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内特•里奇卫是阿加莎•克里斯蒂在小说《尼罗河上的惨案》中的塑造的人物。
她是一个典型的“白富美”,本不该缺少爱情和朋友。但小说中,每个人都讨厌甚至仇恨琳内特,她最终悲惨地死于谋杀。
“我对人友善——为他们做了很多——可他们恨我……”
这个可怜的女孩,一直到死都没有弄明白“他们恨我”的原因……
所以,每次看到小说封面上那个形单影只的背影,都会让人唏嘘不已。
一
琳内特从一出场,就自带“讨人厌光环”,别人谈论她的语气充满了嫉妒和恨意。
“不到21岁就身家几百万英镑(1937年),外表完美无缺,还有一颗聪明的脑袋。”
“金钱买不到的,用微笑就可以买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永远品尝胜利的滋味……”
“她什么都有,太不公平了……”
连第一次见到她的罗莎莉都困惑地说:“我就是恨她,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初次见面的人。”
卡卡最近学了一个新词,叫“高大罂粟花综合征”,原意是说,长得最高的花总会第一个被切掉。现在,它通常用来指那些因为太过完美,被集体排斥的受害者。
表现形式有很多种,比如嫉妒、掐尖、充满反智主义的恨意。
某种意义上,琳内特似乎属于这种受害者。
二
但琳内特本身的问题更大——她是个“女王症”晚期患者。
优越的成长环境,让她充满了表现欲、征服欲、控制欲和虚荣心。
她的声音自信迷人,眼神却永远居高临下。
她爱听赞美,遇到批评会尖厉地反击。
她对周围的人没有感情,行事独断专行……
她目空一切,能看到别人的势利,却看不到自己的残忍。
她每次都像“轻歌舞剧的主角”一样出场,把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
她习惯了人们的欣赏和羡慕,习惯了人们的热切议论,习惯了走到哪都成为焦点。
她“名声大噪”,很享受被媒体关注,“她就是太阳,要让星月暗淡无光。”
小说中,琳内特有过一次摆脱悲剧命运的机会。
有身份有地位的温德尔沙姆勋爵真诚地追求她,却被她拒绝了,因为一旦嫁给了温德尔沙姆勋爵,她就会成为“皇后”……
抛却主角光环,回归传统家庭,这不符合琳内特的性格。
她的“女王”还没当够啊!
三
光有个性还不算,琳内特还把“女王症”诉诸于行动中,压得周围人都透不过气来。
她搞强拆。
为了修建带游泳池和意式花园的新庄园,她推倒重建小镇一半的房屋,还赶走了一个旧式社会中颇有影响力的老乡绅。
小镇人颇为不满。而在琳内特看来,拆迁户住上了新房,干净整洁,有什么不好?这是让他们“强制收益”。
还多管闲事。
女仆爱上个男人,琳内特“怀着好意”找人调查,挖出了男人有老婆的老底(也不算什么老底,老婆已经离开7年了),一厢情愿击碎了女仆浪漫的梦想。
对友情的理解也充满了铜臭味。
家道中落的好友杰奎琳来访,琳内特问杰奎琳是否“接受女王的赏赐”,也就是借钱。
听听小说中人物怎么说。
乔安娜问价琳内特,“(你)永远乘着金色汽车胜利前行,品尝胜利的滋味。真想知道,如果路上有一块‘此处禁行’的牌子,会发生什么?”
小说中,琳内特没有机会回答。
后来,阿勒顿夫人替她回答了:“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面的女王——‘砍掉她的脑袋!’”
琳内特有着聪明的头脑,但她只会用商业逻辑来思考问题——实际高效、一丝不苟,但简单粗暴、缺少人情味。
在道德观传统而保守的小镇上,她的做法就是“随意践踏人的情感”。
因此,这个被黄金裹起来的女人,身边没有一个朋友,所有人对她都充满了仇恨、妒忌、猜疑和不怀好意。
比如,乔安娜想偷琳内特价值五万磅的项链,彭宁顿想在琳内特的财富上搞些欺诈,一群互不相识但同被损害的人都希望她出丑。
就像一群苍蝇,围着她嗡嗡嗡地叫着……
她对此却一无所知,仍用一副骄傲的样子说:“在这个世界上,我一个敌人都没有。”
四
让琳内特最终丧命的,是商业逻辑指导下的爱情观——金钱既然能买来一切,当然也能买来爱情。
杰奎琳是琳内特最好的朋友——如果世界上还有人发自内心的爱琳内特,那只有杰奎琳了。
可当杰奎琳带着未婚夫西蒙•多伊尔来投奔琳内特时,琳内特毫不犹豫地出手,用金钱和魅力夺走了杰奎琳的未婚夫西蒙,还玩了一把闪婚。
因为在琳内特的逻辑中,西蒙是个绝好的商品。
他外表帅气,性格却单纯得像个孩子,还是穷小子出身,没什么社会地位。
他既能满足“女王”心中对爱情的渴望,又能满足女王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你看,琳内特的爱情像她的生意一样,简单粗暴,讲求实效,占有欲和控制欲极强。
“这个男人是我的——他属于我。”
用现在的话来说,这叫“包养”。
大侦探波洛用《圣经》中的故事来比喻琳内特的残忍无情:
一个拥有很多羊群的富人,一个是只有一只羊羔的穷人。富人伸出魔掌,残忍地抢走了可怜穷人的唯一羔羊。
可被“包养”的西蒙可不是羔羊,他是“披着羊皮的狼”。
表面上热情、爱慕、恭顺,暗地里却处心积虑,要致琳内特于死地。
原因很简单:难以忍受她的性格,又想要她的财富。
西蒙说,在琳内特身边,自己感觉“透不过气来”。
他感到被占有——身体和灵魂都被占有,太可怕了,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这种感觉。
他想逃离,获得自由。
他想占有自己的女人,但不想被女人占有。
被横刀夺爱的昔日好友杰奎琳也对琳内特充满了仇恨。在杰奎琳眼中,“爱关乎生死”
当雷蒙下定决心杀死琳内特时,杰奎琳认为,“必须参与进去,为了照顾西蒙。”
她爱西蒙爱得丧失理智,不辨是非。
就这样,琳内特唯一的好友,也变成了敌人。
可悲的是,直到死去,琳内特仍没有看透西蒙,她说,“除了西蒙,我周围全都是敌人”。
她对金钱运行逻辑了解得细致入微,对人性的了解却等同于白痴。
该怎么评价琳内特?
我想,不能简单地认为她“做人失败”。她在商业逻辑主导的社会中获得财富和地位,自然而然地用金钱万能想法来看待世界。
她的行为,和现在的土豪用钱砸死妹子没什么区别。
只是,爱情这东西,过于微妙,它游走于人心之间,亘古至今,都难以用金钱来完全实现。
这是“金钱万能”一根筋的人无法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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