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处不胜寒

高中时的高敏儿,顶着“天才少女”的头衔,特立独行,骄傲且清高,除了极有限的几个女性朋友,不把任何男生放在眼里。

上课时的她积极、自信,反应敏捷,见解独到,各个科目都是独霸天下,深得老师们的喜爱。几乎没有例外和悬念,她的成绩都是高居榜首,与第二名拉开着百分以上的差距。

她是大家公认的才女,是写诗写文章的好手,作文常常被当做范文朗读,校报上也常见她的文字,也是各类竞赛的获得者,举手投足又自成一派,因而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有高敏儿的地方总有话题,也因此引来不少围观者,高敏儿对这些好事者却常无好感,所以总不予理会,淡然走开,久而久之,“带刺的玫瑰”就成了高敏儿的绰号。

高敏儿对这个绰号并不欣然接受,但是,高敏儿喜欢这个绰号带给她的相对安静和不被打扰。高敏儿自认不是玫瑰,也并不喜欢爱情的信物--玫瑰。在高敏儿看来,百合之百年好合的寓意,才符合爱情的长久。爱错了,才会如刺伤了人,也就不是爱情了。何况,有刺的也或许会是蔷薇,这个绰号更适合李守薇,那个千年老二,高敏儿永远的手下败将。

李守薇人如其名,也有着蔷薇的美丽和隐含的尖刺。永远都比高敏儿刻苦和认真,永远都比高敏儿来得早走得晚,只要从高敏儿桌旁走过总会尽力低下头用她不戴眼镜的近视眼扫视一下高敏儿课桌上的内容,高敏儿知道李守薇无非就是明目张胆地“刺探”一下高敏儿又在“偷学”什么。

对李守薇的这样举动,高敏儿虽然心里不以为然,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也很配合李守薇,大方地让开由她看。没错,高敏儿总在想,李守薇的一瞥,能看到什么呢?如果不让她看到点什么,好像又辜负了李守薇的这份深意和执着。虽然高敏儿唱的不是空城计,可是也感受到了独坐城头诸葛亮的深深无奈。还好,强大的内心可以支撑外在的镇定自若。

每次考试后老师评讲完试卷,李守薇总会对照她和高敏儿的差距,并谦虚地询问高敏儿的解题思路以及是否还有第二种解法,高敏儿倒是不会隐瞒,尽数告知。因为,在高敏儿看来,题是死的,可是理是活的,如果思维不开、逻辑不通,没有严密和扎实地思维逻辑训练,死记硬背根本没有用。

其实,高敏儿内心还是有点佩服李守薇的刻苦和认真的,但是她不喜欢李守薇的圆滑、世故和虚伪,或许是高敏儿做不到也不肯做;李守薇虽然在人际交往方面八面玲珑和攻防有招,可是心机太重、戒备心太重,高敏儿看着都觉得好累,所以,高敏儿和李守薇成不了朋友,尽管她们自初中起就是同学。

李守薇在初一也是极其优秀的,可是山不转水转,初二就只能和高敏儿打成平手,初三起高敏儿就优势凸显了。到了高中,李守薇就永远输给了高敏儿,似乎出彩的永远都是高敏儿,捧场的永远都是李守薇。

不过李守薇可比高敏儿会来事多了,人缘也比高敏儿好多了,她没有高敏儿看起来那么冷,那么傲,那么小团体,似乎和任何人都能打成一片,和班里男生接触也比较多,是优秀班干部的不二人选。尽管,李守薇在骨子里也自视甚高,对谁也瞧不上,但是她不会像高敏儿表现地那么明显。

看得出来,男生们更喜欢与李守薇接触,高敏儿当然知道并不是因为李守薇座位靠后。而且更为奇怪的是,所有和李守薇关系好的人,和高敏儿关系都很一般。也不知道是两个人对人的看法太不同,还是其中真有什么误会。李守薇不知道高敏儿知道不知道这一点怪异,或者高敏儿知道了也不在乎,只是听之任之。

和朋友偶尔在一起的高敏儿也是活力四射,开朗乐观,议论起人和事,旁征博引、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令人听为观止,可惜,听众有限,传播有限。所以,同学们更多记得是她令人望尘莫及的才情和孤绝于世的高傲。

其实,高敏儿并不冷漠,只是自觉有点孤高于世,不太喜欢向人敞露心扉,吐露心声罢了。是的,在内心深处,高敏儿也渴望有个谈得来、合得来的异性朋友,虽不能成为蓝颜知己,至少不似自己或身边女生这般过于封闭自己或过于敏感、只活在自己有限的小圈圈里,甚至也可以任性地放开自己,疯癫一下青春,不用这么寂寞地守着一个人的青春,孤独地镇守着自己的心田……

可是,放眼班级,甚至校级,谁又能中了她的法眼?她的这份情愫,也曾和着莫名的天气在内心悸动和翻滚。然后,她将其深埋于心,小心地被她隐藏好,毫不吐露半句,即使那个最好的朋友也是不知的。是的,谁能想象表面上云淡风轻的高敏儿的内心也会如脱缰的野马在青春的草原上恣意驰骋?谁能想象遗世独立的高敏儿也会有站在风口浪尖上的无可奈何?谁能想象风光无限的高敏儿其实是高处不胜寒?

潜意识里,高敏儿只是感觉周围的或班级的男生都是望她却步,不会与她正面交锋,从来男生们远远见到她,就会绕道走开。连在班里的座位,他们都是在教室的后两排,而她绝对是前两排。高敏儿自认并不是盛气凌人之人,她不明白男生们为何有些惧她?不过,她既不想追究也不在乎,就当这些不出众的男生们都是羡慕嫉妒恨吧,就当他们根本不存在吧。

高敏儿几乎不和任何男生来往,除了那个爱打篮球、高高帅帅、以校草自居的叶子淇,老师不在时就千方百计地换座位到她旁边,总请她给讲数学题,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偶尔会抱怨作为学霸的高敏儿永远不会理解他一个学渣男的心。高敏儿虽不以学霸自居,奈何自诩学渣的男生却不在少数,对此,高敏儿从来都是一笑置之。是的,文科班里本就是女生的天下,何况,她又是此等的优秀,不言而喻的压迫感没有较强的心理素质就只有逃避的份了。

有哪个男生敢和她当面比试,不妨去看看高二时李守薇主持、高敏儿唯一参加的那次辩手多是男生的辩论赛。高敏儿锋芒毕露,语言犀利,辩论赛自由辩环节成了高敏儿的专场秀,其他人简直就是陪了个场子,各个黯然失色,毫无招架之力,最佳辩手花落高敏儿,所有的光环似乎只属于高敏儿。这场辩论赛华丽谢幕后,并未得到太多的掌声,虽然叶子淇为她拼命鼓掌,可是高敏儿内心的孤独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最顶峰,她深深地鄙视身边男生的不优秀。

后来,她戏称自己为独孤求败,对叶子淇也是爱理不理的,叶子淇当然不乏女生的追捧和追求,包括若即若离的李守薇,可是叶子淇就喜欢来她这里碰壁。叶子淇说女生太优秀,只适合远观,像他这么勇敢的人并不多。高敏儿冷笑,不优秀的人就是因为老找借口,不去创造自己的高度;如果小仲马不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高度,他就写不出世人为之倾倒的《茶花女》,他就不会是赫赫有名的小仲马,他的高度就永远只是父亲大仲马的儿子。勇敢和优秀纯粹不搭边,她或许木秀于林,但是这个林子并不大;或许勇敢的人是不多,可是如果连她的优秀都不能企及,都不能比肩而立,还是靠边站吧,越远越好。

从此,叶子淇虽然还是来问题,但再也没提过优秀与否的话题,她也不再打击他。高敏儿常常独自品鉴她的高处不胜寒,悲悯周围的世界太小,然后任由自己的心绪不受控制漫天飞去。

当然,高敏儿也有自己的弱项,那就是体育。可以说,无论田赛、径赛,高敏儿一无所长。体育五 项达标,除了立定跳远和800米,其余三项都达不了标:高敏儿的立定跳远在女生中可以居前三甲,800米长跑还也差强人意,因为有些耐力,成绩稳居前八,冲击前五也有可能;可是,高敏儿的50米短跑总是起跑太慢,缺乏速度和爆发力,成绩老是垫底;仰卧起坐,高敏儿居然一个都起不来;扔铅球,不足4米,投掷距离太近,更是令人跌破眼球。

可是没人敢看高敏儿的笑话,毕竟,谁都知道,体育课就是个副科,面对压力山大的高中学业,也就是学生们用来放松的科目。

刚开始时,高敏儿是很头疼体育课,可是她的个性又好强不肯服输,任何非人或魔鬼般的挑战都不容她逃避,甚至更能激起她的斗志。还好,体育老师为人和善,也知道高敏儿是学习尖子生,从来不为难高敏儿,很多时候都手下留情,奈何高敏儿自己不肯得过且过。

对于必过的五项达标和选修模块,高敏儿有自己的应对策略。仰卧起坐,她就每晚自己把枕头和被子压在脚上自己练,高敏儿从起初的一个都起不来逐渐到几个、直至符合达标要求,不过别人做完是肚子疼,她是腰疼,可能用力还是不对吧,高敏儿只求达标,不管规范与否;短跑时她反而专门和那些跑得快的一起比,为了不落下太远,高敏儿使出浑身解数,最后也能勉强达标;铅球,她没有强大的臂力,就等补考,体育老师最后也会让她过关;有一学期,高敏儿误选了排球双人双手颠球这一对自己而言的高难度体育选修内容,她最后与同年级那个女的体育特长生合作,那个高手无论如何不会让球落地,这样即使高敏儿出错,都是有惊无险。

每当这个时候,叶子淇也只能在旁边干着急,因为高敏儿是不会向他求救的。体育项目之对于高敏儿犹如数学难题之对于叶子淇,再难,他们两个都不肯放弃,叶子淇总是建议优势互补,可是高敏儿更喜欢强强联合。

然后,叶子淇问高敏儿既然如此,为何不和李守薇强强联合呢?

高敏儿笑了笑,回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我知道你和李守薇确实是优势互补”。

叶子淇不置可否地也笑了,说如果高敏儿能有李守薇一半的会做人,或许高中生活不会如此孤单。

高敏儿反问道,“你哪只眼睛觉得我孤单了?抱歉,我就只会做题,不会做人。就算是孤单,我也享受我的孤单。”

说完,没等叶子淇回答,高敏儿就扬长而去了。剩下叶子淇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忘了高敏儿是说不得的。

李守薇过来责备叶子淇,“你忘了吗?高敏儿从来只有说别人的份,没有被别人说的可能。”可是叶子淇没有高敏儿说别人的印象,高敏儿对与自己无关的事,绝对是懒得理懒得讲的,所以叶子淇反问李守薇,“我怎么不知道高敏儿还有这说人的嗜好呢?你被高敏儿说过吗?那你可太荣幸了。”

“原来,你一直渴望能被高敏儿说啊?你这可不是一般的癖好?可惜,高敏儿的眼睛里几曾有别人?”李守薇的尖刺开始行动了。

“虽然你们一直是同学,看起来关系好像也还不错,可是你真的在意高敏儿吗?你想要走进高敏儿的内心吗?你确定你了解高敏儿吗?你知道她在想什么吗?”叶子淇避而不答,继续追问李守薇。

“你觉得高敏儿在乎别人的了解吗?你以为你能走进高敏儿的内心吗?你以为你知道高敏儿在想什么吗?”李守薇早就看够了叶子淇对高敏儿的过于上心和盲目追捧,也继续反唇相讥。

“自以为是,是件很可笑的事;阳奉阴违,就更为卑鄙了。李守薇,你是个聪明的人,你本来可以做得更好,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再见!”叶子淇并不否认他对高敏儿的好感,可是没兴趣与李守薇深聊这个话题。对他而言,高敏儿是他心底的最温柔的一处,由不得别人随便评说,他只是受不了高敏儿一个人的孤单,看不惯李守薇对高敏儿变相的孤立。

以后, 每当叶子淇看到体育课上高敏儿再苦再难也在咬牙坚持,他只能佩服高敏儿生命的韧劲无人能及,却只能远远看着,不敢走近。而自己潇洒地扣篮,抢断等等总是少了一个重要的观众,而且叶子淇知道,这个观众似乎永远都不会出现。

至于他们学校体育选修模块,男生们爱的球类项目,高敏儿从来搞不清技术要求和犯规内容,也不愿花时间去弄懂,这些对高敏儿而言都是无赶紧要的内容。尽管她的父亲是NBA迷,动画片《灌篮高手》和电影《大灌篮》虽然普及她对篮球的相关知识,可是即使女生们为叶子淇篮球赛上的帅气和表现喊破了嗓子,高敏儿都充耳不闻;高敏儿对足球最不感冒,也不知道是因为中国足球不行,还是足球赛中的假摔或是流血事件让她甚至觉得足球很无趣和野蛮;排球嘛,高敏儿还算懂一些,可是不到万不得已,除了第一次三大球选修模块,她也很少参与,倒不是她觉得自己高度不够,而是体育课选修内容的测试排球双人双手颠球,高敏儿实在接不着球,也遭受了不少打击。

体育课第二次选修时,高敏儿知道自己乒乓球发球常常过不了中间,就选择了还能应付两下的羽毛球,可是也只有守的份没有攻的可能。虽然高敏儿常常被李守薇打的落花流水,可是高敏儿也很感谢李守薇对自己低劣球技的包容。换做她,高敏儿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有这个耐心面对一个差自己很多,球技完全不对等的人。

高敏儿其实很喜欢跳高跳远,喜欢那跃动的瞬间,可是她也有自知之明,她肯定会撞杆压线的;每年的运动会,高敏儿负责写稿,命中率很高。所以,叶子淇总说她班体育道德风尚奖,高敏儿有很大的功劳。若体育课上没有训练项目,高敏儿不像别的女生那样三三两两的聊着天或是看男生们打球,她会去操场跑两圈,然后席地而坐背背需要背的书或是看看闲书。

就这样,高敏儿开始喜欢体育课的自由和无拘无束,体育课就变成了高敏儿的室外阅读课和自由支配课,高敏儿难得悠闲,一个人或徜徉于书的世界或流连于自己的情愫。虽然每次体育课下课回班级,高敏儿看到打完球后叶子淇的酣畅淋漓,也会有一个赞叹的眼神,但是稍纵即逝,高敏儿真正赞叹的是叶子淇那飞扬的青春,而不是叶子淇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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