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时间的俘虏,永恒的人质——《亚特兰斯蒂之心》
岁月寒冬,青春微凉。年深岁久,他们常对我说:他们走过的路比我喝过的水还多。
然而那时的我是不信的,反而有些鄙视。我不知道是源于刚出茅庐,不惧于严峻的三国局势;还是初生牛犊,带着先天的傲气,不会低头,也不会承认浅薄。我想时间会证明一切。
十九度的仲冬。
外面呼啸的北风唰唰地响,狠狠撞击着带着些厚重的铁门,零下十九度的冬天,窗户上满是晶莹雪白的窗花,像是许多不知名的花和草,从未见过,从窗外只能看到窗户透下来的光,却看不到屋子里的场景。里面的争吵声被呼啸的北风遮掩过去。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刻,里面传来一句——“好,我走,我以后在也不会回来!”
“你走,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一个声音尖锐带着孤傲,一个声音带着些颤抖和岁月的痕迹,外面恶风继续,除此便再无其它。
这个故事的主角是我,高考失利后,带着许多的压力前往复读,对未来满是迷茫和不自信,同学朋友圈里的欢声笑语一次次在深夜折磨着我,在复读学校呆了近两个月,多如牛毛的争吵如此般比比皆是,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般下定决心,没带外套,没带行李,身上揣着六百八十元,带着一块半智能的诺基亚手机就这样离开了家。
一路长途跋涉,坐着火车最末端的车厢,啃着凉馒头和车上免费提供的热水,一路到了目的地成都,身上的钱花得七七八八,只剩不到三百,而此时我举目无亲,也没去有前途和征程。
想一去不回的冒险,像远方住着另一个自己,睡在哪里睡在夜里。听着一路陌生的声音,以及周遭奇怪打量的目光,今天,明天,一直在重复上演。
不过,没关系,此时的我很轻松,没有高考的魔音,没有父母的期待,也没有攀比,我是我自己,我开始驾着一匹马,浪迹天涯,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我渴望一场逃离,一片江湖,一盏明灯,一匹骏马,一封信笺,一盅烈酒,一支毛笔,一纸江南,一蓑烟雨还有一场莫名的相遇。
还有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
我知道有一天,
他会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
身披金甲战衣,
脚踏七彩祥云来救我于水火。
所有二十岁该幻想的东西,我都幻想得到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吗?可是心底就是莫名的心虚,我很快摒弃了这种想法,我才从那个牢笼里跑出来,我不要再回去,我也回不去。
夜晚十点的成都,灯火璀璨,没有雪的痕迹,灯红酒绿里满是繁华,是大城市的气息,我有些庆幸,还好我远离了带着乡土气息的家乡,我才能看到这样的繁华,拥抱时代的气息。
我是庆幸的,在九曲十八弯的街道尽头,我终于找到了一家便宜的旅馆,尽管过程中我受尽了白眼和看不起,不过和以前比,没关系,我努力地安慰着自己,仿佛这些就不会存在于我被一直护在温暖羽翼下的心里。
进了旅馆,我洗个了热水澡,去了去风尘仆仆的气息,夜晚,盖着一床并不厚的被子,没有预期所料的安心,我失眠了,彻夜难眠。夜晚一个人的时候,总容易想到过往的种种,这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到了晚年,生命垂危之际,回想自己的一生,所遗憾的悔恨的总是自己以前做错的事。我如今也这样了,难道我错了吗?
第二天,兜里还剩九十六块钱,眼眶有点泛酸,一种茫然无助和害怕的感觉沉沉的压在心底。我安慰自己,别害怕,你会坚持下去的,而此时的手机也欠费了,我仿佛被丢在了一个陌生的国度,联系不到任何人,也生活在最低层。
退房的时间到了,我对房间有些恋恋不舍,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旅馆的大娘仿佛看到了我的窘迫。
“姑娘,从家里跑出来的吧,你要是愿意在我这里先住着吧,平时帮忙打扫一下卫生,怎么样?”
我含着泪水,点了点头,突然很想家,想妈妈的饭菜,想妈妈的唠叨;想父亲的温暖的怀抱,想父亲寒冬单车接送的日子。可我也怕,怕他们因为我的任性真的不要我了。也怕,我没有脸见他们了。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成都也多了些凉气,年味渐浓,我身上还是那件从家里带来的毛衣。
我没有一种胜利的喜悦,反而是孤家寡人的绝望。年轻不让我低头,可现实给了我狠狠的一脚。
我错了。
这天,我在旅馆的电脑上看到了一则寻人启事。我的心跳动了起来,这是一封家书:
女儿,丛你呱呱坠地,到你会爬会走路,我们操碎了心。记得有一次把睡觉的你放在家里,我们去干活了,回来的时候看到满地的碎瓷片,全是被你摔坏的碗和盘子,那个时候家里很穷,表面上对你很生气,可心底里却有些庆幸,你没事!
你走后,我们惶惶不安,我们以为你没有这么大的勇气,我们也顾及面子,拉不下脸来,你就这么决绝地离开了。
我们在反思,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逼你太紧,不该不顾你的感受。这一个月来,打你电话不通,跑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找不到你,每天吃不下,睡不好,害怕你会出事。不论如何,我们会一直找你,家一直都在。
想到很久之前看到的一句话:人山人海之中,做不了你的大英雄,也要做你的一把大雨伞,为你遮风挡雨,我能且一定能呼你周全。
女儿,如果你看到,请回家!
爱你的爸爸妈妈
读到这里,我眼睛湿润了,所有的委屈与压抑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豁口,一下子倾泻出来。
我一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你就是我心目中的盖世英雄,
我知道有一天,
你会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
身披金甲圣衣,
脚踏七彩祥云来找我,
承认吧,
我爱你们!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会对你们说:我爱你们!
如果非要把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
我希望是——一万年。
不用再犹豫了,车票已经定好了,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我在想,时隔一个月的见面,没等我承认错误,反而他们比我先哭了,眼泪在岁月沟壑中流淌,是泥土朴实和无私品质的体现。
青春的孤傲与放纵,可以被原谅。但请考虑岁月的无情,时间的残酷,会不会给你迷途知返的机会。
岁月不迟暮,爱在归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