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总是竹市人一年中的大事,经过春天的播种、夏天的劳作、秋天的收获,冬天如约而至,人们舒服地长叹一声,该进入长时间的蛰伏期了,不用抗着锄头天天往田里跑,男人没事聚在一起侃大山打打牌,女人窝在家里忙前忙后地打扫。
进入十二月后,城里打工的人陆续返乡,此时的山村一下子热闹起来,是不同于以往的热闹,他夹杂着外面世界的新元素,仿佛变年轻了变喜气了,年味也变浓了。
家里会选个好日子杀猪,养了一年的猪身宽体胖,毛色油亮,得4、5个大男人一起才能从猪栏里拉出来,伴随着响亮的猪叫声,杀猪师傅的霍霍磨刀声,主人脸上笑开了花。杀猪时大人总会叫小孩子避开,除去这个过程,最有意思的大概是吹猪了,只见师傅熟练的摆弄着,从猪后脚切开一个口子,鼓着腮帮子使劲地吹着,不一会,一个圆滚滚如气球般的猪便出现在我们面前。经过一系列地处理,主人把新鲜的猪肉做成好几道菜,吆喝着在场地所有人,喝酒吃肉,心里某扇门被打开了,隐隐地激动着,期待着。在竹市,熏腊肉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切成块的猪肉抹上盐腌制一段时间,一块块地挂在灶上方,在时间的熬制下,在红火热烈的烟火气中,白色的猪肉慢慢变红变黑,滴着诱人的油,闭上眼仿佛能听见腊肉下锅时滋滋的冒着热气的声音,这是竹市的味道,是家乡的味道。
糍粑,是竹市人过年的另一个特色,不是油腻腻的饭团。一到年关,家家户户开始蒸糯米,蒸熟后把糯米饭打成糊状,这个工作由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完成,两个人一人拿一个大棒槌,你来我往地捶着,直到捶成年糕状,女人则负责捏成一个个团子,再压成圆圆的饼,这是小孩子的庆典,两张八仙桌叠起来,吵着让爸爸扶上去,然后在上面蹦来蹦去,这边踩几脚那边跳几下,想来我们十几年前就体验过跳蹦床了,这个“蹦床”蹦不起来,但是我们的快乐的确是蹦到了云端。翻过八仙桌,掀掉塑料布,一个个圆圆的白白的糍粑摆在面前,像初生的婴儿让人心生喜悦。
年前两天得置办年货了,小小的街市车水马龙,新鲜的刚从地里择的菜,活蹦乱跳的鸡鸭鱼,红红火火的对联灯笼,各式各样,应有尽有。竹市人的年货呢,瓜子花生是必不可少的,各式糖果也少不了,有的再买点橘子苹果,胳肢窝里别两幅对联,再给自家媳妇儿女置套新衣。碰上村上的熟人,寒暄几句,说上一句新年好,接着递上根烟,笑声便从眼角里溢出来。有的带着小孩上街,小孩子要买炮仗买气球,即使平常再严厉,爸爸也会乐呵呵地掏出钱来给买,所以小孩子最期待过年,最大的愿望便是天天过年。
年三十晚上,外面烟花炮仗声连天,女主人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男人帮忙打下手,杀鸡做鱼煮牛肉,新的一年在这喜庆忙碌中开始。春晚是过年的重头戏,也是一个习惯,忙完一切后,一家人守在电视机前,尽管大家都吐槽着春晚的节目质量,但总有笑到前翻后仰的时候。刚过十二点,烟花声立马此起彼伏,整个山村如白昼一般,烟花带着人们的愿望在天中散开。早上天还没亮就早早地起来,桌上摆满了妈妈做的好吃的,在竹市,这顿饭才叫年夜饭,团团圆圆,甜甜蜜蜜,妈妈会少了平常的唠叨,爸爸收起板起的面庞,小孩子咧开嘴来开心的笑,穿好新衣服,等着收压岁钱。年初一早上,孩子跟着爸爸串门走户,还没到家门,便把鞭炮往人院子里扔,鞭炮响完后,一地的红纸,女主人端茶端烟出来,老人出来说这一些吉祥话,小孩子跑过去抓糖果,一个村子走下来,满袋子的糖果,可以收集各式糖纸,这简直是他们的天堂。
如今已是年初五,鞭炮声稀稀拉拉的,但也没断过,年味一点点的散去,大人开始新一年的规划,小孩开始新的盼望,一年又一年,在这种轮回中把日子过得严严实实,把人生填得圆圆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