿的时候绝对不敢招惹她,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那与身材完全不匹配的河东狮吼。现在这一喊是为了救丁宁,所以林可卿用尽了全力。那声音扩散出击,似乎要把周围茂密的树木都震的摇晃起来。丁宁一听,立刻乖乖的躺到了地上,不敢动弹。

石头消失在黑暗里,传来了沉闷的落地声。紧接着一声惊恐的咒骂从那个方向传来——“我去!”一个人影飞快地冲破黑暗窜了出来,从躺着的丁宁旁边擦身而过,径直向着莫非他们跑来,一边跑一边喊着:

“谁砸的我?别愣着了,快滚!”

“你才滚呢!”林可卿恶狠狠地反击。

“我是说在地上滚,离那个洞远点儿!”

那人离得越来越近,萧完成越听他的声音就越觉得熟悉,再一看他的身型,忽然知道了他是谁。

“闹哥!”他大喊。

那个人果然就是闹哥。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呢?到了近前,他们三人才看到闹哥眉头紧锁,一脸焦急的样子,似乎对什么事情极度担忧,生怕来不及。

来不及做什么呢?

突然一声异响在三人身边一道爆发,只见一道淡蓝色的冷气从小洞中冲着天空喷薄而出。强大的气流席卷而来,将洞口的三个人吹的就着地面翻滚起来,一圈一圈的滚出去好远。由于地面夯土坚硬,其中又散落着不少碎石,翻滚了几圈之后,几个人个个灰头土脸、浑身疼痛,哎呦哎呦叫个不停。闹哥正跑到一半,忽然被气流袭击,脚下站不稳,直接被掀翻在地,也像个风车似的往后滚了出去。

随着冷气喷出,周围的气温骤然下降。一种不可明状的恐怖氛围笼罩在树林上空,周围开始亮起点点青绿色的火光,把荒凉的夯土地照的诡异万分。

闹哥滚的停不下来,一直滚到了远处的丁宁面前。丁宁离空口较远,没有被气流所波及。她看到闹哥冲着她越滚越近,连忙伸出脚来,闭上眼睛就踹了出去。随着一声闷响,她的脚正好踹在闹哥的背上,止住了闹哥翻滚的势头,就此停了下来。

闹哥翻身起来,顾不上一身尘土,连忙在自己胸前一通乱摸。原来他把一个双肩背包面朝前背在胸口,估计是里面装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害怕背在身后会被小偷摸走而无法察觉。

闹哥摸了一通,估计是里面的东西没有损坏,他松了口气,紧锁的眉头稍稍放松了一些。这时,洞口喷出的冷风开始渐渐变得微弱。闹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冲着东倒西歪的莫非三人喊道:

“快跑!不听我的话你们都死在这儿!赶紧跑!”

喊完,闹哥径自来到洞口附近,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弯下腰去到处照来照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在哪儿?”他一边搜寻一边嘴里不住的嘟囔着:“哪儿去了?”

莫非和萧晚成面面相觑,他们两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闹哥。闹哥真名叫李现,因为“现”的英文是“Now”,恰好和“闹腾”的“闹”发音相似,所以大家叫他闹哥。从这个名号就能看出闹哥是个相当玩世不恭的人,就连上课回答老师问题的时候都经常嬉皮笑脸、胡言乱语,气的老师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但此时此刻的他却严肃至极,令人畏惧。且不说他如何提前得知洞中会喷射出冷风,单说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在暗处待了多久,都是个未解之谜。想到这里,莫非忽然觉得闹哥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同学,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萧晚成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刚一站直马上又弯下腰来。莫非看他样子有古怪,连忙爬起来想去帮他,谁知道自己一站起来,马上也不得不用手捂着肚子,原来是裤子抽掉了裤带,现在有些松垮,刚才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又往下褪了几寸,现在一起身裤子直往下掉,必须得用一只手拽着才行。

莫非和萧晚成各自拽着各自的裤子,这才想起来附近的林可卿。两人接着周围微弱的磷火看去,哪里还有林可卿的影子?

“可卿!”萧晚成急的大喊起来。

“别喊啦,人家在这儿呢!”林可卿的声音从丁宁那边传来:“指望你们两个废物救我的话,恐怕我早就轮回好几圈了。快过来!”

莫非和萧晚成提着裤子跑过去,林可卿刚把丁宁从地上扶起来,帮她擦着脸上被浮尘弄脏的泪痕。看到两个男生过来,林可卿说:

“刚才闹哥让咱们滚是为了咱们好,是我误会他了。这次咱们得听他的话,赶紧滚吧。”

莫非点了点头,说:“此地不宜久留。”

萧晚成回头看了一眼闹哥,他还弯着腰用手机打着光到处在找什么东西。在他们四个人当中,萧晚成和闹哥的关系比其他人稍微多那么一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微妙,有时候关心不关心、在意不在意,往往就在那多一点或是少一点。

“闹哥怎么办?”萧晚成说。

“别管我!快跑!”闹哥似乎听到了萧晚成的话,远远的就冲他们喊着。

“好。”萧晚成头也不回地和大家向着来时的路跑去。

在夯土荒地的中央,闹哥还在急不可耐的寻找着什么。虽然周围飘荡着磷火,他手里的手机光线也很亮,但依然无法驱散笼罩在树林里的黑暗。闹哥看了看洞口,那里几乎已经不再往外冒寒气了,反而显得异常平静。闹哥脸色一变,连忙解锁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着,拨了一个号出去。但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手机听筒里传出了短促的忙音。闹哥仔细一看,原来手机根本没有一点儿信号。

闹哥咒骂了一句,焦虑地挠着头,有些不知所错。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四个身影在磷火掩映间迅速靠近。他大喜过望,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太好了,可算来了。”

闹哥正打算过去迎接他们,忽然脸色一变。他往前走了两步,定睛一看,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原来那四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莫非、萧晚成、林可卿和丁宁。

“你们是要气死我吗?不是让你们赶紧跑吗?这儿很危险,你们看不出来吗?”闹哥气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四个人跑到闹哥面前停下来,个个都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体格最好的萧晚成断断续续地说:

“我们……也想跑……但是……周围……有堵……看不见的……墙……”

“看不见的墙?”闹哥一听,脸色变得煞白:“坏了,边界已经竖起来了。你们有没有碰到杨栋他们?”

“杨栋?……还他们?……”萧晚成喘着气说:“碰见你……我就够……意外了……”

丁宁忽然死死抓住了莫非的胳膊,疼的莫非差点叫出声来。他刚想责备丁宁两句,一转头却看到丁宁两只大眼睛瞪得像汽车头灯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闹哥身后,浑身吓得直打哆嗦。他顺着丁宁的眼神望去,在周围磷火微弱光线的映照下,只见闹哥背后的半空中,磷火像水中漂浮的落叶一般晃晃悠悠地向一个点汇聚过去。磷火的汇聚越来越快,就像是盛满了水的浴缸一下子拔掉了塞子,一开始看不出什么波澜,剩的水越少时反而涡流就越剧烈。而那个浴缸的下水口,正是他们刚才捣鼓了半天的那个漆黑的小洞。

闹哥看着这四个人懵逼的表情,察觉到了异样。他回头看的瞬间,荒地上的所有磷火刚好全部落入那个小洞之中。周围一下子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天上看不到一点星光,周围也没有一丝风。异常冰冷的空气似乎冻结了所有的声音,当下只有万籁俱寂,每个人都只能听到自己狂跳的心音。

“完了。来不及了。”黑暗中传来了闹哥的声音。

“什么来不及了?”林可卿问。

闹哥没有回答,却穿了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和拉链拉开的声音。“咔嗒”、“咔吧”几声盒子的开合声之后,闹哥的脸忽然被什么东西照亮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扎眼。大家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闹哥带上了一副墨镜,镜片正发出淡蓝色的微光,把闹哥的样子照的有点可笑。

闹哥把背包往远处一扔,正色道:

“你们都听好了,我可不是开玩笑。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会超出你们的理解范围。不管你们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感觉到什么,都不要惊慌。想要回到同学身边,只要记住一点:绝对不要离开我的身边。明白了吗?”

四个人都傻傻地点了点头。

“说话这么黑,点头我怎么看得见?”闹哥说。

“闹哥,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严肃的一面。”萧晚成说。

闹哥一愣,然后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用手摸了摸眼镜腿的侧面。

毫无预兆地,一股幽蓝色的光瀑从天而降,猛烈撞击在闹哥身上,将他完全笼罩。这股光线如此强烈,甚至卷起了自下而上的气流,把周围的几个人吹的睁不开眼。闹哥沐浴在光瀑里,强烈的静电在他身上跃动。他的头发根根直立,就想漫画里的超级赛亚人,似乎下一秒就要开始华丽变身为强大的宇宙战士,消灭一切牛鬼蛇神。

“卧槽!”萧晚成忍不住爆了粗口。

然而并没有发生什么变身的情节,光流突然就消失了。一切又归于平静,沉入黑暗。

“就这?”林可卿问。

忽然,一道青绿色火光从荒地中央的小洞中喷射而出,把四周照的一片明亮。火光腾空而起,悬在半空之中,顿时妖风四起,吹的人睁不开眼睛。周围茂密的杨树叶在乱风中摆动,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坚硬的夯土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些青绿色的火花,这些火花非但并不炎热,反而异常冰冷。火花不断跳跃变幻,竟然化作了一个个面目狰狞、披坚执锐的古代士兵。

“我的妈呀!”丁宁抱着头蹲在地上,又吓哭了。

“闹哥,这是什么情况?”莫非紧张地问道。

“别跟我说话,我得全神贯注保住咱们的命!”闹哥说道。他抬起头来,对着天空大吼一声:

“英灵何在?!”

话音刚落,几道手臂粗细的幽蓝色半透明锁链穿过地面伸向闹哥,迅速缠绕在他的躯干和四肢之上。闹哥反手抓住那看似无形无质的锁链使劲向上一拽,随着锁链飞起,一只大手忽然从地下伸了出来。接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身型从地下钻出,他身着汉代素服、手持八方长剑,衣服下摆撩起挽在腰间,两脚分立站在五个人的头顶,一条腿正好和萧晚成重叠在一起。这巨大的身形横剑在胸,摆了个姿势,一开口说话就声如洪钟,震的四周空气都嗡嗡作响。

“东方朔在此!”

还没等他说话的回声落下,那些青绿色的幽灵士兵就端着长戈冲了过来。

“好厉害!大巨人,快把他们都砍了!”林可卿抬头冲着上方巨大的身影喊着。

只见自称东方朔的巨灵不紧不慢把剑反手往背后一收,两指并拢往嘴前面一放,嘴里叽里咕噜地嘟囔起什么来。他嘟囔的话几个人谁也听不懂,显然用的不是现代汉语。只见一个个古拙的巨大字符闪着蓝色光芒从巨灵口中飞出,将靠近的幽灵士兵一个个击倒在地,化作一缕绿烟随风消散。他一边嘟囔一边转头,向扫射的机关枪一样用飞出的字符把周围的幽灵士兵给打了个精光。

“好厉害啊!”林可卿高兴地鼓起掌来。

巨灵听了林可卿的话,面露骄傲之色。闹哥拽了拽锁链,与巨灵一同转过身去。巨灵硕大的双脚踩在地面,既没有震动也没有声音,似乎没有一点儿重量和体积,但他脚下的几个人却感到了一阵莫名的眩晕。

那团火光开始变换形状,来回扭动,最后化作了一个和东方朔巨灵一般大小的火巨人。这巨人身披上古玄服,头上梳着秦式发髻,手持一柄先秦长剑,满身磷火卷起肃杀之风,一双冒火的巨眼瞟过东方朔和他身下的五个人,眼神里满是不屑,如同看到的只是几只蝼蚁。

闹哥朗声道:

“武安君!洪流滚滚,天道轮回。这一次,就让我与东方先生来做你的对手吧!”

武安君?谁是武安君?君这种称呼多见于春秋战国,尤其是战国四公子,各个名垂青史,绝对是一切网红的鼻祖。莫非努力回忆着那四个人的称号:信陵君魏无忌、平原君赵胜、春申君黄歇,还有孟尝君……孟尝君叫什么来着?诶,这里面怎么没有武安君呀?

这时,火巨人开口说话了。虽然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不带一丝情绪,但他一开口,就有一道强烈的气浪从他口中发出,向地面席卷而来。他的声音并非是一个声音,而是千千万万个人在异口同声。这千千万万个声音混在一起,化作一阵轰鸣,如同一架喷气式客机从正上方掠过。

这阵轰鸣说道:“蝼蚁之辈,竟妄想挡我白起?”

白起!听到这名字,莫非顿时吓出了一声冷汗。这是白起?原来武安君是白起!

刚才他还在想,这个自称东方朔的巨大灵体会不会真的是东方朔的灵魂。虽说大家都接受了许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但正是基于唯物主义客观认识的现代科学却一再发现颠覆人们传统认知的新领域,比如量子力学、超弦理论等,似乎能够从客观物质的角度去解读过去人们所谓的神鬼之力。也就是说,鬼神灵魂什么的,虽然必定不是像封建迷信思想中描述的那样,但也很有可能是几千年来人们对科学无法解释的某些自然现象和物质能量实体的有限描述。简单一点说,就是过去人们所说的鬼呀、神呀、幽灵呀,有可能真的存在,只不过它们也是物质的,是客观世界的组成部分,只是我们尚未找到正确认识和描述它们的技术和方法,因此只能先用鬼神这种不准确的称呼来指代之。基于这样的认识,东方朔就有可能真的是东方朔。既然他一出场就把那些鬼兵给清理的一干二净,那这对莫非几人来说应该算是个好消息。但是,如果东方朔真的是东方朔,那么白起就真的是白起。可白起是什么人物?

在中国的历史上,名将有很多,战神也不少,甚至号称一生不败的英雄也不止一人。但能称担得起“杀神”称号的人,上下五千年却只此一位。那就是白起,杀神白起!

因为白起这个人最令人胆寒之处就是没有一丝怜悯之心。据说整个战国时代一共战死了两百万人,白起杀的人就占了一半!如果闹哥和东方朔要和白起敌对,那对它们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莫非虽然不太明白目前的状况,但他有种不详的预感,非常非常的不详。

莫非还在胡思乱想着,闹哥和东方朔都没闲着。只见东方朔不紧不慢的冲白起鞠躬行礼,开口说道:

“杀神大人,又见面了。每隔几百年您就得出来松松筋骨,晚生早就算好了日子,这不紧赶慢赶着过来,想与您叙叙旧嘛。你有所不知,当下的百姓,极好我这般巧舌如簧,还形成了一个行当叫做相声,从业者众矣。不如您安坐片刻,听我说上一段?”

白起听了这话,脸上没有一点变化。正是这种冷漠的面无表情最令人心神不宁,比任何狰狞凶恶的表情都恐怖千百倍。忽然,白起长剑一挥,冲着东方朔扑来。闹哥早就有所准备,他双手一拽锁链,东方朔立刻向前跃起,挡在五个少年身前,手中长剑挥舞,与白起的剑相撞在半空中。两剑相击,迸发出大量幽蓝色和黄绿色的火花,飞溅入夜色之中,转瞬即逝。

白起一剑受阻,立刻变换角度转劈为刺。东方朔甩剑荡开白起的攻击,立刻横剑于胸,蓄势待发。两人剑来剑往,一时间打成平手,难解难分。

东方朔一边打一边嘴还在贫:“我说武安君啊!你就别费劲了。两千年了,你每次跑出去溜达,最后不还是都被抓回来了吗?天下虽大,却容不得杀神,你还不明白吗?更何况,你最擅长的是用兵,可惜鬼卒已经被我清扫干净。晚生不才,虽以辞赋流芳,但论击剑,晚生也有几分自信。”

莫非恍然大悟。原来刚才东方朔清掉周围的鬼兵,是为了不让白起发挥他的长处,被迫亲自下场打架。

但看白起,仍是面无表情的僵尸脸,他向后一退,落在地面,反手将剑插入地面。仔细一看,他插剑的地方正是那个诡异的小洞。白色透明的剑燃着黄绿色的火光插入地面足有三分之一。地面顿时微微震颤起来,无数磷火从地底冒出,在半空中盘旋汇聚,形成无数披甲军士,个个全副武装,勇猛无比,和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鬼兵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哇!快看,是兵马俑!”林可卿看到这些幽灵士兵,第一反应不是害怕,竟然是兴奋。她使劲拍着已经吓的蹲在地上的丁宁,大叫着:“阿宁快看,兵马俑活了!”

上方,东方朔看到遍地的士兵,脸色大变,嘴里咂巴个不停。他略一思索,立刻举剑而起,向白起刺去。白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完全不加防御。就在东方朔的剑快到刺到白起面门时,东方朔忽然止住了攻势。在他身后,与闹哥链接的锁链全部完全绷紧,锁链尽头,闹哥大叫道:

“保护平民!”

怪不得白起有持无恐,原来就在东方朔袭击他的同时,无数幽灵士兵已经端着长戈、长矛、弯刀、短剑各式兵器涌了上来,将五个少年为了个水泄不通,插翅难逃。

东方朔无奈,只得转身回撤清理鬼兵。可这些鬼兵不断从地底冒出,源源不断,根本无法根除。东方朔陷入消耗战,再也无法顾及白起。

这时,只见白起拔出长剑,向头顶掷出。长剑径直向上飞去,忽然猛的撞在了一面隐形的天花板上,激起一片火云,化作飞溅火雨点点飘落。长剑悬在高处不停颤抖,似乎在试图击碎阻碍。白起眼见长剑未能突破,于是蹲下身去,双手摁在地面上。一道火龙立刻从他面前的小洞中飞速喷出,直冲天际,正好击中长剑的位置。一声响亮的“咔啪”声从头顶传来,那无形的天花板上出现了一道裂痕,漏出一道道血色的光线。

“不好!边界要碎!”东方朔惊呼。

闹哥抬头一看,连声大叫不好,喊道:“完了。只靠我自己果然搞不定他。”他气急之下,转过头来大骂起身后的四个人来:

“都是你们四个笨蛋惹的祸。要不是你们拔了锁灵印,杀神能提前跑出来吗?我用得着自己面对他吗?东方朔哪儿是他的对手啊!”

“这话我可不爱听啊。”东方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管你爱不爱听,老子命都快没了!”

“那他呢,他的命不是早就没了吗?”林可卿指着上方的东方朔问。

“帮帮忙好吗?”闹哥气急败坏的说。

“他们能帮忙。快找锁灵印。”东方朔说。

“对呀!”闹哥忽然明白了,对四个人说:“锁灵印就是你们从洞口拔出来的那个石头塞子。我刚才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们到底放哪儿了?”

“哎呀。”林可卿惊呼道:“我给扔了。刚才你突然出现,我害怕你会伤害丁宁,随手从旁边抓了块石头冲你扔过去,就是那个塞子。”

“什么?”闹哥差点没气疯,“锁灵印那么大一块,你是要直接砸死我吗?这么重的石头你说扔就扔,你这是什么怪力少女啊!”

上方又传来了东方朔不耐烦的声音:“快说正事儿,你们在下面说相声,祖师爷还在上面干着活儿呢。”

闹哥连忙解释道:“杀神初醒,力量不全,想要冲破穹窿必须从魂井借力。如果能找到锁灵印,重新封印魂井,杀神必定无法逃出去。”

“魂井?就那个小洞吗?那石头丁宁都能起开,杀神吹口气不就吹开了?”莫非问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记住,现在得听我的!”闹哥焦躁的说。

萧晚成接过了话茬:“这个锁灵印一定还在刚才丁宁待过的地方附近。要是能帮我阻挡一下鬼兵,我可以去找回来。我是校足球队主力边锋,我跑得快。”

“就这么办。”闹哥一抖手中锁链,大喊道:“曼倩,集中火力给他开个路!”

东方朔立刻变换招式,往闹哥指点的方向诵念咒语,口吐字符,轰出一条通道。萧晚成一手提着自己的裤子,噌的一声跑了出去,如离弦之箭一般钻入夜色中。

这一去不当紧,原本围攻五个人的鬼兵似乎知道萧晚成的目的,立刻纷纷调转方向,向着萧晚成的位置杀去。闹哥一看,这还得了,连忙指示东方朔帮萧晚成解围。

东方朔刚要出手,忽然后方绿光大作。东方朔转身横扫一剑,这才发现原来是白起徒手袭来。这样一来,东方朔无法同时顾及两端,萧晚成就危险了。东方朔没有选择,只得放弃萧晚成,优先与白起对抗,保护身下的四个少年。两个巨灵再次缠斗在一起,一时之间斗得难解难分。

但是,四个少年此刻却心急如焚。且不说不知道萧晚成有没有找到锁灵印;即便是找到了,他该如何突破鬼兵的包围,全身而退呢?

莫非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反复告诫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能指望别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最靠得住的还是自己。虽然他知道自己跑的不快,也没有超能力,召唤不出来巨大的古代灵体,甚至连个靠谱的计划都想不出来,但此时此刻他必须挺身而出。总不能指望两个女生去救他的好兄弟吧。

想到这里,莫非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向着萧晚成所在的方向狂奔。

“你干嘛?”林可卿在后面喊道。

“你待在这儿,照顾好丁宁,我去救老萧。”莫非头也不回地喊道。

“你什么都不会,怎么救他?”林可卿大喊。

莫非在心里骂道,瞎说什么大实话。其实他也害怕,脑袋里除了害怕什么也没有。他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绝不能在朋友临危之际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周围的鬼兵很快就发现了莫非,开始转而试图攻击他。莫非尽力躲避着鬼兵,在他们的缝隙间穿梭着,努力不让发现他的鬼兵触碰到自己。鬼兵似乎有些蠢,动作略显迟钝,这让莫非有空可钻。莫非来回乱窜,最后不得不趴在地上手脚并用,裤子都快掉下去了。虽然姿态实在不好看,但方法却很有效,莫非竟然平安地前进了一半距离。借着鬼兵身上散发的微弱黄绿色光芒,已经可以远远看到萧晚成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抱着石头,正在灵活的左冲右突,和他一样利用鬼兵的迟钝在寻找机会逃出生天。

“老萧!往这儿来!”莫非冲他大喊。

“滚蛋!你那边更危险!”萧晚成也大喊着回应道。

“那怎么办?”莫非问。

“我怎么知道!”萧晚成说:“有了,我把这破石头扔给你,你接着,先去堵下水道!”

莫非一听就着急了:“你疯了吧?你当我是铜头铁臂的三娃吗?那么大块儿石头砸我一下,我还不得当场医治无效死亡吗?”

萧晚成正要还嘴,忽然察觉到一丝异常。原来在他们斗嘴的当口,所有幽灵士兵都站在原地恢复了待命的姿势,武器冲天一动不动,不再攻击他们了。鬼兵身上的黄绿色火焰烈烈舞动,全部冲着同一个方向。那是白起所在的方向。

一阵幽蓝色的光芒闪过,巨大的东方朔忽然倒在地上,半透明的身体笼罩在闹哥、林可卿和蹲在地上紧紧抱头的丁宁。远远地可以看见白起又回到了冲天火龙旁边,右手高举在空中。

只听东方朔倒在地上叫道:“不好,这是夺魄!杀神留有后招,李现小徒孙,速速放老夫遁去。”

“什么?”闹哥大吃一惊,骂道:“老东西,你要见死不救吗?”

东方朔为难地说:“那可是杀神白起!咱们的计划可不是跟他单挑。哎,罢了,老夫千秋功名,不在乎多奉献一次。你们几个别动,呆在我灵体之内尚有一线生机。”

“那老萧和阿非呢?”林可卿问。

“那二位小哥我就鞭长莫及了。要是走运,明年的今天你还能去他们墓前祭奠。到时请代我敬献瓜果,聊表今日之歉意。”东方朔答道。

“不行!”林可卿暴喝一声:“你不去救,老娘自己去!”

闹哥一听,这还得了?他立刻上前一把抓住林可卿,任她怎么挣扎也不放手。林可卿大怒,低下头朝着闹哥的手狠狠咬下去。闹哥没想到林可卿会咬他,冷不丁一下子疼的撕心裂肺,当下“嗷”地一声怪叫,虎口处鲜血横流,使不上劲松开手来。林可卿没了束缚,就要朝着莫非和萧晚成的方向冲出去。闹哥不由分说,扑上去一把将林可卿摁倒在地,死死压住她的肩膀,大喊道:

“别动,千万别起身!”

那边,由于鬼兵都停止攻击了,萧晚成便毫无阻碍地朝着莫非跑去。穿过鬼兵身上燃烧的鬼火时,萧晚成非但没有感到炙热,反而只觉得浑身寒冷刺骨,入坠冰窖。

鬼兵身上的火烧的越来越烈,萧晚成好不容易才来到了莫非身边。他喘着气把那块石头塞到莫非怀里,说道:

“这玩意儿……抱的时间长了,还真有点沉。”

莫非接过石头,心道:这就是闹哥所说的锁灵印。虽然现在处于生死关头,莫非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摩挲着手里地石头。他的手指正好摸在石头正下方对着洞口的那一面,出乎他的意料,那里并没有因为土壤的侵蚀儿变得粗糙,反而光滑平整,能够清晰的触摸到上面刻着密集的线条。

原来如此,莫非心想。怪不得叫锁灵印,原来这玩意儿真的是枚印章。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前,各诸侯国间文化差异巨大,言不同音、书不同形,印章的形制也千差万别。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汉代,秦汉时期的印章形态各异,千姿百态,长什么样的都有。长的像个酒瓶塞子似乎也没有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莫非将锁灵印翻转过来,借着旁边黄绿色的幽暗火光,辨认起上面刻印的字来。

萧晚成这时已经向着闹哥的方向跑出去好几步了。他发现莫非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莫非正低头琢磨着那块儿石头。他急的头上冒火,高喊道:

“阿非,看什么呢,还不快走!”

莫非其实也想走,他的腿都快要不由自主地动起来了。但是在内心深处,有种强烈的欲望在控制着他,强迫他去看印章上刻的东西。印面上刻的是六个古朴的篆书,虽然莫非对书法一窍不通,但这几个字与现代的繁体和简体中文之间有不少形似之处,大多比较容易辨认。莫非仔细辨认,居然连蒙带猜地认了其中五个。那上面刻的六个大字是:

张良「?」锁灵印

张良!莫非心中一凛,顿生崇敬之情。那不是汉初三杰之一、刘邦谋士之首席、功成身退的典范、传颂千古的子房吗?没想到这枚石制的锁灵印竟是张良的手笔。他制作这个干嘛?是用来封镇那个叫做魂井的小洞吗?会不会是专门用于克制白起的?想到这里,莫非忽然觉得非常后悔,要是他们几个人没有溜达到这片树林中来,也就不会闹到现在这般处境。

一阵凉意从背后传来,莫非一惊,原来是身后的鬼兵身上鬼火大作,火舌舔到了他的脊背。莫非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愣在这里有一阵了。他抬头一看,萧晚成正站在前方几步远的地方,呆呆地望着白起的方向。四周绿光闪烁,鬼影幢幢,场面显得极度诡异。

莫非三步并两步跑到萧晚成身旁说:

“我来了,咱们快跑。”

萧晚成却反常地冷静,心灰意冷地说了句:

“恐怕来不及了。”

远处,白起悄无声息地放下了高举的手臂。刹那间,哀嚎四起,鬼火冲天,所有鬼兵都表情扭曲地长大了嘴,身体迅速燃烧殆尽,化为一团黄绿色的火球。所有火球同时向白起飞去,密密麻麻,避无可避。火球穿过萧晚成和莫非的身体,连带着人形的灵质飞出,仿佛要将他们的灵魂撕裂。鬼火撞在无形无质的东方朔灵体上,反而被一一弹开,未能伤及其中的闹哥三人分毫。所有火球全部汇聚到白起身上,覆盖在他身体表表面,化作一副鬼焰铠甲,森然可怖。

莫非和萧晚成两个人像被掏空的麻袋一样,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趁着火球的光,林可卿看到两人倒在地上,终于无法在假装坚强,泪水夺眶而出,愤怒的大叫起来。丁宁也抬头看到了这一幕,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竟然一下子哽咽住,甚至忘记了抽泣。

闹哥狠狠地一拳捶在坚硬的夯土地面,狠狠地咬紧牙关,几乎要将自己的牙齿咬碎。

上空发出碎裂之声。白起长剑所指之处,边界上的裂纹正在迅速扩散,向四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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