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湖情事

文/江离

二十七岁,一个成家立业的年纪,是一个孩子都满地跑的年纪。若在农村,这个年纪还没结婚的话,家里人该拿着棍子在屁股后面戳了。

魏先勇就是这样一个大龄青年,他父亲嘬着旱烟,烟管快要戳到了他的脑门,他母亲更是东奔西走求人给介绍合适的姑娘。家里只有他自己没事人的模样,乐呵呵地也不着急。

魏先勇家里排行老三,村里人也老三老三的叫他,好似将他平白叫得老气了几分。魏老三守着几张网箱,年成好了能赚几个,年成不好,一年到头落不着几个钱,还好平日里卖力气能挣几个钱,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人家说,魏老三这人说好听点是老实巴交,难听点就是脑子里缺根弦,做什么慢慢悠悠的,做不到杠,差点火候,脑袋又不灵光,一辈子吃亏熬死力气的命。

他父亲见了他气不打一处来,嘴上经常骂的是,“你当初不听我的话,好好学打铁,做个手艺人,你现在守着那条破船,拾几条死鱼,这下可好连个婆娘都讨不上来。”

魏先勇有两个哥哥,一个做了瓦匠,一个做了木匠,按照他父亲的想法,他是要成为一名铁匠的。他确实做过一段时间铁匠,面对着吞吐的火舌,鼓动的风箱,他就像一只涸泽中的鱼,戗刀戗镰戗剪子,这是他想要的生活吗?不是,他喜欢的是风,是水,是雪湖。

魏先勇说他天生是属水的,八岁那年他一落入雪湖就学会了凫水,他暴雨中下过网,冰窝子里掏过鱼。他说,雪湖是包容的,它不会亏待它身边的人。

魏先勇的家里并不富裕,他父亲又是个好面子的人,魏先勇两个哥哥的婚事由他操办,排场够了,在亲家那边没丢了脸面,到了魏先勇这里,家里实在掏不出东西,这才犯了难。

之前有人给魏先勇介绍给人家当个上门女婿,他父亲气冲冲把人给赶走了,自己的儿子给人家倒插门,这个人他丢不起,他觉得结婚这件事就得找个肩膀差不离一般齐的,俩肩膀一边高一般低,这日子就没法过,指不定以后怎么受气呢!勇他娘骂他,活该一辈子穷,人越穷越要面子,越要面子越穷!

几年前,魏先勇和几个人一起合伙养鱼,那几年坝里打沙的沙船撤了出去,一时间水清草肥,水里的鱼苗忽喇喇长了起来,绝美的夕阳余晖下,一串串白鲢划开水面,在夕阳下闪着粼粼的光。

人们相信,这是养鱼的好时节,这时候把网箱里放进鱼苗,游出来的不是鱼,是大把大把的钱啊!确实,最先包括魏先勇在内的几个养鱼的人确实挣了一笔钱,钱不多,所以谁也没有想到就这点小生意也会被人惦记上。

在又一番投入过后,静待鱼苗长成的几人在一天早上去投食的时候发现网箱被割了,水下网箱的网扣被环着割了一圈,几张网箱里快要养成的鱼被偷得一条不剩。

几人被气得涨红了脸,这不仅意味着一年白下功夫,而且吃饭的家伙什被破坏了,再置办网箱又要不知花多少钱。黑虎子说,一定是刘黑子做的,前几天就看到他在这边转悠,而且这个刘黑子一肚子坏水,仗着有个混黑的哥哥,游手好闲不做正事。说着几人商量着就要去堵他,魏先勇说没有证据,黑虎子说哪里需要什么证据,几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提着棍子便把刘黑子阻在一个旮旯里把他揍了个鼻青脸肿。

刘黑子梗着脖子自然不承认他偷了鱼,他找来了他大哥刘柱子,刘柱子也不动手,只是报了警,找人给自己弟弟判了个轻伤,把除去没动手的魏先勇外的几人送了进去。

几人在局子里呆了半年,他们并未为此举动后悔,他们虽然遭受了牢狱之苦,但他们出了气,是条真正的汉子,而被排除在外的魏先勇则被说成了一个孬种,一个没有胆子的孬种,他们酒场上逢人说,说来也怪,魏先勇在人们心中真成了一个孬种的形象,有人调侃他,他低着头也不说话就更加落实了人们的看法。

之后几年魏先勇拿出之前的积蓄独自养鱼,奈何年成不好,收入了无,就这样,一个大龄青年,家里没钱,没有一番事业,名声不好,也难怪没有姑娘上门。

为魏先勇着急的还有魏先勇的发小孙小侯。孙小侯和他一般的年纪,但和他不同的是,孙小侯家底好,他感情史也挺丰富,就最近几年裤裆下便有不下五个女人。

他找到魏先勇时,魏先勇正在坝边一所老房子边踅摸着,这所房子是魏先勇父亲以前住过的,十年前镇上闸坝,整个村往上迁移,这里才荒废了下来。

孙小侯蹲在坝沿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根,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对魏先勇说,“老三,赶紧找个娘们吧!这女人身上好处多着呢?”

“这个不用费心,命里该有的没有的都是命啊!”

“不行,今天我非得和你探讨一下这女人的好处,我问你,你知道‘四大美’吗?”

“俺孙家的绸缎,雪湖的水,烫人的被窝,女人的腿。”孙小侯不等魏先勇回答就得意一说。

“我倒是听说过四大白。”魏先勇说。

“入冬的雪,羊棉袄,大姑娘的屁股,经霜的草。”

孙小侯咂摸着嘴盯着魏先勇看了几秒,随后哈哈笑了起来,“魏老三啊魏老三,看不出来啊,我就说了,天下没有不热女人的爷们。”

一年春来到,湖岸边杨柳吐绿,夹道旁草长莺飞,柔柔春风中还有些许寒意,花香四溢,萌蘖新开。初春不是农忙季节,许多人还在咀嚼着尚未消退的年味,三三两两的人还聚在一起拉闲呱,许多人看到魏先勇红光满面骑着车子出去了,逢人打招呼,一改平日里的沉闷形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心里这是有好事啊。

晌午,魏先勇骑着车子带了一个女人回来。在村口晒太阳的妇女看到了,一嗓子“先勇带女人回来了”,村里顿时想起了不大不小的骚乱声,结婚嫁娶在村里是大事,备受长辈观望的魏先勇的一番举动让他们心里燃起了热望。

村里爱看闲事的人纷纷出了门抻着脖子看看女人,那女人侧坐在车子后座上,双手搂住魏先勇的腰,被车子一溜烟带到了魏先勇的家门口,魏先勇父母老两口也是刚得到消息,勇他娘一边笑骂着先勇这孩子这么大了也不晓事,这么大的事不和家里通个底,一边和院子里的人一起抻着脖子张望。

魏先勇把车子停住,把女人从车子后座上扶下来,这时人们才看得真切。那女人二十多岁的光景,看上去比魏先勇年轻个几岁,油亮的头发盘了个发髻,柳叶眉,杏核眼,脸蛋水灵灵的要掐出水来,真俊!她那腰就那么一小抱,不像从小干农活的农村女孩身材早早像石碾子没了形状,从车子上下来像倚着风似的,尖尖的绣花小红鞋,窄窄的鲜艳小红袄,一团火一般!

勇他娘见了眉里眼里都是笑,把周围看热闹的人遣散,拉着姑娘的小手进屋里去了。

人家要和魏先勇结婚,人过来不要彩礼。街坊知道了一片哗然,魏家老三上辈子是修了什么福分,白送的媳妇丢到他的怀里。

晚上,女人哧溜钻进魏先勇的怀里,她说她有点害怕。魏先勇知道黑暗中她那双眼睛正望着他,他也知道她说的害怕是指什么,他搂住她光溜溜的身子,吧唧吧唧亲她,他说日子是人过出来的,没有什么坎过不去,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孙小侯听到消息,暮色四合早早躲在门外听声,他咧嘴一笑,心想,这老三平日里不声不响的还挺会弄。

魏先勇父母搜刮搜刮家底再加上魏先勇的积蓄,在雪湖旁边那所旧屋处,盖屋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了。

结婚要有婚礼,婚礼就要走流程,虽说人家那个女孩言语里不在乎这个,但魏先勇的父亲想,女方家里人自然是要见一面,否则就是不知礼了。在他旁敲侧击下,那女孩才道出自己家的地址,魏先勇父亲魏国良就备上礼物去了,人家老两口很好说话,没怎么提要求,还说要是结婚的话要陪送上两头猪。

魏国良明显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天底下真有这种好事吗?于是他就托人打听打听那女娃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主要还是担心那女娃是不是身体上有什么难治的病,否则的话,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况且这女娃长得又不赖。

他托了本家一个在外打工的青年叫魏林的打听一下,几天后魏林回来,偷偷摸摸把消息告诉他,魏国良见他这般模样,心里一黯,等魏林说完,他才知晓原来那女人名声不好,几年前在外面当过小姐,而且别看她模样还俊秀,其实已经快三十了,那边也是着急才把她往外推。魏国良一听火气就往上蹿,连声骂魏先勇是个兔崽子,这种女人也赶往家里招,魏国良本想偷摸摸把人家撵走,谁知魏林是个大嘴巴子,第二天消息便在村里炸开了。

人们说,这就怪不得了,天下便没有那种好事,村里人又说看那女人那狐媚子样,眼睛会勾人,这就怪不得了。

魏先勇出门时突然发现别人看他的目光好似有点别样的意味,等到他父亲堵住他时,他知道瞒不住了,索性说证已经领了,魏国良气得吹胡子瞪眼,气也喘不顺话也捋不顺了,见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一气之下就把他撵出去了。

屋只起了一半,只有两间是成型的,家里什么都没有,魏先勇厚着脸皮去父亲那里借点家什,被魏国良拿着扫把撵了出来,还是从女人娘家那边弄来些家什,魏先勇和女人住了进去。女人前段时间过得不舒心,这下好了,虽然没有比这更坏的情况,但她的心却有些踏实了下来。

魏先勇去卖鱼的时候,碰到熟人总避免不了打声招呼,有人说他是个好人,一定是可怜那个女子才和她一起过,有人替他惋惜,一个正儿八经的小青年怎么捡了个破货,有人又拿男女之事调侃他,毕竟是那样的女人,说着嘴里就发出淫糜的拟声。他总觉得话头不对,却又不知如何脱开这些话题,索性就闷着头不说话。

女人不大出门,平日里在家做些女工。魏先勇跟他大哥学过瓦工,会点泥水匠的活计,索性自己批来砖头水泥,女人给他打下手,两人得空就一砖一瓦地添了起来。

这一年,魏先勇投进去的鱼苗没等长成就翻了肚皮,魏先勇这下也犯了愁,以前他一个人过日子,邋遢点没干系,日子不景气也是自个儿的事,但和别人一起搭伙过日子,这家里得像样。

魏先勇这几日眉头不展的,女人也看出事来了,本来夜里有了暖脚焐炕的女人,魏先勇又值青壮之年,很迷恋她的身子,可打这几日起便草草了事,全然没了之前那股热烈劲。女人心里也纳闷,这个年纪的男人扎进女人的被窝哪有出来的,心想莫不是年纪轻轻身体有了病。

又一次魏先勇从被窝里把身子抽出来,女人耐不住了,说娶了我是不是让你心里难受了。魏先勇说不是,女人说,那是为什么?难道不是心底里后悔吗?魏先勇说,人一生哪有那么多悔不悔的,只是这样下去只守着一亩八分地,日子没几天就淡瓦瓦地没了滋味,以后有了娃要上学家里要有些底子,咱俩家两头指望不上,趁现在年轻要不去城里找个营生?

女人听了心里有些欢喜,一个女人求的什么,不就求两口子能过过日子吗?魏先勇这是有那个觉悟,她这么一想心里就踏实,于是她就说,这是好事。魏先勇说,他要是离了家,家里这些地可怎么办,农家的日子,春种秋收,寒暑煎熬,一个女人家怎么照顾的过来。

女人说她能行,只是你在外面别被别的女人勾了去就好了。魏先勇说,雪湖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迟早是要回来的。

魏先勇走得干脆,搭上了去往城里的牛车,他这一走女人心里就空落落的,吃饭也没了滋味。

春天一到,寒气还没消去,农家一天的农活就开始了。

魏先勇沤的粪肥一个鼓包一个鼓包小土山似的堆在屋后,经历一个凛冬,外层的土壳被冻得瓷实,用锄头刨不开,得用洋镐刨,女人之前没怎么做过农活,怎么摆弄怎么不像样,刨半天才堪堪把那层土皮弄开。

把粪肥弄开后要用小车一斗子一斗子运往田里,均匀撒在上面,本来两人结婚就是怕人闲话,家离得村子远,里那几分地就更远了,女人体格小,一车粪压得她腿脚打晃,她把弄着车子歪歪扭扭走路都不顺溜。

路上碰到村里人,人家说,吆!这不是魏老三的新媳妇吗?怎么不见家里劳力出来干活?

她不知道说什么,就想赶快走,那些三两个妇女看她扭拧着身子,就笑着说,新媳妇啊!干活没有这么干的,说着把粗壮的腰身一挺推着车子就赶在了她的前面,她脸烧得发红。

女人怕见人,之后便起的更早,回来的更晚,有时候碰到村里的闲游子对她说些酸话,她吓得跑回家里,把门窗锁好,听着门外的闲游子学猫叫学布谷鸟,心里是有苦说不出,这才后悔让魏先勇一个人出门。

女人把头抵在枕头上呜呜哭了起来,嘴上骂着魏先勇,这个狠心人,把家里的烂摊子一扔,两手拍拍屁股啥也不管,可苦了我啊!也不晓得你在外面寻的什么活,也不往家里来个信,她越想越苦情,这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门帘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女人听父亲说过,这男人有男人的活,女人有女人的活,这卖死力气是女人干的活吗?这女人不能干男人的活,干的久了身上就失了阴气,越来越不像女人了。可是日子到了这个地步,到了生活的坎上,还分个什么男人女人。

女人好不容易将那些粪肥撒到田里,这犁地却是个大麻烦,家里有一具从娘家弄来的破旧的手扶犁,这东西便是两个大男人也得一个扶犁一个拉犁,她一个人哪里舞弄得动。她看到旁边别人的田都耕得精精细细,只剩下她家里这一块格外扎眼,老天又阴沉着脸,好似对她无情的嘲弄,天要是下了雨,这地里成了浆糊,这犁就进不去了。

孙小侯将货送完后回村,往田里瞥了一眼,恰巧看到有个女人坐在田埂上落泪,他下车走进一看这不是魏先勇老婆吗?

他说,嫂子怎么了,在老三那里受委屈了?孙小侯这一出去半年还不知道魏先勇去城里了,女人和他把情况一说。孙小侯一拍脑门,你瞧这事我给忘了,老三走之前知会了我一声,说你一个女人家怕地里忙不过来,还让我搭把手,我忙着生意一回头给忘了。孙小侯说,这事你别管了,说着一溜烟叫来俩年轻小伙,一下午便把地给耕完了。

女人心里欢喜,又不知道怎么感谢人家,就把人叫到家里炒了几个菜。女人说,大兄弟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要不这活就摊到我手里了。孙小侯说,我从小和魏先勇一起长大的,他家里忙不过来搭把手是应该的,家里有什么麻烦就吱一声。

之后施肥播种浇水收获,孙小侯没少出力。

魏先勇回来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外面做的什么,人们只知道他带钱回来了。人要是手里头有钱,这路走得正,胸膛挺得直。魏先勇一回来把家里的房重新翻盖了,和了石灰,把一栋栋房子刷得雪白,这还不算,魏先勇算是出去的人,见过了世面,又搞来一些白瓷砖,把屋周遭一贴,白瓦瓦地直耀眼呢!

魏先勇又操起他养鱼的老行当,不过与以前不同,他开了水渠建了鱼池,规规整整排在道路两旁,任谁见了那鱼池,任谁瞥见了那白房子都要说一声,看不出来,这魏老三这是大发了。

黑胡子见了他也不啐一口“孬种”了,反而上前和他勾肩搭背熟络关系,好似他们又回到那小时候的青葱岁月,心和心都敞亮着。黑虎子说,我这人,口直心快,那心就是一湾清水,一眼可以看到底,有些话说得不得当,你也别往心里去。魏先勇说,都是穿一个裤衩长大的哥们,没有那么生分。

黑虎子说,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魏先勇笑笑,哪有什么话不当说。黑虎子说,这话本来不当我说,可是老三你就是个老实人,我要是不说,你还一直蒙在鼓里。黑虎子凑到魏先勇耳边,你不在的时候,孙小侯可没少往你家那边跑!魏先勇说,孙小侯犯不着。黑虎子说,这事整个村里的人可都看见了。

魏先勇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打鼓,有心问问孙小侯,可是孙小侯出去做生意,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

回到家,魏先勇又有心问女人,可是又觉得这么问不好,毕竟之前他撇家舍家,家里可全靠女人操劳,可是不问,那想法就老是在他心里打转。

晚上,女人拖他进被窝,魏先勇老是心里不爽利,没弄几下就虚汗直冒,女人有些不高兴,嗫嚅着说,你怎么回事?你这些日子不碰女人,按理说该稀罕个没够,怎么才几天就不行,说完转过身去。

魏先勇叹了口气,也不知思绪在脑海中翻腾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魏先勇的小白房可着实吸引了不少眼球,尤其是小孩儿,看什么东西都新奇。

女人有一天在家纳鞋垫,忽然听见屋后有咚咚的声音,就出门去瞧,见是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在抬脚踹屋后贴的白瓷砖,她细声细语地说,你别踹啊,弄脏了多难看啊!

小女孩说,哼,你家里是有钱啊,只有你家贴这种白瓷砖,我妈说了,你家里不只有男人出去挣钱,你也在外面挣钱……

村里的妇女只是在家里务农带孩子哪有出去挣钱的,女人知道小孩什么都不懂,只是越是什么都不懂说话才越伤人。

魏先勇回来时发现女人卧在床上哭,赶忙凑近问怎么了。女人扯着嗓子哭起来,魏先勇你真是个怂蛋,你是不是爷们?你村里的人甩我白眼,背地里拿话戳我,我就没见你吱过一声,人家欺负你女人都欺负到家里来了,你到底是不是个爷们?

女人又哭,你这个狠心人,你不在的时候,家里大大小小的活我一个人包揽,你回来我说过一声哭了吗,要不是你那个兄弟帮趁着,我早就死在地里了!

魏先勇说,我怎么了?你中意孙小侯,你和他去过啊!女人愣了一愣,眼泪哗啦一下泻下来,你混蛋!你怎么能这么说我?魏先勇也扯开嗓子喊,我现在出门人家眼神里味道都不对,人家这是把我看成老乌龟了,你说你和他有没有什么事?

女人说,人家说我就罢了,咱俩一个碗盆子里搅勺子舀饭吃,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没干过那种事,我不是那样的人。魏先勇说,你是什么人?你以前要不干那事……

混蛋!魏先勇你混蛋!女人哭得嗓子喑哑了,顺手就抄起枕头朝他扔过去。

魏先勇心里也憋了一肚子火气,跑了出去,跑到鱼塘那里蹲着生闷气。远方的白云一片一片移过来交叠在一起,显得莫名有些繁重。

魏先勇心不在焉胡乱往鱼塘里投些鱼食,想,人啊到底为什么,明明是枕边人,却非要拿刀子把对方捅个遍体鳞伤才好,过了一会儿他消了些气,琢磨自己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忽然一个人跑来,老三,怎么还在这儿?我看到你老婆哭着朝着坝那边跑了,我越想越觉得别出了什么事。魏先勇一惊,我手中的鱼食往地上一丢,拔腿就往那边跑。

魏先勇的女人跳坝了,十几个村民围在坝边上,几个人已经撑了船进去救人,魏先勇哪等的了,把鞋一蹬就扎进雪湖了,他瞅准了女人的位置,狠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扎下去,等他再上来时,怀里已经多了女人,他一只手穿过女人的肋下,一只手划拉了出来。

女人只是喝了几口水,意识还清醒,看热闹的人见人没事就散去了,魏先勇掺着她,走到一块苞米地旁边,说,你这个傻娘们,有啥想不开的?要跳坝!

你就让我死了吧!我就是死了才好。女人眼里又泛起泪花。

魏先勇扶着她坐下来,搂住她,女人一挣,他搂的更紧了。他说,这日子算是过明白了,我们人呢什么时候能不让别人说呢?如意的时候他们说,不如意的时候他们说,身上有点什么事使劲说,人前说人后说,可是这嘴长在人家脸上,咱堵不住啊!咱啥也不管了,咱们过自己的日子罢!

女人听了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反手搂住魏先勇的腰。

阳光刺破厚厚的云层撒在魏先勇身后的苞米地上,玉米顶叶悄悄松开清晨包住的穗子,穗子羞羞答答抖擞抖擞身子,待身子干爽了,爆开万千花粉,纷纷扬扬去寻找归宿。女人觉得,没有什么比此刻的魏先勇更让她安心了。

魏先勇想,风吹在雪湖上虽然会起皱,但整体是不动的,人啊!便得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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