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文/蓝凤蝶
李刚开食堂五年，第一次主动与人谈起自己的过去。
他仰起脖子，灌下一口酒，眼神幽远又迷离地说:五年前的冬天，我的合伙人兼朋友的阿伟带走了公司出纳，及出纳卷走的所有货款，公司因此付不起材料款，订的货没有材料就不能按时发。我东借西凑，卖房卖车勉强维持了一月。客户催货的频率越来越高，材料商也频频催款，工人工资发不出……三个月后，银行冻后了我的账户，不得已，我被迫宣布工厂破产。
十年的心血付之一炬！老婆和孩子跟着我住在出租房。老婆每天除了应付各种讨债的，还要安慰我。看着她突然增多的白发，疲惫不堪面庞，我只能以泪洗面，悔恨自己当初没听老婆苦口婆心的劝告。精神恍惚中，我想到了死。
所有的罪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若死了，不但解脱了自己，也解脱了妻子。
一个飘着雪花的晚上，我终于狠下心去了结苟延残喘的生活，我吻了熟睡中的妻子和孩子，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三回头。打开门，一股冷风劈头盖脸而来，我迎上去，脸上分外冰凉。
我不顾脸上的泪水肆意流淌，艰难地爬上楼顶。泪眼模糊中，我再次回望这座熟悉的城市，回想自己从一无所有到身家过亿，再到负债累累。我一步步地向边上走去，心里居然放空了。
等等我。
我的身后传来妻子柔弱的声音。
我一惊。回头看见我的妻子在料峭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可怜的女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保暖衣，头上积了一层白白的雪花，像一棵立风中的树。我跑过去，把她紧紧地揽在怀中，解开纽扣帮她暖身。
她紧紧地搂住我，极力抑制悲伤的情绪，身子仍一颤一颤的，她哭泣着，说，当初你一无所有，却每天开开心心的，充满希望和斗志，现在你还有我，还有孩子，我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和你在一起。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是啊，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可就是这句话让我消磨殆尽的生活信念又一点点的回到了我的身上。
李刚又喝下一杯酒，环顾了下自己五六十平米的餐馆，平静地说:虽然我工厂倒闭，但我坚持还账，大概因为这点，以前的客户总来照顾我的生意，工人们也常带家人来吃饭，捧我的生意。现在我已还完了所有的欠账。
听他说这些的，是一个显得颓废而又疲惫的小伙子。
李刚说完，意味深长地拍了下小伙子的肩膀，起身向柜台走去。
谢谢。
小伙子的声音像蚊子飞过一样，李刚还是捕捉到了。回头，他欣慰的笑了，他看到小伙子的眼睛里蓄着一汪水，亮晶晶的。
他确信，小伙子听懂他的故事。今晚，他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