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周末天气允许,我便会带上欣,去田间和荒山上搜寻各种有趣的野花和草木。这个过程真正说来也是慢慢起兴的,自去年初冬偶然到老家后山上去闲逛后,进而慢慢的使之变成一件有趣的事情。那时也只是看到的景物拍摄几张而后发到朋友圈。次数多了便觉只知其样而未闻其名总是不妥,于是搜寻应用商店查看是否有专门识花软件,恰好还算寻得。自此而后几个周末但凡回家总会在后山上溜达一番。今日想起,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朵梵天花,那时是在一片枯萎的枝干中偶然发现,当时只觉这朵花真是傲气和动人,都这番光景还能开的如此鲜艳,而且是在冬令时节,当真是委实不易。于是连忙拾起手机找好角度给它留了张像。欣看我在拍也走近查看,适时的掏出手机拍了张,我们相互对比,我笑着对他说:“还是我拍的好。”
田间和荒野上,尽管已是冬令时节,隐没在其中的蚁穴出口却依旧是一片忙碌景象。欣这时不免总是调皮的拿着根小棍子捣毁穴口,然后跑到一旁查看乱成一团的工蚁们。有次我正贯注的对着一株长节耳草蹲着拍照,欣这时跑过来兴奋的说:“老爸,刚才我看到好多蚂蚁的卵。”我回头问道:“有看到蚁后吗?” “我没注意看,那群蚂蚁四下乱串,我就躲到一旁了。” “儿子啊,我是真不明白了,这蚂蚁是得罪你了吗,你怎么老喜欢捣它们的穴呢!”我笑着说道。欣则笑着回道:“你不懂,这叫乐趣。”
后山的田间近乎都已是收获,一眼望去顿觉几分荒凉。几块还未及时收获的地里,地瓜的枝叶已是显得有了几分枯黄。散布在一些规整的地里的龙眼树,一眼望去更是略显孤寂。在其中一棵龙眼树下,一头老牛悠闲的站立着反刍吃进的食物。一只小牛乱蹦的四下乱跑,我望着这头小牛想给它拍张照,可它太活泼了,根本就没片刻是停歇的,便也只能悻悻然的作罢。在田埂下方不远的地里一个妇女突然叫了我的名字,我一下子怔住了,碍于近视未能看清便未作答。她又叫了我,我便走进查看,一看才知是同宗的一个亲戚。“阿七,你今天没上班啊。” “是啊,周末没上班,你怎么在这里掘地瓜呢,我记得你家的地不在这边呀。” “这地现在没人种,我就先拾掇了种。” “今年地瓜收成好吗?” “马马虎虎。”……
后山逛得次数多了便觉单调,于是进而便到临近的山上去采风。荒山上由于常年无人问津已是杂草丛生一片繁密,虽是冬令却也依旧,能及之处便也有限了。有时望见一处不见光的密密藤丛时,便会驻足端详,望着那黑魆魆的密丛深处,心中不免产生敬畏之感。遍布的杂草间,虽有枯萎难免,但是总能找到隐没其中的小小花色。这也许也是温陵这座沿海小城的特色,在这北纬24°的冬令,几分萧瑟几分绿意,夹杂着几许的花色。在古时,南宋理学家朱熹更是称赞温陵道“山陵独温”。
荒山上的景色仅以全貌而视之,那着实并无任何特别之处,更有甚之,先前采掘石材而遗留的迹象,使之更让人产生破败而遭遗弃之感。可大自然是神奇的,时间的推移总能让破败的山脊重新再换上绿绿的新装,一切好像又显得自然,又让人不免总感慨。于是我便总是细细的寻找着,探寻着那微观中的特别之美。也许是次数多了,欣见我每次都是拍些不起眼的花花草草,便心生疑问的问道:“老爸,你要是拍花花草草,公园里不是很多吗?干嘛老跑来这荒山上呢?” “那可不一样,公园找不到一种自然的美,要寻找自然的美和灵感,只能到自然中去寻找。” “喔!”
冬令慢慢的走了,春令悄悄的来了,好像一切都是悄无声息似的。二月里的几场细雨过后,周末我照旧来到了后山上,先前的地里已重新翻整。几株金刚藤也在枯萎的枝上又抽出了嫩绿的新枝,枝叶上点点的花蕾有些绽开了几许,多数依旧还是含苞待放。在地旁的荒地上交错着几株山莓,枝上点缀着几片嫩绿的叶子,而几处枝干尽头的几朵白花已经盛放。我举起了手机驻足着拍照,这时一只蜜蜂落入了镜框中,我兴奋的赶紧一边对焦拍着一边叫唤欣过来观看。我们都高兴的不知所以,看着蜜蜂忙碌的从这朵到那朵,我对欣说:“春天来了,春天来了……”我把这些宣布着春天来了的消息分享到了朋友圈。嘿!春天悄悄的来啦!
三月,春天的气息更加浓烈了。追随着这气息的脚步,我的脚步也慢慢走的更远了。幽静中的朵朵鲜花;枝枝的新绿;破茧的新生;归燕的呢喃,在周遭的空气里春的气息无不在细语着:“七,它们来啦,来啦……,快去寻找吧!”一个周五的晚上,我对欣说:“我们明天去个特别的地方吧。” “哪里呢?” “老家土地公庙旁的一座山。” “好啊。”隔天午后我们驱车回家后,便径直往目的地奔去,路程中路旁的一些花朵总能引起我们的停留。在途中,我们看到路旁一株高大的树上垂挂着一簇簇细小白净的花朵,我于是急忙用软件识别花的名字——水黄杨。“儿子,这花真美!” “嗯,对啊!” “不知道能不能拍下它的美!”我尽力着,各种角度的留像。山上轻细的干草中布满了新抽的嫩绿新茎,藤蔓在四下恣意的生长着,松针树的花苞直立在茎末,每棵树上都有几颗松果附着在枝茎末端上,在一处悬崖边山石的缝隙中间,一株白杏花显得特别的醒目,朵朵鲜艳的花朵随着微风轻轻的抖动着。我自语:“嘿,你的美吸引我了。”我尽力的靠近它,角度允许范围内尽力着。我举起手机拍了张。我失望了……。我拍不出它的美。挫败的情绪弥漫,我失望的就近坐着。它依旧迎着风招展,一只蜜蜂在花间穿来穿去。突然蜜蜂在我面前飞快的捏过,刹那间,白杏花出现在了我的跟前,我惊讶的不知所措。“你为什么拍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惊呆的望着它,不知所措。它用枝干轻轻的触碰了下我的腿。“你很美,我叫七。”我小心的轻声回道。它望着我,表情略有所思。我醒了醒神“你呢?你叫什么呢?” “我叫一。” “你为什么叫一呢?” “你又为什么叫七呢?你别拍我……”它有些羞涩的生气回道。我想再回答它,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蜜蜂再次嗡的飞快从我身旁疾驰而过,我长长的叹了口气。“难道真拍不出来了吗?”我自语着起身走向不远处的欣。我下次一定要拍出它的美,一定的,我默念着。
四月清明的那天,我再次登上了这座山,再次的来到这株白杏花的近旁。这次我并未着急,我依旧就近坐着,我就这样坐着细细的端详着它。山风轻轻的抚弄着它的枝叶与花朵,也同样从我耳旁发梢间缓缓的捏过,我望着它,我感受着一切细微的变动。我举起了手机跟着风的节奏找了个角度,再即将按下确定的那刻,耳畔突然又回响起了那声音“你别拍我……” “你很美。”按下确认后我轻声的自语。过后的我回看这张照片,我突然间明白,能看到的全局美,有时却也许只能拍出局限的漂亮。
一个周末午后,刚到家那刻天色骤然大变,昏暗的云朵布满了天际,几声雷响传入耳际。几分钟后,瓢泼大雨旋即倾泻而下。我走上顶层极目眺望远处,远近山顶已朦胧的附着上一层淡淡的雾气。不远处几棵高大的芒果树在大雨的映衬下,高处枝叶显得有些许隐没之感。咔嚓,我对着它们拍了张,照片中气氛略显凄楚。我下楼拾起一把雨伞走到附近的一块菜地,地埂坡上几株蒲公英在雨水的拍打下点点的低头即又昂起。一旁的一株鼠麴草上一只蚊虫昂首驻足,雨水浸湿了身躯却依旧岿然未动。我静静地撑着伞蹲在一旁观察,脑海拂过了一个声音:“拍下它。”我小心的掏出了手机,对准它调准焦距轻轻的按下了确定。我随着心声的呼唤继续往前面的地里走去,一棵龙眼树下的一株小小荠菜映入了眼帘。一片尽是绿绿杂草中间它孤独的挺立着,仅仅一根小小的茎干而已。茎干的末梢几朵待放的花蕾被雨水包裹着。我蹑手蹑脚的靠近它,生怕打扰了它,一滴雨水滴到了屏幕上,我轻轻的按下了确认。我继续往前跋涉着,在一块花生地的一旁,一株金樱子在山石的裂缝中蓬勃的生长了出来,其中一朵垂挂的花朵被雨水浸湿了花瓣,几许花蕊的粉末凌乱的附着在花瓣四周。它显得即伤心又委屈。“没事的,相信我!你还是很美。”我轻轻的对它说道。镜框对准了它,我按下了确认。
四月下旬的个周末,我与欣依旧在午后回家来到一个较远的山冈上采风。回家的路上,路旁一块山石上的一株特别的花朵吸引了我的注意,它的纯白花瓣是窄长条状的,多数都有些不同程度的卷曲。我拿起了手机点开应用识别——檵木。我蹲着,我想尽量拍下整株的它。其中一个枝干上的一簇花朵显得很是特别,它的姿势特别有意味,迎着风飘扬的小小条状花瓣,它好像在呼唤着。“你在干嘛呢?”我突然发问。它依旧轻轻的抖动着身躯,一阵疾风突然飞快的从朵朵的花儿捏过,一个声音轻轻在耳边嗫嚅着,夏……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