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欧洲经济中心的北移的确发生在大航海之前。

1.海盗开启的商业活动

故事要从北欧海盗说起。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位于欧洲西北角，濒临波罗的海、挪威海及巴伦支海，与俄罗斯和芬兰北部接壤，南面是丹麦。半岛的名字是“黑暗的地方”的意思：这里夏短冬长，冬季的黑夜十分漫长。这里居住的也是日耳曼人，长期以来以放牧、农耕和捕鱼为生。当他们从6世纪开始自己的海盗生涯以后，被劫掠的欧洲人称呼他们为“诺曼人”（Northman），“北方人”的意思，而他们自己则自称为“维京人”（Viking）：旅行和掠夺的意思。

他们的确四处旅行并到处掠夺，实际上他们就是以海盗闻名于世的。最早见于历史记载中的维京海盗是记录在《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中的789年的一次对英国的袭击，当时他们被当地官员误认为是商人，但是这些海盗杀死了要向他们征税的官员。第二次记录是在公元793年。以后200年间维京人不断地侵扰欧洲各沿海国家，沿着河流向上游内地劫掠，曾经控制俄罗斯和波罗的海沿岸，据说他们曾远达地中海和里海沿岸。其中的一支渡过波罗的海，并远征俄罗斯，到达基辅和保加尔。有些船队远航至里海，前往巴格达和阿拉伯人做生意。而更为著名的一支维京人向西南挺进，在欧洲的心脏地带掀起轩然大波。总的来说，维京人以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为基点，成扇形向各个方面进攻。有证据表明在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之前的500年，他们就已经到过那里。

维京人所到之处，要么快速抢劫，要么敲诈勒索。百姓受到涂炭，国王奈之无何。据记载，845年，北欧海盗从法兰克国王秃头查理处获得第一笔丹麦金白银7 000镑。856年又向其勒索5 000镑。在公元九、十世纪期间，法兰克人先后15次支付丹麦金，总数超过40 000镑银币和600镑金币。在英格兰，北欧海盗索取丹麦金始于865年。此后他们频频征讨而且数额愈来愈大：991年为22 000镑，1012年上升为48 000镑，到1018年则达到72 000镑。这一局面一直持续到1051年，该年英王忏悔者爱德华支付了最后一笔贡银——北欧雇佣军的军饷。

“大量外国货币，特别是盎格鲁撒克逊货币，通过抢劫、获取丹麦金等形式在十世纪进入斯堪的纳维亚”。据不完全统计，这一数字高达270 700镑银币和至少600镑金币。

维京人四处掠夺，使黑暗的西欧雪上加霜。

他们觉得有把握或者无法来回奔波的时候，也在一些地方定居下来，无论时间长短。据记载，自820年挪威海盗就已在爱尔兰过冬。850年，英格兰萨内特岛的丹麦海盗也不再返乡。其间，他们需要的粮食供应主要来自袭劫。10世纪前后丹麦人占领并统治英格兰的东半部大约100年；也就是在10世纪，法国国王实在拿这些海盗没办法，便许给他们一块土地，封他们的首领为法国公爵——这块土地就是诺曼底，这个公爵就是诺曼底公爵。后来，公爵进入不列颠，开启了英国此后的历史。

面对征掠而来的巨额财富，北欧人主要采取以下两种处理方式：其一、支付生活消费。最初北欧人对征掠来的金银毫不吝惜,尽情挥霍，如购买丝绸、香料、珠宝等奢侈品，制作胸针等工艺品，赠与侍从，遗给子孙。其二、经营工商业。十世纪以后，随着征掠活动的减弱，北欧人逐渐由海盗转化为商人。

也就是从10世纪末以后，北欧人几乎突然间就停止了海盗行为，可能有三个原因：一个是经过了几百年的掠夺后，他们在不同的地方分别有了自己土地，于是塌下心来开始照管；另一个是部分维京人利用掠夺的金银财富开始经商做贸易；第三个是逐渐受到了基督教的感化，也想安稳地过日子了。一个维京海盗就对英国的一位国王，阿尔弗雷德，说过：他的家乡的土地又长又窄，既要放牧又要耕种，临近海边，岩石遍地。这个海盗作为一名首领，拥有的财产不过是20头牛、20只羊和20头猪，一小块耕地，用马来拉犁。

11世纪开始，维京人的掠夺和敲诈变成了贸易。由海外涌入的金银首先刺激了北欧毛皮商业的发展。其次，传统的琥珀贸易也受其推动。第三，掳掠的金银财富也同样吸引着来自欧洲和东方的商人，他们携带各种各样的商品涌入斯堪的纳维亚。在比尔卡市场上香料、丝绸、毛织品、葡萄酒、玻璃、金银饰品和青铜工艺等商品琳琅满目；北欧人出售毛皮、海象牙、琥珀、绳索、海鱼和蜂蜜等特产的店铺鳞次栉比。为了获利，北欧人甚至还向阿拉伯人提供奴隶。

和地中海商业活动相比，他们的商业活动带有两个明显的特点。

第一，发展了内陆贸易。维京人凭借河流从一开始就进入欧洲内陆，他们的四处掠夺所开辟的线路，他们在各地的定居点，后来成为了贸易网络和贸易市场。而地中海商业在一千多年内是以地中海为核心的，也只是到了10世纪才凭借河流和陆路进入欧洲内陆。这样，10世纪开始，欧洲就从南北两端的海洋开启了复苏和复兴的进程。

例如，当丹麦人和挪威人沿着海岸线进入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法兰克的时候，瑞典人则向东进入俄罗斯，沿途建筑了堡垒。冬季结束、河流解冻，这些瑞典人还有俄罗斯人就沿着德聂伯河航向君士坦丁堡，他们在那里有一个给划定的区域开展贸易。他们用琥珀、皮毛、蜂蜜等交换来自东方香料、酒品、丝织品和金银器皿，运回北方。在俄罗斯出土了大量阿拉伯钱币和拜占庭钱币，表明这种贸易的存在和规模。

由于这种内陆贸易，欧洲东部和西部在南面断裂的纽带，通过北面的交往而连接起来。欧洲东部乃至亚洲的商品从北路进入西欧，东部经济和文化进一步影响了西欧。

第二，壮大了海洋贸易。维京人的海洋贸易比起地中海来更具有海洋意味：地中海远离大洋，几乎就是欧亚非三大洲的内海，自然环境特征相对温和；维京人直接面对的就是大洋，尽管在开始阶段他们也只是在近海，但是，对于海洋，他们显然比地中海商人更为熟悉。另外，欧洲西部海岸曲曲弯弯，近海岛屿众多，这为北欧人从各地海岸进入陆地提供了便利。

2.北方商业的兴起

维京人开启的欧洲北部的商业活动首先在佛兰德尔这个地区兴旺起来，这和佛兰德尔的地区特征有直接关系。

第一，地理位置方面。比利时位于欧洲西部，东与德国接壤，北与荷兰比邻，南与法国交界，东南与卢森堡毗连，西临北海与英国隔海相望。海岸线长66.5公里。全国面积2/3为丘陵和平坦低地，全境分为西北部沿海的佛兰德伦平原、中部丘陵地带、东南部阿登高原三部分，最高点海拔694米，主要河流有马斯河和埃斯考河，属海洋温带阔叶林气候，四季明显。号称西欧的“十字路口”。

公元前57～前51年被罗马人凯撒征服后隶属于罗马的行省——贝尔吉卡行省。4世纪起，被法兰克人占领，成为法兰克王国的一部分。9世纪中叶其西部（佛兰德伯爵领地）归西法兰克，东部归东法兰克。

第二，经济基础方面。佛兰德尔一带拥有海岸湿润的草场，这里蓄养的绵羊毛质优良，胜过其他地区——据历史资料的描述，法兰克一带的羊只个个瘦骨嶙峋。很早以来，这里就发展出了呢绒纺织业，出产的羊毛披肩和羊毛斗篷深受各地欢迎。军队也非常需要这类产品，这里很早就有一座制作军服的工厂。当年，查理大帝回赠哈里发礼品之一就是这里制作的羊毛斗篷。所以，佛兰德尔的羊毛制品、北欧的毛皮、阿拉伯和拜占庭的丝织品一同列为奢侈品。这样，佛兰德尔就不仅仅是一个交通枢纽之地，而且还是一个纺织产业基地，为往来贸易提供货物。佛兰德尔的羊毛纺织业发展迅速，很快本地原料就供不应求了。商人们便从英格兰进口羊毛——英格兰的羊毛质量更好，进一步扩大了佛兰德尔纺织品的市场。

比较有意思的是，佛兰德尔的羊毛纺织业越是发达，这里的人对于商业的兴趣就越小：他们宁愿一心一意发展产业，而把商业交给外国人去做，即斯堪的纳维亚人和后来的汉莎人。

第三，城市发展方面。在商业、纺织业、布料制作业及其他手工业的带动下，这里的城市很快兴旺起来，从一开始它们就是工商城市，都是自治城市或者称作城市公社。封建王权在这里的统治较为薄弱，而领主则依赖工商业（在南部）和农业（在北部）。

布鲁日于1128年7月27日得到了设立城市的许可状，建筑了新的城墙及运河。13世纪初，布鲁日已经成为弗兰德布料市场圈中的重要城市之一。城里的企业家门甚至向外拓展了英格兰和苏格兰的羊毛生产领域。英格兰的商人们带来了诺曼底的谷物与加斯科涅的葡萄酒，汉萨同盟的船只停满了港口，新式的大木船得要排到丹姆和斯鲁伊斯之间才有空间停放。1277年，从热那亚来的第一艘商船驶进了布鲁日，自此布鲁日成为连接地中海与北海贸易的第一个商业据点。南北两片海域的联系沟通了。

商业的发展这个发展促进了商务和财政技术的发展，并快速地为布鲁日的银行业带来大量资本。1309年证券交易所开张，在十四世纪时成为低地国家最先进的金融市场，而威尼斯人5年后来到布鲁日，才学得了这个金融市场技术。

14世纪，布鲁日布料贸易的重要性逐渐丧失。1384年来自勃艮第的菲利普二世成为了弗兰德伯爵。他在布鲁塞尔、里耳以及布鲁日设立了他的宫殿，这为布鲁日从全欧洲吸引到了大量的艺术家、银行家以及其他重要人士。布鲁日的主要活动逐渐转变为银行业、奢侈品交易以及文化中心。1376年于城堡广场建了新的市政厅。

安特卫普是尼德兰的另一座工商业和港口城市。在公元2、3世纪已有居民点。8世纪初，斯海尔德河右岸始建商业小城镇。1291年安特卫普建市。13世纪加入“汉萨同盟”，继谷物贸易后，毛织品贸易繁盛。随着钻石琢磨法发明，1476年建设了小规模钻石加工工场，到17世纪初期成为世界钻石加工和贸易中心。1531年开设证券交易所，金融业兴起。16世纪呢绒、花毯、玻璃、印刷、钻石业迅速发展，成为当时欧洲最繁荣的商业、金融城市和第一大贸易港，人口增至10万。

北方的商业就这样兴起，与地中海商业的复兴一道，搭建起欧洲的贸易网络，奠定了欧洲的市场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