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向荣的山川——颜欣荣山水画中的时代气象

文/袁国燕

 看画

我是一个文字控，幸得交了一些书画家朋友，便常常从字里行间出走，去墨色里养养眼。

贾平凹常在画中觅得小说灵感，我当然没大师的灵性，但画看多了，也有小悟：写文章和画画，形式不同，创作的道道却是通的。文章讲求“文值”，画画则讲求“颜值”，文以载道，画以载美，作者各得其道，赏者各美其美。

我没得道，只看出一些门道，凡是重技法、轻“心法”的画作，往往有颜而无值。尤其那些构图、着墨雷同的山水画，像一双双大而无神的眼睛，即使再抛媚眼，也激活不了我的多巴胺。

那天，与颜欣荣的“塬上时速”画作相遇，眼前顿时一亮。

黄，大色块的土黄，雄浑一气，以满构图、全视觉的壮阔扑面而来。烈烈画风中，高原莽莽，顶天立地，窑洞、树木、佛龛鳞次栉比，天际风车漫卷，高铁呼啸，淋漓欲出。我不禁移步画前，细细欣赏。

他大胆用敦实的平面构图，以色块来斜面切割，整幅画无一滴墨，仅用赭石渐次积色，亦勾亦染。土塬粗犷却肌理细腻，布局密实却错落有致，高原黄、动车白，相映生辉。山弯盘桓，把我引向画眼：窑洞、石碾静默，小轿车、货车奔突，村民各行其事。小生活与大时代，在高原褶皱里生机勃勃，俨然一幅陕北新时代的“清明上河图”。

作为陕西山水画家，巍巍秦岭自然是画中主角，严欣荣也不例外。看了多年秦岭，山石的走向，山峰的秀姿，树枝的体态，闭着眼都能画。但这几年他打破惯常，在古中求新、“形”中会“意”。当我看到“大山深处的守卫”时，忽然也有所会意——山还是那山，画中人却不再是扁舟与老翁，只见林木森森，一峰巍峨，营房肃立，拉练的军人、飘扬的红旗、听党指挥，能打胜仗的标语，蓬勃着父亲山的阳刚。画面素简大气，笔疏意密，不见群峰众沟，仅深幽之意，就拉我步入画境，仿佛听见军人拉练的口号，在峰峦久久回荡。

看惯了“轻舟已过万重山”式的山水画，我随波逐流的目光，忽遇大山深处的军人，不由怔住：这不正是现代人的天人合一么！颜欣荣显然在表达一种入世、有为的立场和精神。

中国人崇尚自然，历代的中国山水画上，人很渺小，山川很高大。颜欣荣这两幅画上，人依然很小，但做的事很大。

在颜欣荣入选全国山水画展作品中，有一幅叫“盛世华章”，看到荣誉证上的画名，第一感觉应是霸气的横图，展开后，却是四条屏，巧妙的弧形立轴，将重庆高架桥、云南水电站等人类大手笔工程微缩于方寸之间。造型横竖相间，上下疏密相映，既有精微之细，又现磅礴之势。笔意纵深辽远，淡染轻皴，厚重又清透，庄严又灵动，硬梆梆的巨型建筑在纸上刚柔并济，玉立成一行行大地的诗句。

喜欢这种举重若轻的表达，不由盯看太久，四条屏渐渐幻化，像极了云中丰碑。

不得不说，颜欣荣的画耐看，有味道，看一遍，还想看。物像直白，却曲径通幽，萦绕着故事气息，氤氲着心魂。有人说，中国山水画的矿脉，已经挖尽了。颜欣荣探索的雷达波，触达山水深处的时代旋律和工业伟绩，让观者穿过色墨丛林，抵达追梦的铿锵。

凭着这种标识性的现世画风，他近年多次入选国画界的“奥林匹克”——国家级画展。

我不懂画，也没有专门去看过国展，但我知道，那是一座高峰，属于攀登者的高峰。

读人

我一直以为，画山水的人，须先有山水之德。

“水惟善下而成海，山不矜高自极天”。有了低流的聚能和高峰的俯察，才能深谙自然之真谛，打通自然与自我。

颜欣荣如何打通自然与自我，我未曾问过他。近几年他进京精进画艺，在人中龙凤云集之地，涵养了低调的姿态与明亮的气象，像黄土地上泛出金色的稻穗，让人望而生喜。这大概就是他在山水间的收成吧。

多年的习练，他已谙熟坚固森严的山水画系统和师承衣钵，凭着梅墨生、贾又福等名师弟子的头衔、多年“京漂”习画的资历、赴英国表演书画的高光，赚点碎银舒舒服服过日子不成问题。他偏偏不呆在舒适区，寻求自我之“破”，为传统山水画赋新，为自我赋能。

艺术之路，道阻且长。修艺术，还是走市场，对于俗世中人，从来都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作为养家糊口的男儿，颜欣荣也未能免俗，陶瓷厂画过釉下青花、西安书院门摆过画摊，一日日重复自己，没目标，没前景，谋生式的活法让他厌倦。2008年终于收起画摊，以朝圣的心情北上求学。名师的开化，眼界的开阔，儒释道的修习，大师真迹的鉴赏，让他升华到艺术高空，决意不为碎银折身，这辈子，就知白守黑的修行吧。

在北京一晃已近十年，先苦心修艺，后冲刺国展。如琢如磨的颜欣荣，穷得只剩下画作了，深邃的眼眸却闪闪发光。我不知道他内心有无动摇和焦虑，但观他的画境，笔力沉静，画气安和，心中有山水，笔下有乾坤。雄阔之势、浓晦之色、缥缈之意、时代之境，极大地丰富了审美维度。

也难怪，龙门有灵秀嘛，颜欣荣与司马迁同生一地，韩城厚土的地赋，与生俱来的天赋，柏林村的心赋，给了他翠柏的苍劲、大雪之下挺且直的心志。他骨子里是有司马迁的傲骨和信徒精神的。

攀山越水中，山给了他高度，水给了他路标，颜欣荣一日有一日进境，一年有一年的攀越，从具象山水、人文山水到时代山水；从自然之美、自我之美到自在之美，形成了自主创作的思想链。

如今，他的脚步是踏实的，心境是纯粹的。山水的开悟，安放了他不为人道的孤寂，抚慰了掘进中的种种熬煎，怀揣一个丰富瑰丽的世界。

凡是有成就的人，都是一辈子做好了一件事。颜欣荣众多才艺傍身，最终在打球、音乐、摄影、书画中，选择了国画。山水、花鸟、人物，栩栩纸上。也许，爹娘给颜欣荣的姓名，就是他的宿命，他注定和颜色有瓜葛，注定会欣欣向荣。

为了佐证这个猜测，我问过颜欣荣：

为啥选择画画？

人是要有事业的，画画能画出名堂，也能安放灵魂，让这辈子活得有价值。

一番交谈下来，我认定，无论是艺术价值还是人生价值，他都“值”了。所有的放弃和坚持，都结下了时光的茧。这是个内视、内观、内证的过程，其间的彷徨、探索、重塑，最终让他涅槃，登上国展艺术殿堂。

在这一点上，我服他。

《松山祥云清泉出》68x136㎝

品艺

想起山水画大师黄宾虹，他老人家最伟大的贡献，除了开宗立派，还有一句至理名言：坚持传统文化的民族性，尊重艺术规律的时代性。

如果，民族性是道，时代性就是法，道法自然。道是根，法是枝，而一树繁叶，是道法共同养育的生命之美。道不变而法常变，就是中国山水画最大的秘决和生命力。颜欣荣显然是探得这秘决的人。

颜欣荣的“道”，从传统中来，到时代中去。傅抱石认为“艺术为一国历史之最大表白。”中国绘画，无疑是中国民族精神的表白。江山年年望相似，艺术代代无穷已，颜欣荣沿着民族脐带溯流而行，穿过士大夫抚琴弄箫的风雅，定格今人与山水共命运的图景。可以预见，他画笔下的时代镜像，将为历史长河标注一个坐标点。

颜欣荣的“法”，从俗世中来，到艺术中去。他的画中，烟火生活与翠霭空霏的仙境，互为映照。艺术生活化，让他既有仙气又接地气。现实性的画风，让山川壮颜有了故事，生了人气。一桢桢活灵灵的现实场景、“白云深处有人家”的意境，来自他高处的俯察和低处的感知。

“登高使人心旷，临流使人意远”。我以为，中国山水赐予画家最大的福利，就是全链条的自然观和博大的胸怀。画家的造诣、画的生动气韵，都出于此。得了山水福利的颜欣荣，依然在搜尽奇峰打草稿。是的，云深水长，峰高路漫，他必须探索自己更高的纬度。

辛丑冬月，颜欣荣从北京回西安了，我赶去秦汉书画研究院，进门没看见他，先看到一幅憨拙豪气的书法：

“欣逢盛世荣光焕彩，笔动山川气撼五岳”。

细看落款，是书法、评论并著的大才子吴川淮专意写给颜新荣的。红纸浓墨，横在白墙上，像一面红旗，在我心中呼啦啦飞扬。

二〇二一年十二月

（袁国燕，笔名燕窝，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百优计划”文艺人才，陕西散文学会副会长，陕西文学院签约作家，西北大学现代学院文学院研究员。出版著作6部，作品入选国家新闻出版署、教育部、中国作家协会重大项目）

《空谷幽云有人家》97X180㎝

《雪城高原守卫者》150x220㎝

《大山深处的守卫》158X239㎝

2020 年中国画作品《大山深处的守卫》入选由中国美术家协会举办的"同源”全国中国画展

《一带一路.塬上福音》151x213cm

2020年入选由中国美术家协会举办的“运河画脉南田风骨”2020年恽南田艺术中国画双年展

《新时代，家园》158x220㎝

《盛世华章》180x48cmx4

2021年，入选中国美术家协会举办的第五届，娄东（太仓），全国中国画展，并获奖

《一带一路关中风情》151x150cm

2021年入选由中国美术家协会举办的第三届径上丹青全国中国画作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