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国舒州天柱山,古时为汉武帝封岳的所在,故又称古南岳。天柱山山高林密,经年白云缭绕,自古就是修道者的天堂。
唐开元年间,一个叫崇慧的僧人来到天柱山结茅安祥。关于崇慧,知道他来历的人并不是很多,只知道他俗姓陈,四川彭县一带的人,出生在书香门弟,13岁就中了秀才。就在家人盼着他金榜题名,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时候,18岁这一年,他却突然于一天清晨从家里不辞而别,从而不知去向。很多年后家人才得知,他已在南京牛头山参牛头五世智威做了和尚。
很多年前,自从僧璨接受了二祖慧可的衣钵,在天柱山创立三祖道场之后,天柱山便成了中国禅宗的一个重要的发祥地。牛头宗的创立者法融的禅法曾经得到四祖道信的印契,崇慧从牛头五世智威处得法后不,即来到了天柱山结茅安禅,据说他在此一住就是22年。
有一天,一位当地的士大夫前来向他请教。士大夫说:“尊敬的禅师,据说你在天柱山修道已近20年了,你那么喜欢天柱山,可以请问你,天柱山的境界是什么吗?”
崇慧用手指了指不远处那被白云缭绕着的山峰说:“主薄山高难见日,玉镜峰前易晓人。”
那士大夫顺着崇慧的手向那两座山峰看了看,似乎也就明白了崇慧对天柱山的情感所在了。
又有一天,一个和尚来到崇慧居住的茅棚前,和尚是来问法的。和尚说:“师父,我总是在思考着一个问题,都说禅是达摩禅师从西竺带来的,那么,达摩未来时,禅有是未有呢?”
崇慧知道,这又是一个被无数的理念弄得不知所以的僧人,于是,崇慧以他惯用的手法开启着这位和尚说:“你为什么要对达摩的事那么感兴趣呢,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的事呢?”
禅,只是一种智慧,或者说是一种开启智慧的方法,这与达摩有什么关系呢。可这位和尚整天思考着达摩的事,达摩,成了他精神世界的一柄枷锁和镣铐,因而使得他无法去感受自己活泼而灵动的心。
“呵,师父,我还是不懂啊!”那可怜的和尚说。
崇慧抬起头看了看那洁净无染的天空,远处片如絮的白云正悠悠向这边集结,这白云变幻着种种形状,让人产生种种联想。这万古长空,是从何时而始又将从何时而终呢?崇慧忽然感叹一声,说:“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那可怜的和尚仍是处在懵懂的状态之中,崇慧说:“懂了吗?”
和尚回答说:“还是不懂啊。”
崇慧有些气恼,殊知禅是不立文字的,任何智慧都是无法从师而教的啊。于是,崇慧只好说:“这天空,这太阳,这月亮,还有这飘飞的白云,那是从来就有的啊,这与他达摩老头儿有什么关系呢?你为什么不肯用自己的心去思索这天空,这皓月,这白云和太阳呢?可怜的人,我该怎样去说你啊。”
那和尚似乎仍不明白,从来的禅师都是一张口便是达摩如何如何,达摩是禅的祖师啊。
“师父,你不可以这样贬低达摩祖师吧,他毕竟是样的祖师啊,怎么说和他没有关系呢?”
崇慧说:“没想到达摩这老头儿害了这么多人,这老头儿来到中国,不过是像一个摆卦占卜的汉子,见到你这样什么也不明白的人,他只好为你锥破卦文,说你东,说你西。但是,吉也罢,凶也罢,那都是你自己的事啊,他能代替你吗?”
那和尚终于明白了,欢欢喜喜地走了。
799年,崇慧意识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他把所有的人都召集到面前说:“你们跟随我许多年了,我实在不知道你们修行得究竟如何了,趁着我这老头儿还在世,你们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等到我去了另一个地方,你们想问也问不着了。”
崇慧的话,让弟子们顿感悲泣,法堂里很长时间处在一片沉默之中。终于有一个弟子说:“在天柱山住了许多年,受到师父许多的教海,可是,直到今天我还是不知道天柱山的家风是什么。”
崇慧习惯地用手朝天空挥了挥说:“时有白云来户,更无风月四山流。”
“师父,那些死掉的和尚都去了哪里了呢?”
崇慧笑笑说:“潜岳峰高长积翠,舒江明月色光辉。”
又有人问:“师父,我们总是听说遥远的古佛可是,为什么佛总是不肯显现当前呢?”
“正因为你不明白这些,所以才不能显现。如果你明白了,还要佛干什么?”
“尊敬的师父啊,刚才我的师弟问到古佛的事你回答得多么巧妙啊,那么,可以请问你,自释迦佛以来的诸佛菩萨,究竟都向人们说了些什么,可以用一句话总结吗?”
崇慧说:“又来了,你应该明白,我们现在说了些什么,他们就说了些什么。为什么总是执著于古佛圣贤而不注重你自己当前呢?”
“修道人的道究竟是什么?
“白云覆青嶂,蜂鸟步庭前。”
一位弟子说:“师父,在这样的时刻,弟子真是后悔过去没好好听师父说法啊,那么,还是请师父把我们教门中的事情再讲给我们听听好吗?”
崇慧说:“其实,我从来也没有向你们讲过什么。如果现在让我再给你们讲什么,我仍是无话可说啊。石牛长吼真空外,木马嘶时月隐山。”
“师父,您一生对他人有用之用多着呐,能用一句话来总结吗?”
崇慧说:“一雨普润,千山秀色。”
“师父,怎样才算是真正的天柱山人?”
“独步千峰外,优游九曲泉。”
第二天,崇慧坐在法座上圆寂了。这时候,天空洁净明朗,一只青鸟鸣叫着从头顶掠过。弟子们知道,他们的老师现在去了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