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文章是在大学的晚自习和寝室一口气写完的,那时我感到压抑和无法呼吸,我想写出一些真实的东西,但又怕过分真实反而让人无法接受,为此我用了外国小说的描写风格,如《百年孤独》《霍乱时期的爱情》《恶意》,同时也融入了一些乡土气息《活着》,而这仅仅是让故事思想变得含蓄。——因当时字数要求有限,文章如有瑕疵,请大家多多包涵。
“我并不认为冷漠是一种过错,若说是犯罪或许过于勉强,但不管怎样有些事情不是你我所决定的,事实上大家都有,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对我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呢。”——2003年7月23日街头访问
“什么时候死的?”老李拍了拍旁边的医生,略有所思的问。
“不清楚,不过应该有五个小时了吧。”医生把口罩摘了下来,把档案随手装进口袋里。
“哦。有什么伤口么?”他又低沉的问了一下,脸色看上去仍旧不太好。
“暂时还没有,具体的要等到尸检报告出来再说。”
“嗯,那把现场封闭一下。”他最终还是背着手离开了,脸上的络腮胡遮盖住了阴沉的脸。
“把把尸体抬上车吧!不过冲样子看却有点像自然死亡?不过还是太突然了。”医生对后边的警察摆了摆手,又朝老李追了上去。
“命这种事情谁又拿的准呢,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一个人在这待一会儿。”他有些不耐烦了,因为眼前的柱子未免太过熟悉,这让他很难集中注意力在对话上。
“嗯,那你早些回去,别想太多。”医生只好停下脚步,看着急救车和警车呜呜的走了,现场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就像是大风刮过的天空。
而老李内心沉重,他无法忽略那些记忆,因为太过沉重,只到现在他才对当年的事情感到惭愧,但事实已经不允许他再回望过去了,毕竟那是一段残酷的往事。
李警官在这铁路上巡视多年了,但遇到的事故却少的可怜,大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上去几句话就摆平了,大家并不是过于尊敬他,而是因为岁月在他脸上打磨出的印记让这些人心声畏惧。
十多年前,这里也有一个人离奇的死亡了,她是一个建筑工人的妻子,据说本来是一个很清秀的姑娘,但因为结婚后,丈夫对她太好,天天像呵护一个宝贝疙瘩似的,没过几年就变得膘肥体圆起来。
但她那泼辣的性情却一成不变,甚至胖了之后更加助长了她的气势,总是富态偏偏的走在大街上,看谁不爽就一顿破骂。即便如此,她还是受人爱戴的,了解她的人也大都清楚,之所以这样,还是为了保护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屁颠屁颠的孩子。
她的丈夫是一个老实人,平时总是诚诚恳恳的劳作在工地上,但在结婚快七年的时候突然的消失了,有人说见他拉着另一个姑娘的手坐着一辆大巴车离开了,也有人说他一个人去旁边的聚龙湖里洗澡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更有人说他挖了古坟,中了邪门歪道,吱吱呀呀的摇晃着手臂就消失在工地上了。
总之,在一个人消失之后,他生前的种种性格与品质都被人摒弃的一丝不挂,甚至增添了一些与事实相违背的东西。
那阵子她整天游荡在大街上,面色恓惶且恐怖,见到人就咬着大拇指头,漏出那多日未曾刷过的牙齿并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吓得左邻右舍看到她就纷纷躲得远远的。
终于,没有人搭理她了,可谁会知道,她心里边清楚的很,她与丈夫想爱多年,虽然一直没有孩子,但是却更加爱的深沉。他们曾经商量过领养一个孩子,但觉得自己家境不好反而会让孩子吃尽了苦头,就这样一推再推,后来就模糊的不想了。她知道丈夫不会因为这个就和别的女人跑了,她仍和当初一样相信爱情。
至于到聚龙湖里游泳她也不是没想过,丈夫是挺喜欢游泳,平常工作了一天,身上脏兮兮的,他就跑到那湖水旁,蹭蹭的跳下去,然后心平气和的躺上半个小时,直到太阳沉浸在那地平线里,他才会急匆匆的爬上岸,穿上衣服回到他的温柔乡。那里,一个多情温柔的女人正着急的等待着他。
可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呢,事发过后,当地管理局在聚龙湖周围以及湖内打捞了十多天,除了在湖底捞出一些年轻女人的内衣以及一些用过的,沾满淤泥的安全套之外一无所获。这场无声的战争最终还是被燥热的夏日以及那无穷无尽的失望所被迫缴械投降了。他们安慰了女人,并告诉她将不会放弃对他丈夫的寻找,让她回去调养身子,把心放肚子里好好休息。
她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毕竟有人能为她做这些她已经万分感激了,还能在奢求什么。
夏日里,聚龙湖晚上的天空总是星光灿烂,一对对年轻的恋人慢慢的散步在这璀璨的星空下,无限的浪漫加热了四周的空气,最终在周围的树林和草坪上形成了不一样的男欢女爱。残破不堪的寻人启事被南风呼啸着卷入了湖心,最终像他丈夫一样石沉大海了吧!她这样想,无论是官方还是她自己,几乎对这一叠叠的寻人启事失去了信心,最终只剩下她自个徘徊在这无尽的孤独和绝望中。
半年过去了,人们已经正视了她的遭遇,甚至早在她平静之前人们已经节哀顺变了,可她还是一头倔驴子,无休无止的拿着那皱巴巴的照片,去询问那些清楚的甚至想要呕吐的人。他们总是急匆匆的躲开,因为不想浪费口水在这没有必要的事情上,那些喜欢闲言碎语的女人们早已经更换了话题,因为她的事情让人听起来耳朵生乱,只要提出来就保底的散场。毕竟谁会有那么多精力喋喋不休的讨论这些事情,在那些年轻人开放性情中的话题远比这个有趣的多。
她继续游荡在湖水周围,那些情侣也因为她的到来而表现的有些不满了,甚至不欢而散,仿佛两人之间的不愉快全都是因她而起。这引起了管理局的重视,因为投诉信太多,他们也不得不出手解决这件肉麻的事情。
“你的丈夫不在这里!即便是死了,他也受不了这里的风气,你还是回去吧,晚上别来这了,这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来的地方。”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对她说到。
她没说话,就神神稀稀走了,远处的湖水荡映出她的影子,那是一个温暖的微笑,像是看穿了远处的群山之巅所表现出来的。后来她不在这里独自行走了,仿佛已经明白了真相,那如珍珠般闪亮的眼睛又浮现在脸上,那种释怀的感觉让她如去重负,短短一个月,她瘦了,变得年轻而又漂亮,仿佛她未曾衰老也未曾改变。
而热恋中的男女也对管理局表示真诚的感谢,一大袋的爱情果实堆满了他的办公桌。作为当天巡视的工作人员他正站在会议厅的公桌前神采飞扬的向部下炫耀当时的文质彬彬,并接受上级的提拔。
而她是自己改变的,就像习惯了平静的水面却也会时不时的爆发起洪涛来,而她则是受不了这无能软弱的自己,仅此而已。没有人的照顾,她只有自己奔波了,这时她已经对任何人都不抱希望了,而整日的寻找更像是日子累积起来所造成的习惯,但不可质疑的是这种习惯却出自本心。
镇子里的谈论又来了,这次是关于她的,说她迷上了哪个小伙子而回归当初,又有人说她是思劳成疾而时日不多,更有甚者说她淫意犯贱而糟蹋自己。
不管怎么样,这群探讨者总会第一时间发现群众喜欢的话题,并流传甚广。她们的洞察力并不是全都不可相信,其中也蕴含着真相和广阔的世事变迁。但这一次,她们一个都没猜对。
在将近一年的时光里,她对丈夫无时无刻的思念转变成对生活永无止境的探索,那种爱的引线告诉她,没有什么是没有真相的。
在这座绵延的高架桥即将竣工的时候,在这个人们欢天喜地,激情澎湃的时刻,她也同样怀揣着无限的幸福和期望来到这个广场上。那里,一群群工人正进行着最后的工作,他们把最后一根水泥柱上的桥面铺好后,纷纷喝彩起来。个个身材挺拔,油光满面,群众上下一片欢腾,最后随着一连串的鞭炮声正式宣布竣工,历时一年半的工程圆满完成。
在鞭炮的尘埃中,在烟尘滚滚令人窒息的空气中,她看到了一个个子高挑但却瘦弱的男人站在桥面上,挥舞着手上的头盔冲她呐喊,她忍不住的扭过头,用胳膊垫在石柱上悲痛的抹眼泪,她清楚那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这场错觉所造成的悲痛像是丈夫死后的蔓延,可事实上只是对他深深的想念,所有的焦灼与欢喜在绝望中都将是痛苦的催熟剂。
泪水的干涸使她疲惫不堪,脸上的迷乱仿佛她不是来自这个世界,而是从遥远的过去颠簸而来。那深深熊爪印啊,多么像啊,多么熟悉啊,她扣了扣柱子上暗暗印痕自言自语而又神色恍惚的说。天知道,她什么时候回去了。不过,在千千万万的人群中,没有一个人会去注意。
在一个傍晚,她又一次回想起丈夫离家时的神态和举动。但非同以往的是她并没有投入过分的想念之中,因为一种神奇的魔力让她更集中注意力于丈夫的言行上。
他先是跑过来喝了一大口白开水,然后有些害臊的对着她的脸蛋使劲亲了一下。
“我走了啊。”
“走吧走吧,瞧你的样子。”她白了他一眼,可脸上还是红彤彤的,像极了夏日里的花骨朵。
“我,给你的发夹你带了么?”丈夫挠了挠头,羞羞答答的问。
“带了啊,这不就在我头上。咦~跑哪去了,我早上还带着哩。”
“这不?在这呢!”他笑了,古铜色的脸上漏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
“啊,咋在你手上哩?”她不情愿的想伸手去拿,可又被丈夫藏在口袋里了。
“没没,我看你喜欢这个,今天就想着再照样子给你买一个。”
“那……我还要别的。”
“中,只要你喜欢,都行。”
“嘻嘻。”听丈夫这么说,她的脸更红了,忍不住低下头嬉笑出来。
“那我走了啊!”丈夫戴上头盔,她帮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催促道:
“嗯,走吧走吧,哪那么多事儿……”
想到这,本来已经浑浊的眼睛立马明亮起来,映照着惨淡的月光而迸发出彻夜难眠的激情来,她亢奋的起了身,用一种刻不容缓的步伐走向东郊的铁路高架桥上。
时间此刻就像吞吐的气息,漫长而柔软的缠绕在她周围,清冷的夜晚在月光的普照下却显得内外分明,活的死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再清晰不过了。
不多时,她来到了桥下,那急促的呼吸立马停止了,仿佛来自一个轻微的不注意就会让她功亏一篑,她静静的站在那水泥柱下,用渴望而又颤抖的手往上伸张。
她触碰到了那个凹槽,没错!绝对没错!这正是他发卡上的小熊掌印,这么的清澈,这么的明显,此刻她似乎感受到了丈夫的温暖,这种情感迫使她紧紧和它拥抱在一起。或许,在里边的他也在均匀的呼吸,而且正和她相拥而眠吧。
第二天上午,随着朦胧的光热从云雾中播散开来,她匆忙的站了起来。来不及告别,就慌张的向远处跑去,因为她有天大的秘密要向世人诉说,可那散乱的头发又回到了疯疯癫癫的自己。
“你知道么?我丈夫就在那高架桥的水泥柱里。”
“你知道么?喂!”
她近乎所以的拉住她能碰到的每一个人,然后用最简洁和真诚的话告诉他们,可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因为,谁会对一个疯子的话加一考证呢?更何况是一个没有答案的事情呢?这在一开始就再清楚不过了,显而易见这只会加剧一个人的失望和灭亡。
“你知道么?哈哈!我丈夫在那个水泥柱里,哈哈,你们想不到吧?”
“我就知道,你们不知道哩。”
“我给你说,我最聪明啦!你们都不如我。”
“哎!嘿,李警官,你知道么,我丈夫就在这儿,我前些天晚上还找过他哩,我还和他睡了一晚上。”
“哈哈哈哈……”
“去去去!你这怎么说话的。”李警官不耐烦的整理了领子离开了,他是容忍不了妇女们这种满嘴污浊的。
终于,一切就像是安排好的,她的确是个疯子。本来还有一些同情的人相信她的鬼话,不过后来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
“我是疯子,你们都不要相信我。”
“哈哈哈,你们谁也不信我!!!”
她疯疯癫癫的穿梭在大街小巷,被人唾弃。
这样的闹剧最后发展到让人谈之色变,因为这样邪门的事情每个人都不想招惹上一星半点的,再说毕竟是一个姑娘家,说疯就疯了。你说蹊跷不?可不嘛!
李警官作为当地的一把手,他对此不能不管不顾,所以他派人并排搜索了每一根水泥柱,对上边的蛛丝马迹进行拍照和分析,但失望的是,即使那女人一并过来,她所指示的也只是一个被什么硬物磕掉了的水泥凹痕,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一丁点线索。
这下子,没有一个人相信了!这是哪门子事情,你说别人忙东忙西的搞了大半天,啥也没有!屁也不是!这不是忽悠人嘛!
终究是令人失望的,李警官沉稳的走到女人面前,说道:
“你丈夫不可能在这里,即便是死了也受不了你在这里胡扯的,你还是回去吧,毕竟这里不适合你再过来了。”
也许那时的夜晚让他没有看清她的面色,所以到了现在,他竟然没有对自己说的话有一丝的熟悉,反而觉得本该如此。
二零零三年七月二十三日。
一名女子莫名的死在了东郊的石柱旁,而其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损伤。除了她上午在超市买了一个小熊发卡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活动迹象。尸检报告证实,死者死于精神疲劳和饥饿过度,其他并无异常。
而女子的死亡仅仅离谈话结束三天后。
不过她的离奇死亡并没有让认识她的人陷于悲痛之中,大街小巷连关于她的话题一丝半点都没有,人们好像不曾关心过这样的事情。更或者,这种乏味的死亡没有达到他们预期的那样,这种无感实在没有什么可言的。
……
而十年后,又一个女子的死亡让如今事业顶峰且水平浪静的李警官陷入了彷徨之中。
验尸报告出来了,这个女子死于精神焦虑和身体疲劳。因为在她体内发现了安眠药的残余,所以这种迹象是可以推定的。又根据死者生前体型肥胖而自卑,并且经常遭人唾弃,从小到大并无要好朋友,以至于死后无人认领。如果说她死于非命,那也应该是与生俱来的懦弱更或者是他人的目光吧。
“那么……”
“那么她呢?十多年前,一个女人的死又是因为什么?”李警官有些坐立不安,烟头堆满了烟灰缸。
一周后,随着几个建筑工人将一根崭新的水泥柱死死的顶在了高架桥上,紧接着另一群人用电钻大锤破开了一侧老旧的水泥柱。突然,一个浑圆的头盔从里边滚了出来,里边堆砌着一个干枯发黑的尸骨。
李警官直挺挺的站在那,汗水已经凝聚在了他的皮肤之下,不用证实这个人是谁了,已经无可挽回了。当那石柱轰然倒塌的瞬间事实上已经宣告他的死亡了。
老建筑队从十多年前那次工程结束后就各奔东西,到如今,里边的工作人员都已经毫无联系的根据。再加上天南海北的,找一个那个年代的人,更何况没有丝毫的证据,想让事情水落石出简直是无稽之谈。再说,事到如今谁还在意结果如何呢?
现场遭到了封锁,这些黑乎乎的东西和所有的建筑垃圾一起,被运往二十多公里的废弃沟壑中填埋了,人们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只是刚开始的一阵发寒和唏嘘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人驻足深思的。
但对于如今的李警官来说,真相的公布实际上更像是一种公开的死刑,而针对的,是在场的每一个人。毕竟,你有什么理由与你不相干,不过确实又与你无关,只要你本能上的认为那便是如此。
三天后,李警官,这个曾经从管理局一路飙升,而且被市民敬仰的人无声无息的与世长辞了。
根据他的尸体调查结果显示,他纯属自然死亡,身体内脏各个器官一切正常。而异常的仅仅是大脑情绪的不稳定。
如果说十多年前的女人死于无望或者他人之手,那么现如今的李警官应该死在自己的愧疚之中,或者事件本身即是一场迟来的赎罪。但他的死又算的了什么呢?
纵然如此,在他的墓志铭上也应该有这样一句话:
“你很适合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