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人口中说的爱情是没错的:大张旗鼓说要离开的人终究会回来,而悄无声息转身离开的人,可能以后永远也见不到了。
我曾经觉得有些感情,在中间阻止我们之间联系的可能是金钱,时间,交通,当我们什么都有的时候,就能冲破一切在一起了。
后来我却发现,原来所有的东西都不缺的时候,我还是少了一个和你相见的理由。
01
北京的初秋,在一番秋雨的折腾之后难得除却了暑热,有了点凉意。
我和齐夏在斑驳老旧的出租房里,准备着下一轮的面试。自从上次辞职之后,许久不曾遇见中意的公司,出租房里所有的吃喝拉撒,都在用齐夏手里的钱艰难的支撑。
此刻,出租房里的房门敞开,齐夏倚在屋门口的门檐上,若有所思的出神。屋内只有电脑噼里啪啦的声音,脚边的猫,在不正经的蹭来蹭去。
这只猫的名字叫“缇米”,或者也可以叫它“Timi”,因为齐夏喜欢打王者荣耀,开局的提示音就是这个声音。
Timi不是名贵的猫种,只是大猫下的一只小土猫而已,我在下班路上的地摊市场上买回来的。
它的毛发有些脏乱,身形也格外瘦小,我以为齐夏或许会不喜欢,当初抱着“倘若齐夏不喜欢,或许养两天还比较容易死一些”的态度买回来的,然而,齐夏将它打理的井井有条。
猫粮,猫窝,猫砂,整个一套花费了1000多块,尽管我们两个还有下个月的房租等着付,然而她却依然给这个小猫最好的一切。
华丽的猫架上,第一次攀登这么高的地方,Timi在上面瑟瑟发抖,齐夏搂着我的胳膊在底下咯咯的笑,好看的眉眼,似乎有明亮的光照射进来。
02
我未辞职之前,在一家私人的美容医院里做整形医师,或者说我不能成为医师,我只能算是打着“医师”旗号的塑型按摩的一个小工。
我高中还未念完,就已经出来闯荡社会了,回想当初青涩时光里,穿着黄色24球衣在阳光下过身扣篮的日子,已经是几年之前,它存在于好遥远的过去。
齐夏是我的邻居,在那个日头很慢,故事很慢的小城里,齐夏小我5岁,在我穿梭在老巷子之间,还是白衣少年的时候,不知何时,一声一声叫我“哥哥”的小妹妹,已经将这种感情慢慢的发酵变质,成为数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和暗恋。
后来,我走了,再后来,齐夏来了。这是她不念书的第一年,也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年。
她提着行李来找我的时候,第一面见了我就没想走。她张口就说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我可以准许自己与你同居,就当不用支付房租了,你愿意吗?
多少个好友在背地里劝我,我这样做是不道德的,殊不知自己对齐夏到底有几分真心实意。就说齐夏还是刚刚想大的黄毛丫头,她的未来还有多少种可能,她的感情还有多少种变数,这种堂而皇之的同居,对两个人都不负责。
我语重心长的跟她讲道理,诉说我们之间的沟壑和差异,她眸子里透露出的深邃,让我有些看不穿,而她口中的那些笃定,却让我没有办法去拒绝。
齐夏真的是太年轻了,她身上的赘肉少的可怜,骨骼分明,身材纤细,有时候抱着她时,都觉得眼前这小小的一坨,是不是真的能当自己的女朋友?
我曾领她出去和朋友聚会,尽管和一群大她很多的哥哥姐姐在一起,她也没有一分一毫的怯场,也不过分的显山露水,那种恰到好处的淡漠和疏离,总给人一种不可小觑的高冷气质。
所以,久而久之,在我的一圈好友同事当中,齐夏倒成了一个公认的冷面美人。她永远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不知道她敏锐的小心思下,藏着什么样的弯弯道道。
03
然而,只有在我面前,只有在出租房里,她才展现出属于她那个年纪的天真和随性。
Timi在一旁看着她打王者,她酷爱使用孙尚香,后来又学会了百里守约,常常偎在草丛里,对着残血的人发炮,一射一个准。
她找了一个话务员的工作,多的时候一天下来要对着电话打出600多个,常常对方刚接通了就挂断,电话的号码打出去之后被好几百人标记诈骗电话。
她常常笑着说,这么多人标记,电话还能打的出去,一个月的任务量也将将可以完成,这世界上即使是谎话,也总有人信。
我揉揉她的头发,暗暗的想着,以后钱多了,就不要让她做这种工作了,长久下来耳朵受不了。
齐夏那会常常觉得耳朵疼,她也很聪明,每次都耳麦都斜着戴,打电话只用一个耳朵听,两个耳朵换着来。
这样一来,可以让耳朵休息一会。
我的工作是给客人按摩,推销减肥产品和塑型课程,来的人往往是中年妇女,有钱家人的太太。
经常和她们聊天时,听她们讲述自己的家庭婚姻和事业,大多数女人是没有事业的,只是拿着老公的钱出来挥霍而已。
因为自己长得还算白净,有一个太太曾经明里暗里的暗示我可以做她的情人,我推笑着揶揄她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她问我,女朋友多大了?
我说,比我小5岁。
那一刻,我竟然为自己这种老牛吃嫩草的行为感到有一丝羞赧。
后来,我将这件事情当笑话一样说给齐夏听得时候,她竟然一本正经的问我,你是不是有一刻的心动过?
我连忙去安慰她,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想跟你好好走下去。
尽管那个时候,齐夏的父母还不知道她已经和一个大自己5岁的男人同居了,而我的父母,也不曾听过齐夏这个名字。
婚姻对于那时的我们都太遥远了,遥远到可能没有等到走在一起的那一刻,就要走散了。
04
我以为我在会所里熬个几年,可以积攒点人脉当一个店长,这里曾经当小工的人,后来很多个自己开分店当店长,据说积蓄已经可以在北京付个首付钱了。
然而,我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因为长期的弯腰导致脊椎压迫神经,经常腰痛,还有些手抖,而且双手因为药理按摩常常泡在药酒里,开始出现溃烂的状态。
我不得不停止这份工作,辞职那天老板对我的离开很惋惜,走的时候甚至嘱咐我,没有合适的工作机会可以再回来。
我对她的热情保持一份感激。
后来,我便赋闲在家,用电脑一遍遍的在网上投简历,想找一个正经点的公司好好的干下去。
北京的支出花费很大,我们几近入不敷出的状态,甚至连Timi的猫粮都成问题的时候,齐夏说,你可以继续找工作,也不要去干别的兼职,养好身体,我可以在周六日多打一份工。
起初,齐夏在公司的楼下和来回的地铁上,找人扫码,在烈日炎炎的公园里一遍遍的祈求别人帮个忙,一天可以赚150,再靠着我们两个各自的朋友接济一些,出租房的日子变得光景了一点。
直到有一天,齐夏回来兴奋的跟我说,她找到了一个更为赚钱的法子,我问她是什么法子?
她说,网络直播。
丝毫不夸大的说,齐夏的颜值,完全不输网络上那些知名主播的颜值,只是有一点,齐夏的歌声不怎么动听,她依靠嗓子吸粉,恐怕不行。
后来,齐夏开始了周六日业余直播,经原来同事的介绍,进了一个网络公司,给配备了设施和房间,每个月有固定工资,还有打赏钱。
我没想到,齐夏竟然火的这么快,仿佛还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已经成了风靡的网络红人,尽管只有十几万粉丝,她的价值却蹭蹭的往上窜。
后来,齐夏辞去了话务员的工作,开始了专职主播的业务,我去了方正集团旗下企业做保安,我们两个的日子开始越来越好,然而只是看似很好而已。
齐夏开始越来越忙,她的公司常常组织红人一起直播,在华丽的酒店席位上直播,我只能窝在家里看软件上的她魅力四射。
Timi的猫粮已经没了,然而她开始忘记照顾这只小猫。我像一个家庭主妇一样开始照顾这里的一切,而她在这里存在的痕迹却越来越少。
齐夏将自己的感情隐藏的很好,很多粉丝追捧她为“国民校花”,纯真的脸庞看起来不谙世事,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公司策划好的人设而已。
终于,我们两个的感情因为这种差异而越走越远,她在和一个老板在昂贵的西餐厅会面的那天,我在手机上和她说了分手。
05
在那之前,我会进齐夏的直播间刷礼物,尽管我知道一部分的钱会转去公司的账户,可是我还是愿意给她打赏。
但是,我的能力有限,一直打不过那个刷礼物刷的最厉害的人,听着齐夏在直播间里千娇百媚的感谢他,我便在心里吃醋。
起初,齐夏还会在意我的存在,点我的名字,后来,她的口中,只喊着刷礼物最多的那个人。
那一天,他私信说要面基,齐夏没有拒绝,也是在那一日,我终于认清现实,选择了放弃。
Timi已经被我养的足够肥胖,经常拽着身子一扭一扭的走路。
后来,我不知道她的具体,只知道她依旧单身,也不知和那个人有没有联系。
网红圈子里擅长炒作,她来来去去的炒了很多cp,甚至还有女同cp,曾经清纯路线,后来在黑红的路上愈来愈远,也越发的有名。
我终于还是回了那个私人美容会所,得于老板的契机,有机会做上了代理店长,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但是工资成倍成倍的涨。
我想,这个时候的自己,已经有能力养活一个女朋友,不过,齐夏已经不在了。
我以为我和齐夏将永远只在网络上见面,没有想到,她竟然在有一天,选择了去打瘦脸针和玻尿酸,而她选择的地方,恰巧就是我代理的会所。
见到彼此的时候,我一时语塞,倒是齐夏,她大方的向她的一众女性朋友介绍,我是她的老朋友,一堆莺莺燕燕瞬间对我展现热情,嬉嬉闹闹问我那套餐可不可以打折?
那一夜,我梦到了齐夏,梦中,齐夏还是当初刚追自己那个时候的模样,青涩,美好,深邃,腼腆。
没有了齐夏的这些日子,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如今也早就搬出了那个出租房,带走的东西只有Timi。
06
回想我和齐夏之前的日子,彼此还很亲密的时候,我梦到她,可能在一个极其平淡的故事里,但是我想津津乐道的说给她听。
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甚至有时候,我觉得彼此之间的交流都是一件需要深思熟虑的事情。
可能是后来的我们,都太忙了,忙到我们没有时间去在一起,我们之间好久好久不曾发生过新的故事,我们的爱情靠着旧日里发霉的故事一遍遍咀嚼,没了味道,只剩干涩。
昨天的太阳晒不干今天的衣裳,曾经觉得可以在对方生命里猖狂一辈子,后来却成了旧日的笑谈,世界真大,时间真残忍。
朋友说的没错,齐夏来到我的世界里的时候,终究太小,外面那么多新鲜的故事,她如何能偏安一隅呢?
可惜我能早早的看透,却没能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爱情在彼此的交错里逐渐削薄,最后没了踪迹。
我想,我大概还会遇见下一个姑娘,像当初的齐夏一样,喜欢猫,也喜欢我。而我,不会再让她为了生活而改变,尽管,可能有她自愿的成分在内。
我曾好久沉浸在这段感情里走不出来,然而错的感情像是蚕蛹作茧自缚一般,自己编织了一个黑暗的网在一囿世界里自我捆绑,越扎越紧然后越疼。
无数次挣扎着想要逃出来,又一次次的在黑暗的漩涡里扎进去,只是后来自己也竟然忘记了是哪天突然豁然开朗,只是觉得那天天气很好,阳光很充足,这个世界很爱我。
后来再提起齐夏,自己突然就释然了,朋友们在酒桌上问:“那个网红,是不是你们曾经在一起过啊?”
我听起来,好像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只是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会突然的感慨,哦对,我曾经还爱过这么一个人。
稀松平常的仿佛谈论自己今天吃了什么菜什么饭一般,原来那些在心里反复咀嚼的故事被一下子风干殆尽。
心里吹进来的风带走了剩余的残渣,从此只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暧昧不暧昧的故事,却再也找不到发生故事的感觉了。
会所的男男女女,那些还在年轻世界里情情爱爱的人,我见过他们的歇斯底里,抱着手机暗暗疗伤,或许这些人曾经一度怀疑,为什么那些原来爱我的人突然一下就不爱了,像是吃了什么救心丸一般,立即见效。
我们才一天没见面你怎么就不爱了呢?前几天你还在发着矫情的朋友圈和伤感的文字,像是突然之间什么都变了。
我在心情好的时候,会上前宽慰他们,甚至还会选择性的给他们放一天假。
我想,这些人在这些发生过的故事中会渐渐明白,从前的爱情从分开那一天起,就注定会在哪一天止步到从前的某个角落,当初一次次掰开了揉碎了的反复,早晚有一天会被新的故事填满。
你还是那个你,她也还是那个她,只是中间的彼此,隔着好远好远的一段光阴。
那些一切好的坏的,只记住了最主要的和最深刻的,那些故事和那些人,最终都在自己念念不忘里给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