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乱炖的故事,照顾不周,望各位看官见谅】
还是一个样子,重庆的夏天。太阳油淋淋地悬在头顶,车子沿着起伏不平的坡子,卷起街边的尘土,呛得趴在地上的狗连打了两个喷嚏,接着便仍旧无力地耷拉下脑袋。轻轨六号线从桥洞里呼啸而过,喇叭里播放着无感情的“即将到站”。江对岸是长江索道的起点,载着满是对“山城”奇特城景赞叹的游客们。江面上浮沉着的是几家船只,鲜来的风吹皱江水,也浮动着热浪。走在前面的男人后背早已汗湿了一块,衣服深浅分明,拎着装满食品的购物袋的一只手隐约看出深深的茧子,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操着重庆话,对着电话抱怨着这油腻的夏天,而即使如此,路对面的火锅店依旧生意火爆,光着膀子的男人们划拳喝酒,满头大汗,哪里在乎。这奇怪的城市啊。而我,即使在这座城市活了18年,还是没有办法适应,然而或许害怕距离,亦或许累于适应其他,我的大学选择了留在这里。
我不是一个特别闹腾的人,唯一的喜好也只是窝在角落里看看书,我的高中安分得让老师几乎不大记得我这个不好不坏的学生。然而就是这样的我却交了一个不大安分的男朋友——张晓。我们高一就在一起了,这也是我高中时期做过的唯一一件好像有些出格的事情。张晓的不安分不是那种道德意义上的,而是与我的过分安分守己,他更加渴望去更大的城市去闯荡,于是他的大学去了上海,那座对我来说谜一样的城市,于是我们开始了我们的异地恋。
学校距离南坪很远。事实上,这里不过是重庆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而我的学校就在这里,远离城区,安静得很。像我想要的那样。这里是学校的新校区,一切还不显得陈旧,或许还没有建好的缘故吧,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学校后面是一座土丘,其实,只是相比较重庆的山,我真的不想称之为山。宿舍距离教学楼近些,而图书馆则要远得多。我的宿舍在4楼,要搬着二十多斤、占我体重四分之一的行李箱是不大容易的,这是自毕业后我头一次那么渴望张晓在身边。我的室友两个和我一样是重庆本地的,只有一个外地的,来自江苏扬州,一个江苏的怪胎。她的名字叫林文,长相没有什么特别的,个子也不大高,最喜戴一副圆框眼镜,没事时总爱啃手指,使得原本小巧的手显得光秃丑陋,我对她的第一印象也只是觉得是一个文静而不大喜欢说话的小女生罢了。刚入寝室,或许是因为同为重庆人,于是与她们更为融洽些。而至于她,我知道她名字还是无意间看见她作业本上的名字才知道的。初见时,原想围坐在一起升华一下室友情感,只是我们三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时,她很晚才从外面回来,眼神毫无神色,微启唇说了句“让一下”,便走回自己的铺位,插上耳机,闭目了。后来的日子往往都是这样,她从不和我们说一句,而且更多时候她都不会呆在寝室,我们没人知道她整天在外面干些什么,遇见了什么人,会不会跟他们说话,当然,我们也并不想知道。有时候调笑,我们也会无意提到她,她们俩总说她太傲气,自以为不食人间烟火,实则什么都不是吧,接着就是一阵笑。虽然也会觉得她很怪,但是我却觉得她的不言总像出于某些原因而非是傲气,相反,我倒是觉得她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心里自卑得很。
日子就这样很平淡的过,平淡得像是桌上的一杯白开水,无色无味,无喜无悲,向我希望的方向发展着。每天晚上我都会打电话给远在上海的张晓,每次都是我打给他。我总是想着,一个人在那么一个偌大陌生的城市会太不容易,我总心疼他,于是什么事我都想替他分担、替他扛。在那里,他似乎更是找到了自己渴望的东西,他加入了两个学生会,报了一个文学班、一个日语班,每天忙得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回宿舍的时间也渐渐推后。所以我每次都熬到12点才敢给他打电话,第二天再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去上课。然而我们说的话越来越少,聊的话题也越来越乏。突然有一天他主动打电话给我,没有多说什么,只说:“锦,我们分手吧。”一时间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唯一的触感只是脸上湿漉漉的感觉。我想打电话去质问他,想立刻飞去上海,抓住他的领子狠狠揍他一顿,总有很想。那一个星期我没有听进老师的任何一个字,只觉得他在讲台上嘴巴一张一合地动着。我将一切都压抑在了内心。那一个星期,寝室的朋友都慌得不行,从来都只是小心地跟我讲话,想尽搜罗笑话来逗我,现在想来觉得好笑又抱歉。
那一个星期的周末我没有回南坪的家,总会害怕妈妈发现我的状态。而她们两人照常回去了,事实上有一部分是被我轰走的。她们原本想留下陪我,大开脑洞地害怕我做些什么事,我笑说还有林文呢,她们却嗤之以鼻:“她跟死人没什么两样。”转头望望林文的床铺,我也笑而不语了。好容易送走她们,我有些无力地移回宿舍。坐到桌前翻看着以前写的日记,几乎满页都是与张晓的回忆,猛合上日记,我把双手插进头发,猛然间的头疼,像是无意打翻了桌上的玻璃杯,看着碎了一地的玻璃,不知所措。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我知道是林文回来了,突然些许的厌恶感在胃里翻腾,微皱了皱眉,反正平时也没搭理过她。于是我干脆趴在桌上,把脸埋进手臂间,脸摩搓着衣料,竟还有些生疼。从林文的方位传来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闹得我心里烦躁,我抬起头转向她,直想把气撒在她身上,却见她并不看我,依旧无神的眼睛看着地面,搬着自己的凳子,推开阳台的门,坐在阳台上,像是要看星星。我心里暗骂,阴天看个屁的星星,这白痴。然而也不知是太好奇她了,还是也想出去散散心了,鬼使神差,我也搬了凳子,坐去阳台。像是知道我会来,林文也没动,只是仰头看着漆黑的天。我轻叹一声,也不语。“喝一杯吗?”林文突然开口,从放在地上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瓶啤酒递到我面前。大概是真的没怎么跟她说过话吧,她主动的开口竟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啤酒壁冰凉得很,打开拉环白色的泡沫涌出,我盯着泡沫蔓延许久,林文也不说话,整个空间里只听见泡沫蔓延轻小的“滋滋”声。脑子里闪过张晓的脸,心猛地揪在一起,仰头猛喝一口,清凉的啤酒顺着喉滑进胃里,一会燎燎的感觉席卷,鼻头突然一阵发酸,我下意识揉了揉鼻子。林文轻笑地看我喝了一口才满意地转过头去。“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不知时啤酒掩住了声带还是怎么,我微张嘴却实在发不了声,也没等我回答,林文便开始自顾自地说着。
林文本不是像如今这样不爱多言语的,高中时候的她常是身边人的开心果,总爱说些可爱的俏皮话。旁人似乎也格外地喜欢这个整天笑得没心没肺的家伙,特别是阿深。阿深很喜欢看书,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在她身上体现得很明显,在林文眼里,她一直都是“仙人”。自带着满身的傲气,对自己的未来总是充满着无限的憧憬和抱负,同时又总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样子是林文最喜欢。她们曾经因为同时喜欢一篇关于重庆的文章而都憧憬了重庆这座城,想约定着一起到重庆去读书。或许也是因为看了很多书的缘故吧,阿深的心思会显得更加细腻,让林文觉得像一颗七彩晶莹的钻石,小心翼翼又总担心碰伤。林文说阿深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最想念的人,最.......心疼的人。她顿了顿,喝了一大口啤酒,怕是呛住了,猛得用力咳嗽,我伸手想去抚她的背,她却轻轻让开,摆摆手,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大概是咳得太用力了吧,我想。她只接着说。高三那年,距离毕业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了,阿深变得更敏感了,人大概都是这样吧,虽然明明也都知道分别一定会来的,也无数次地告诫自己要坦然些,可当离别真正来到时,还是会矫情地热泪盈眶。那天走在回家的路上,阿深突然对林文说她感觉肚子里的蝴蝶在翩翩起舞,林文只笑,阿深却正色问她如果有人喜欢她,她会怎样回答。林文只以为阿深又有爱慕者了,只是调笑,她总爱为这些为阿深感到高兴,只是阿深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晚风里糯糯的声音:“如果那个喜欢你的人是我呢?”林文止住了笑,只看着阿深,说不出话。林文喜欢阿深,但是她没想过自己的喜欢;阿深喜欢林文,她仔细思考了自己对她的情感。林文觉得自己没法给立刻回应阿深,细腻的阿深失望了。她们一直到毕业前都没再继续像过去那样嬉闹,林文说她自己怂啊,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跟阿深说。两个女生?总还是会有些奇怪吧。没能等到林文的阿深一再失望了,她只觉得自己被抽空了,面对林文,她再难说些什么了,只是摆摆手。高考的成绩出了,志愿填了,林文想了曾经的诺言,阿深却没力气去兑现了。于是,阿深留在了省内,林文来了重庆,一个人。重庆的九月还裹挟着夏的余温,可是早已不如盛夏的繁盛了,一日多过一日的雨水滴落在地上,滴落在林文的心头,原来,真的到了重庆,才发现是这么地不喜欢这里的天气。林文去到了北城天街,走过了磁器口,踏过了曾经她们两个一起向往的重庆的样子,只是没有了当年的兴奋,独自一人。她累于交往。11月的重庆早已被淋湿得不成样子,她举笔铺开信纸,给远在金陵的阿深寄去了她的信。信里她说起重庆的天气,说起重庆的城市,她想把她见到的重庆送给她。信里她又怨恨了阿深,她怨她从未联系过她,她怨她不愿再将话说开,她怨她细腻得不敢去触摸她。信寄出去很久,像是落入深渊的石子,听不见任何声音。在林文觉得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曾经的一个故友捎来了阿深的话。对林文她爱不得,也丢不得,每日靠微量的尼古丁来缓解心内的郁结。林文反复看着那些话,不能说什么,只是那天晚上她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吹了一夜寒风。果然无论何时何地,最心疼的都只有你而已。“一直以来,都是喜欢她的,只是自己总是害怕,顾及的太多,结果总是带去更多的伤害。”林文仰头喝光罐里啤酒,砸吧了几下嘴,阳台的灯微亮,照进她的眼睛。今晚是阴天,不是看不见星星,只是星星住进了她的眼睛。
人这一生真的会遇到太多的人、太多的事,一直以来总会自以为是地认为一切都会像想象中的那样发生,但久了才发现,生活从来都是以打破你的美好才换来的乐趣。就像我的张晓,林文的阿深。以前总以为,时间会治愈一切,后来才发现,时间不会治愈,有的只是将曾经的思念包上一层厚厚的膜,里面的情感透不出来,外头的想法也钻不进去。或许,我们总不该将内心的爱搁置,该来的总是会来,在意太多总不好。理性是追求的境界,可是感情实在不该理性,本来人的情感通过脑中的神经传导,总有些时候出现些意外,如果这样,有时既然没法控制,那就不要压抑,就让它意外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