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擅长悲剧的营造,这在他既往的作品中得到公认,他的风格就是按他自己的节奏和语调讲述故事,能有多平静就有多平静,惊涛骇浪的情感的事情丢给读者自己。
在他这本《第七日》里面以主角杨飞的故事,以倒叙的方式,串联起一个荒诞、冷酷、令人绝望的现实世界,并以此为倒影,勾勒出另一个世界的模样。
杨飞自己是一个被生母不小心在火车上生下来的孩子,和粪便一起,顺着火车的厕所通道,直接流到了铁路的轨道上面,被铁路工人杨金彪捡到并养育成人,杨金彪为了他,放弃了本可以唾手可得的一段婚姻,而杨飞也在成人后生母前来认领后,最终选择了放弃原生家庭,依旧和杨金彪生活在一起。
但杨金彪最终不能释怀的是,他曾经在婚姻和杨飞之间犹豫过,并把他丢弃,尽管杨飞从未抱怨过此事。杨金彪得了绝症后,最终离家出走,倒也不是为了减轻杨飞的负担,他始终想去当年他丢弃杨飞的地方再看一眼,也许是赎罪,也许是想把那个曾经被自己丢掉过的杨飞捡回来。但当年的小县城被拆迁得面目全非,他再也找不到那个地方,他精疲力尽,又被流浪汉洗劫一空,最终死在了那里。
杨飞卖掉了自己的店,出门寻找养父,在吃饭的地方,因为一场大火,被烧死,然后他去了另一个世界,继续寻找父亲。
在寻找父亲的路上,他不断地认识其他一些人,发现自己或多或少认识他们并参与过他们的人生。
出租屋邻居,一对从农村到城里来的打工情侣,他们在洗发店当洗头工,每天为贫困相互吵架打架,打完之后,他们做爱吃饭,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洗发妹说想要一部苹果手机,洗发男给她买了一部山寨苹果,洗发妹觉得被骗了,从一栋高楼上跳了下来。洗发男悔不当初,卖肾换来三万五千元,希望为女友买一块墓地,因为手术感染,自己也死了。
初入警界的年轻警察和男扮女装卖淫的小伙,在审讯期间,警察踢废了小伙子,小伙子上访无门,提刀把警察砍死,他们一起来到了阴间,每天在一起下棋,吵架。
给杨飞幼年时喂过奶的李青,杨飞心理上始终认可的母亲,因为揭露当地医院抛弃婴孩尸体,遭暗算致死,她和她发现的被抛弃在水塘里的27个孩子,在那个世界,有一棵大树,树叶巨大,每一片叶子都可以容一个孩子栖身。
杨飞的前妻,因为现实因素,离开杨飞,投身豪门,也利用她的美貌,游走于高官巨贾,最终高官被查,自己在浴缸割脉自杀,她和杨飞在另一个世界短暂重逢,又很快离开,说要参加朋友为她举行的盛大葬礼。
如此这般,现实世界里的种种悲情和狗血,都在杨飞的寻父之路上一一呈现,几乎可以认为,余华是一个对世界绝望的人,但结局并非如此。
在另一个世界里,警察和杀人者忘却了仇恨,杨飞和前妻仍有爱意,洗发妹有了男友卖肾为她买来的墓地,将获得永生,临行前,所有人都衷心祝福她,每人从河里捧起一把水,为她净身,更重要的是,杨飞也找到了父亲,父亲说过,我不怕死,我只怕再也见不到你。
关于那个世界,余华在小说的结尾加了一段描述,那里树叶会向你招手,石头会向你微笑,河水会向你问候。那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没有悲伤也没有疼痛,没有仇也没有恨……那里人人死而平等。
他问:“那是什么地方?”
我说:“死无葬身之地”
......
对这个世界绝望吗?不,希望都在绝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