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不是你的思维决定你在写什么,而是句子本身。
有时候,你脑海中会突然蹦出一个句子,你不知道它是怎么浮现在脑海的,你的思维甚至没有刻意去朝它出现的方向去想。它就这样从天而降,更令人惊异的是,另一个句子因为前一个句子的出现,也跟着出来凑热闹,好像跟前一个句子是好哥们,抑或是闺蜜,要出来见人,都黏在一起。
曾有作家感叹,他笔下的那些文章,不是他主动写出来的,而是那些句子自己浮现脑海的,他只是记录了下来。多年之后,再看自己的作品,他甚至惊异于这些文字是他写的。有音乐家也曾有这样的体验,脑海中跳动着音符,他无需思考,只需要记录即可,一曲传之后世的杰作就这样诞生了。
其实,创作者有时候会感叹自己是贪天之功,因为那些句子、那些音符就在脑海中涌现,你得赶紧记下来,要是过后再去苦思冥想,怕是记不起当时是怎么想的了。
有的作家讲究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将王侯将相、才子佳人、超级英雄都玩弄于股掌之间。但其实,更多的时候,是作家被笔下的人物牵着走,你创作的人物一经诞生,就像一个有了真实生命的存在,他有自己的行为逻辑和做事原则。
写《战争与和平》时,托尔斯泰并不想让安娜死,但最终安娜还是死了,按照这个人物的设定及其命运轨迹向前推进,不期然间,笔端的句子就将安娜带入了死亡的节奏。
写《平凡的世界》时,路遥将对知识女性的所有美好想象都给了田晓霞,他不想让她死,但最终写着写着,田晓霞自身的命运挣脱了路遥的笔,沿着自己固有的轨迹走向了死亡。
记得有回忆文章呈现了当时的情形:1987年的一天,在《延安日报》工作的弟弟王天乐正在洛川采访。报社领导打电话给他,说路遥去报社找王天乐,说有急事。那时路遥正在榆林宾馆安心创作《平凡的世界》。当心急火燎的王天乐出现在哥哥面前时,眼含泪水的路遥,随即一脸痛苦地对他说:“田晓霞死了!”
田晓霞是谁?不是现实中的真人,而是路遥正在写的《平凡的世界》中人物。路遥本不想让她死,但随着情节的推进,田晓霞不期然间就死了。
有些时候,作家觉得能决定笔下人物的命运,或许是段位还不到吧,真正的大家,会清楚地认识到,那些人物都有自己的命运,有些时候,创作者本人也决定不了他何时生死。
同样,句子也是,一个句子写下来了,你的思绪会受到已经诞生的这个句子的影响,接下来会写出一个之前在你脑海中完全不存在的句子,这个句子是跟着前一个句子出来的,是你无法左右的。
写作,其实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就像有晨跑或者晨练习惯的人,一天不去跑步,总觉得生活缺了点什么;写作也一样,一天不写下一些句子,你就觉得,这一天的光阴被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