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不开她

夜已深，怀里的小美扯着他的衣领，娇嗔道：“快过年了，咱们什么时候回我家，我爸妈一直等着见你呢？”

他轻轻的抚着她的发：“乖，快了。”

又是几夜不归，他想，该做个了断了――

他是一个已婚男人，然而他和妻子之间除了孩子这个共同话题，别的什么都不想讲。年少时，他本有一个心仪的姑娘，然却因为父母心意，娶了‘吃苦耐劳’的她。

曾经生活所迫，没有时间去考虑有无感情，就凑合着过吧，这一凑活，就是二十年。如今的他，事业有成风度翩翩，正是一朵花的年纪。

对着一个不爱的女人，朝夕二十年，他受够了。这个女人，要说大错，并没有，但就是觉得不顺心。她的发型太丑，她的言谈太粗俗，她完全没有审美，她的世界除了家长里短就是孩子。他忽然觉得，这么多年和她的生活，好苦。

认识小美，是一次偶然的饭局。这女孩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他被这种小美的青春气息所吸引，臣服在她的温柔乡。年轻的女孩有着太多让男人抗拒不了的魅力，比如果敢，比如刺激，比如浪漫。对了，上次他生日的时候，这姑娘在一大片的海滩上用碎石为他摆出了一个生日快乐，然后抱着他亲了个够。他想，那样的生活才是幸福。苦了自己这么多年，该让自己重生了。

房子不能给她，那是他一个人打拼来的！

存款，也不能给，她并没有贡献！

至于孩子，毕竟是她生的，就让她带走吧！

离婚以后，他要找人策划一场隆重的婚礼，这样才能配上他和小美的感情。他还要带着小美去国外走一圈，想到小美见多识广，和她一起一定会有意外的惊喜。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一定要再生一个孩子。要有一个属于他和小美的三口之家。

……

他在心里默默计划着这些事情，已经急不可待要和她分道扬镳。想到再过几日就可以和小美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心里就澎湃不已。

他以为自己的安排甚是妥当，他准备抛弃了他的糟糠之妻。

他想：她最好不要大吵大闹歇斯底里，这样的话彼此就少了很多麻烦。两个孩子也最好不要问太多，大人的世界他们怎么会懂？速战速决是最好的。

推开家门，已是午夜，他不想在白天解决这件事情。回到卧室，发现她已经睡下了。真是个不修边幅的女人，睡姿都这么难看。

他刚要摇醒她的时候，发现床柜上有两个信封。打开一看，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两个孩子给他写的。这几天他一直琢磨着离婚的事，把自己的生日都忘了。看着信里的话，他心里有点迟疑。孩子随她，话少却懂事。他忽然有些愣住了，在他不在场的时候，孩子已经学会了走路学会了照顾自己学会了追逐自己的梦想。而这一切，他都没有参与，都是她在陪伴孩子，搞定孩子成长过程中的一切琐事。

他记得大女儿高考的时候要求他去陪考，但他觉得不耐烦，她就严词拒绝了女儿，理由很简单：你爸公司事多，你考试是多大个事？但她那一天在女儿考场外面的烈阳下，一直等着。

他还记得，小儿子有一次生病，哭着给他打电话，说妈妈不舒服睡下了，让他送自己去医院。他当时拨去电话劈头盖脸地将她骂了一顿，说她一天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却连孩子都看不好。她才知道，孩子生病了，吵吵嚷嚷说孩子不懂事不知道叫她，她叫他安心工作，家里有她。那应该是半夜的时候，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穿梭在医院的急诊室和病房。后来孩子好了，她却大病了一场。

记忆的阀门总是需要有些东西去打开。从前他从未记得过这些事情。而此时看到两个长大的孩子，忽然想到了渐老的她。好像对她的讨厌也没有那么多。

他想，让她睡一会儿吧，明日再提离婚。

他刚走出卧房，餐厅的灯亮了。两个孩子并没有睡，一直在等他。两个孩子，为他点亮蜡烛，唱着生日歌。他以为他对这两个孩子并没有太多的感情，然而看到，他们悉心为他做的一切，心，还是不自觉地软了。

“我说蛋糕不实惠，你不爱吃，两个孩子非要买。我没拦住。给你做好的面条，也凉了我再给你重做。本来是和孩子们一起等你的，没想到现在上了年纪，困意大了。嘿嘿，你先吹蜡烛吧，又老了一岁了。好久都没回家了，我们还怕你今天不回来，知道你公司事多，看来运气不错，等到你了。咱们也没有那些洋气的话，就是生日快乐！记得一会儿给妈打个电话，今天也是她的受难日。”

这个女人啰啰嗦嗦说了很多话，他本来是厌烦这些话的，可是今天不知怎么就忽然顺耳了。他想离婚的念头也越来越淡。

他想到刚结婚那会儿，她也是水灵灵的姑娘。这么多年的操劳，她已经是昨日黄花。他脾气不好，她也一直包容着。这些年来，起起伏伏，她也都一直默默扶持。如今日子好了，她也老了。的确是谈不上爱她，可是没有她却又好像少了些什么。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什么，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难道说放就放？一直以来，他都忘记转身看看身边的人，这个最爱他的人。他发现自己有点笨。

过了几天，他向小美摊牌了：“我一直以为，我和她的这场婚姻，像一座坟墓。我的前半生都腐烂在那里，无法超脱，没有自由。遇到你之后更是让我想要逃离这个坟墓，你带给我的的刺激，吸引着我想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可是我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我和她早就不是单独的个体。我不爱她，但我离不开她。而我和你只是一场意外的邂逅，现在是时候说再见了，你适合更好的人陪你一生一世。”

和小美分手后，他好像找回了一笔更重要的财富，那么心安。他想，今晚就早点回家吧！好像好久都没有吃过她做的饭了。

（完）

文=晏小雪（生于1998年的萌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