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只反贪官,不反皇帝”,已是定论。那么,《水浒》到底如何反贪官?干掉的贪官究竟有多少?到底有多大?
梁山好汉VS贪官,基本立场不用说,就是竖起“替天行道”旗,拉起队伍跟他干。
怎么个干法呢?
最小儿科的,当然是骂。口诛笔伐虽然不甚管用,但是起码可以解解气。革命性最强的李逵同志,其“国骂”早已超越了“不反皇帝”的界限,连赵官家也一勺烩,经常挂在口头的,是要“杀去东京,夺了鸟位”。至于蔡京、童贯、高俅几大奸臣,那是众口一词地骂。地方上的贪官,挨的骂自然也不会少。可惜众口铄金一词,用于贪官似乎并不见效。
真正有杀伤力的,当然是行动起来。“劫富济贫”,贪官肯定是“劫”的对象。大名府梁中书给老丈人蔡京的“生辰纲”,一年一年被劫。这说明,贪官的不义之财,天下众好汉都在盯着呐。
智取生辰纲,算是一种劫法。
攻府掠县,赶走甚至直接干掉贪官,席卷其不义之财,以赈济百姓、充实军资,是更痛快的劫法。华州的贺太守、青州的慕容知府、高唐州的高廉、无为军的黄文炳等等,都是这样一种大快人心的处置法。
“反贪官”的终极手段,当然是将其干掉,彻底落实“除暴安良”政策。
不过,实事求是讲,在当时的条件下,起义军要想干掉一个有级别的贪官,也并非易事。毕竟,贪官不仅坐拥金城汤池,有兵有将,他们也懂“三十六计”,抵挡不住时,也知道“走为上策”。
早于宋江起义的王小波、李顺起义,有据可查的,也就是砍掉了彭山县令齐元振的脑壳。其他,也就是“悉召乡里富人大姓”,拿来资财“均贫富”罢了。须知,与宋江等着“受招安”不同,这可是“革命到底”的起义军,是既反贪官,又反皇帝,不留余地的军队。
现在来捋一捋,《水浒》中,梁山好汉到底干掉了多少贪官。
九纹龙史进,为救少华山朱武等人,大闹史家村。华阴县县尉带两个都头来捉人,被杨春、陈达一人砍掉一个都头。(《水浒》第3回)县尉居县令、县丞、主簿之下,算县里的第四把手,属主管一县治安巡逻的官员,进得了官制序列。都头居于其下,只能算是县治安巡逻队的业务头目,还算不上官员。
林冲火烧大军草料场,杀了高俅手下跟班陆虞侯,加上沧州牢城营的差拨。虞候属于官僚侍从,也有人认为是无级别的军队序列小吏。差拨只是监狱负责具体看管业务的狱吏头目,身份顶多算是“污吏”,也还够不上“官”。另外一个陪死的富安,更是个帮闲无赖的角色。(《水浒》第10回)
晁盖等人石碣村起事,乱兵中杀死一个济州府捕盗巡检。(19回)这个死亦无名的捕盗巡检,属地方治安部队军官系列,或者称巡警机构首长。宋代,地方巡检司辖区相差很大,据需要而设,小的只管一寨一镇,大的可达几州几县。职责上,都是巡逻捕盗、训练地方兵员。宋代文武官员,正的、从的,多达近30个品级。这个巡检,是否贪官,未明,但是肯定有品级,不过不会高,地位约略与此战侥幸活命的何观察相当。
花荣等人杀掉的清风寨知寨刘高,算是乡镇一级行政首长,介乎官与吏之间,显然也未入正式官员序列。也有人认为,《水浒》中所列官职有点混乱,未尽合宋代实际。清风寨知寨,实际上可能是清风寨的巡检,那么就是与县尉相当的低级官员。(34回)
孙立、孙新救解珍、解宝,反出登州,干掉了登州六案孔目王正、监牢节级包吉。六案孔目,是州县衙门中,总揽吏、户、礼、兵、刑、工“六案”事务的角色,约略相似于秘书长,是“污吏”而非“贪官”。节级是监狱中狱吏头目,有的说是副监狱长。个人认为该是视监狱规模大小,在监狱中充任中层至副职的角色,总之并无品级。同时干掉的,还有西山下的毛太公、毛仲义一家,其就算是当个里正,也不过村干部级别。(49回)
看来,要干掉一个够级别、够分量的,还真是不容易。
甚至,还有那能干掉却未干掉的。
济州府三都缉捕使臣何涛,本该被晁盖干掉,却只割掉了耳朵,算是给他留了半条命在。(19回)州府缉捕使臣,名字听来气派,但只是衙门里负责缉拿罪犯的衙役头目,约略近似地区刑侦部门负责人吧。济州府尹为逼其尽力抓人,竟然平白在其脸上刺字,预先作流放罪犯处理,可见地位不高,未入正式官员序列。对何涛,还有称“何观察”的。从书中看,似乎是恭维的称法。“观察”是州府从八品的闲官,无职事却有品级。
晁盖上梁山首战,捉住济州团练使黄安,监而未杀,后来不知所终。(20回)这个黄安本身是否属于贪官,书上没说,所以没有杀掉,倒是不必怄气、遗憾。团练使在宋代,系从五品的高级武官;团练,则是正八品的中级军官。黄安好像更像团练而非团练使。作为地方民兵部队首长,本身也算是闲散而较少实权的系列。要知道,大名鼎鼎的苏东坡,也曾经带职赋闲,作过黄州团练副使,比黄安还矮一级呢。
梁山泊捉住高俅,本是可砍了他脑壳的。无奈为着要受招安,不仅没有干掉他,反倒是以贵宾之礼待之。好在酒酣耳热之际,燕青与高俅相扑,一交甩翻了他,“半晌挣不起”,算是让人出了口恶气。
让人痛快的有这么几处——
史进、鲁智深失陷华州府,吴用智赚金铃吊挂,解珍、解宝兄弟俩割了华州贺太守的头。(59回)
宋江打东平府,董平杀了东平府太守程万里。(69回)
梁山泊打高唐州,知府高廉被公孙胜破了法术后,被雷横一朴刀挥作了两段。(54回)
三山聚义打青州,秦明一狼牙棒,干掉了慕容知府。(58回)
这几个知府、太守,都是州一级的行政长官。视州之地位及个人资历,品级会有不同,但是都在五、六品左右。在文官序列,算是中级官员。
宋江亲自手割了的黄文炳,所官为无为军通判,系辖区长官之下的二把手,品级为从八品至从七品。(41回)
武松在鸳鸯楼一举干掉了蒋门神、张团练、张都监。蒋门神乃无业游民,地痞一个,不提。张团练,如果是团练不是团练使,级别就只有从八品左右。看情形应该只是团练。都监却是实权派,系管辖地方驻军的武官首领,六、七品的中级军官。(31回)
宋朝地方政府,有州(府、军、监)、县两级。各州(府、军、监)直属朝廷,由朝廷委派京官、朝官管理州郡事务,称“知某州军州事”,全权管理本州军政、民政。同时,设“通判某州军州事”,裁处兵民、钱谷、赋役、狱讼等等。各县设知县或县令,主管全县民政、司法、财政,如有驻军则兼兵马都监或监押。
州县之上,其实尚有作为朝廷派出机构的“路”。“路”不属于地方政府机构,但是设有主管军政的“安抚使司”、主管财税的“转运使司”、主管司法的“提点刑狱使司”、主管水利等的“提举常平司”等等监司衙门。理解上,我们可以把“路”看作相似与今天“省”的级别。那么,《水浒》中,干掉的贪官污吏,至多也就是省级以下的州县级别。
童贯、高俅征讨梁山泊时,有没有战死的高级别军官呢?应该有。不过,不在“反贪官”之列了。
至于梁山泊受了招安,去征辽,平田虎、方腊以后,就谈不上反贪官的问题了。
历史上的宋江等36人起义,最终是以受招安而结局。还有一种说法,梁山好汉,最终是被宋将张叔夜、折可存给灭掉了。
可想而知,梁山好汉要干掉几个贪官,还真是不容易。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