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和小姑娘去往西部。沿着大河,他们像两只鸟,御风疾行。一路掠过雪峰和峭崖。腿脚麻木的时候,他们会停下来歇脚,找一个背风处啃两块饼干,抓两把雪含化之后咽下。他们到底要去哪里,小姑娘不问,青年也不说,只是顺流而上,好像前面某地并没有目的地,他们要的只是逃离过去,逃离时间,逃离世界。有时候大河出现支流,他们总习惯地选择右行,这样大概持续了好几日,终于在一座大山前停下。大山环绕四周,形成一个巨大的山谷,大河似乎已经到了尽头。前面再没有了冰面,远处传来哗哗的水声,旷野上冒着白雾,透过蒸腾的气体,他们看见远方是一帘巨大的瀑布。四周一片青绿,居然找不到一块残雪。小姑娘高兴地说,到了。
青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景致,忘记了姑娘本是跟随他而来,只顾饶有趣味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河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水潭,潭水清冽,细看还有游鱼的身影。水底横七竖八卧着枯树,有些地方居然呈现出奇丽的色彩,天空也格外明亮,虽然看不见太阳高挂,但分明是个阳光灿烂的晴天。
好吧,这只是昨晚一个梦。
我常常会做一些没头没脑的梦。有时候确实仅仅是一个片段,一段对话,有时候却像一部悬疑片,有跌宕的情节和诡异的人物。醒来会反复回味,窃喜自己的创造力惊人,只可惜好梦很快会忘记,等我抓笔匆匆记录之时,梦中的细节已悄然流逝。有人说,这是大脑自动防御机制,以防懵懂者混淆现实与虚幻;有人说,这是灵性程度不同而已,凡人只记得梦里的感觉而丢失了细节,而有灵性者能详细描述梦境里的细微特征。记得有一个朋友说,他的母亲就有这个本事。这是被证实过的,她描述梦里的某个地方的某个人真有其事,而她与其完全不可能认识。当然这种事情很难求证。但是“梦”的确是相当有趣的话题。不然,弗洛伊德和他的弟子们又怎么会穷其一生去研究“梦与性心理”呢!
小时候,家里住房紧,我和弟弟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弟弟读幼儿园,我上小学。每天晚上睡觉前,弟弟喜欢叫我讲故事。那时候我家书架上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有不少书——我父母并非读书之人,却也收藏了几本好书——其中,张恨水的《八十一梦》就是那个时候读过的。在《八十一梦》中,有一篇叫做《我是孙悟空》,故事讲“我”变成了孙悟空,遇到老妖婆差点遇害。当时的我读得爱不释手,热血沸腾。于是,到了晚上,我就开始在弟弟面前胡编瞎造了。那是我俩一天里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因为我的故事常常带点惊悚,甚至有些血腥,那些玄乎的描绘,常常令他欲罢不能,脑袋躲在被窝里还要继续听。而我便更加起劲儿,故意编造一些飞天大侠,上天入地,拯救人类,甚至不惜滥杀无辜。结果有一次弟弟被吓得够呛,半夜惊觉,连续几天被噩梦惊醒,害我被妈妈狠狠打一顿。
张恨水先生所作《八十一梦》正处于抗战时期。反映的是国民党执政年代。那时候完全是把这本书当成故事会来读,后来才知道这本书其实是张恨水先生良苦用心之作,是一本包含讽刺和反抗的寓言小说。这本书让我产生了记梦的念头,于是常常开始留意自己的梦,有时候还喜欢记录梦境。于是,也就有了开篇的那个梦的残片。或者,以后整理一下,凑凑数,也出一本《八十一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