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和刘大夫分别回了自己家。
一进茶馆,素衣听到茶馆里的客人们正在议论着什么,说啥出血啦,财主家啦等等。二婶的脸色也不好看,显得忧心忡忡,她正在拿着抹布,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柜台。
“娘,发生什么事啦?他们在说啥?”
“唉,这不是冯铁匠家嘛,他家你柱子哥让人给打了,伤的挺重呀!刘大夫没在家,三宝和七闺儿给他包扎了一下,血事止住了,可人还昏迷不醒呐!这可咋办呀!”
“啊?伤到哪啦?谁打的呀?告官府了么?”
“还不是那蒙古财主巴布家的人,前些日子到你柱子哥家,说要打几十把钢刀。你柱子哥和你冯三伯俩起早贪晚,总算打完了。今天呐,他们来取货,看完之后,硬是说刀的质量不好,不给钱。你柱子哥就问他们,是哪里不满意,重新打来就是了。可他们不讲理呀,拿走了刀,还把你柱子哥打了一顿。这活生生的,把你柱子哥打的不省人事了呀!唉!”
“娘,报官了么?”
“告诉里正了,可他也没来呀!那些人,里正也惹不起呀!”
“娘,我去看看柱子哥。”
“去吧,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素衣放下兰九夫人给她拿回来的东西,就往出跑。
到了冯三伯家,素衣看到冯三伯和三伯娘都在柱子哥的房间抹眼泪。她也没说话,直接来到柱子躺的炕前,“柱子哥,柱子哥。”素衣喊了几声。
“没用的,都半天了,也没醒过来。这可咋办呀!”
正在这时,刘大夫在家听说了消息,也立即赶来了。
刘大夫进屋放下医箱,直接坐到炕沿,给柱子把脉。随后又查看了他身上的外伤。
看起来,三宝和七闺儿处理得还不错,血被即时止住了。
“嗯,问题不大。主要是重伤引起气血两虚,导致昏迷。给他熬一付汤药,硬灌给他喝了,到晚上应该就能醒过来。”
刘大夫开了个方子,递给冯三伯,让他赶紧去抓药,回来熬好给柱子服用。
趁这功夫,素衣问三伯娘,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伯娘拿手帕擦擦眼泪,看着炕上的柱子,帮他掖了掖被角,说,“那天巴布老爷家的家丁来,说巴布老爷说了,南方要打仗,要咱家给他打五十把大砍刀。柱子和他爹就没日没夜地开始炼铁,打造。昨天,终于把要的五十把刀都打完了。那都是上等的好钢打造的呀。可是,他们今天来取的时候,偏偏说咱打的刀分量不够,刀刃不锋利,不给咱钱。
柱子说,哪把分量不够的话,可以重做。他们就生气了,说咱家耽误他们大事了,还要咱们陪给他钱。哪有这样的道理呀?柱子和他们理论,结果,他们十几个人,就把柱子打成这样。
等我和你三伯听到动静的时候,他们打完人,拿着五十把刀,已经要走了。我和你三伯拉住他们理论,他们把我俩推倒地上,拿刀就跑了。”
从柱子家出来,素衣心情沉重地回到家。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对她触动很大。
府城纳哈出和兰九夫人一家,是蒙古人,从老夫人,兰九夫人,到赫儿,甚至初六和江妈妈,他们都是很良善的。他们对人很宽容,大度,从不欺压。可以看得出,他们家在府城,也深得民心。
可是,镇上的巴布财主,一直以来,都是持强凌弱的化身。素衣从开始来到这,已经两三个月时间,她听到的关于巴布家的做过的坏事,一件接着一件。
想到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柱子,看到冯三伯愁苦的面容,听到二婶忧心的长叹,素衣想,作为一个未来人,她是不是应该为这些善良的人做点什么。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而且还没有找到回去的通道。那么就先安心在这里生活。
原本,她是把自己放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她并没有想涉入太深。心想,只要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应该换个思路了。今天,她可以作为一个旁观者出现。可是明天,有可能,她就是那个被殴打,被欺凌的人。
“素衣,家里高粱米不多了,你先在家看着点茶馆,娘去后街米店,让他们给送点高粱米过来。”二婶打断了她的思路。
“好的,娘。你小心些。”
素衣接过二婶手里的活,继续想,她该如何去做。
她又做出新的一锅小米酥,她把它们从锅里捞出,切块。
“素衣姐,素衣姐!”
不用问,是七闺儿来了。
素衣回头笑着,刚要叫她一起来吃。可她看到跑进来的七闺儿的脸色,异常不好,心慌,焦急,恐惧,交织在一起。
“怎么啦,七闺儿?”
“素,素衣姐,你,你快去后街米店,二婶她,二婶她…你快去,快去!”
素衣一听,拔腿就跑。
天阴了,乌云压的很低,好像,要下暴雨了。
后街米店,是镇子里最大的一家米店,开店的老板姓唐,为人热情,厚道。他家的米质量好,价格公道,还免费送货到家。平时,大家都在这里买米,店里的生意一直都非常兴隆。
素衣跑到米店门口,看到米店门口聚了一群人。
她拨开人群,往店里进。
她一只脚刚迈进来,就看到地上有两个人,躺在血泊里。
一个是个中年人,身穿深蓝绸袍,头戴布巾,他胸前一个血窟窿,正在咕咕冒血。店里的伙计正在哭着喊着叫他唐掌柜。另一个,身穿赭色布衣,头戴两支簪子,一支银的,一支铁的。她是被人砍断了胳膊,后背也被砍了一刀。整个人只剩下口气。
“娘,娘!”
素衣扑上去。
“娘,你怎么了?怎么了?”
躺在地上的二婶,虚弱地睁开眼睛,“丫头,六啊…,六一…在巴,巴布家…”。
她抬抬左手,“镯,镯子,给六,六一…素…照…顾…六一…谢…谢……是娘,娘没用啊…”
“娘,娘!”素衣想把二婶抱起来,“娘,咱们回家吧,回家!”
“娘!娘!娘!”
二婶用仅有的左手,想去碰素衣的手,但还没有碰到,就垂了下来,再也没有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