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木为直终必弯,养狼当犬看家难。
墨染鸬鹚黑不久,粉刷乌鸦白不坚。
蜜浸黄连终必苦,强摘花果不能甜。
好事总得善人做,哪有凡人做神仙?
上文书说道,拓桑怒追白狐,不料误闯群妖的洞府,力战之余未能获胜,幸得长街道长及时赶到,方才转危为安。那白狐一见到长街老道,不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抓住狈精的胳膊,指着道长,娇滴滴的声音说道:“狈哥,就是这个牛鼻子,伤了我八条尾巴,坏了我几百年的修行,你一定要帮我报仇啊。”
那狈精先前已在拓桑手下吃了亏,又见长街神兵天降,本有几分怯意,可如今听闻白狐精这么一说,只能硬着头皮挺身而出,晃动手中的狼牙棒,装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好你个的臭老道,居然敢对我的爱妻动手,简直是活腻了。你家狈爷修炼多年,如今乃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岂容你这等挑梁小丑在此间猖狂。哇呀呀呀呀,拿命来吧!”手中狼牙棒舞动如风,却逡巡着未敢骤然上前。
长街早看出这狈精色厉内荏,当下冷笑一声,拿剑遥指狈精,“哼,可笑可笑,你这个孽畜,口口声声说什么爱妻,居然连自己被绿了都不知道。”
狈精闻言一愣,一脸茫然地望向白狐,白狐俏脸一红,刚想要说些什么,那一旁前来做客的黑熊精已是大吼一声,抄起鬼头刀,跳将出来,朝着长街道人的面门便是一刀落下,口中还嚷嚷着:“老狈,你不要听这个老道瞎说,我和嫂子之间那是纯洁的友谊。”
长街单臂挥刀架住了黑熊的一击,觉得有些沉重,往后退了半步,然后一较力把熊精推出一丈多远,哈哈一笑道:“原来这里还有你的事情。”
黑熊怒极,又待纵身而上,却被狈精拦住了。只见狈精面沉似水,眼露凶光:“老黑,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黑熊精一脸尴尬,支吾着说:“这,这个牛鼻子离间你们夫妻俩的感情,我听不过去,为朋友两肋插刀嘛,哈,哈哈。”对面的长街听了,捂了脸,口里啧啧出声:“好一个为朋友两肋插刀,我看是插朋友两刀吧。啧啧,果然是朋友妻,不客气。”
黑熊已是窘迫不堪,当下打了个哈哈道:“老狈,你别听他胡说。哎呀,我想起来离开自己的洞府的时候还炖着红烧肉,估计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得回去看看。老哥,回见了您内。”言讫,一扭肥硕的屁股,一溜烟地跑下了山。日后这黑熊精还有出场的地方,自是后话。
狈精呆愣愣地看着黑熊精逃跑的背影,倒是长街道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走近前去,拍了拍狈精的肩膀,“算啦,人这一辈子谁不会遇到几个人渣呢,心放宽点就是了。”狈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长叹一声道:“唉,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忽然它醒悟过来,把长街的手格开,瞪着他说,“我家的私事岂容你一个凡人插手?”
长街并不慌张,拿眼撇了撇白狐,似笑非笑地说:“你且莫要冲我急眼,不妨再多问你那夫人几句,听听她在外面还有多少相好的,比如说京城大内里的那位。”
经历了黑熊精的那件事情,狈精已经对长街深信不疑,回身给了白狐一个重重的耳光,怒喝道:“好你个骚货,勾搭了老黑不说,还去招惹凡间的男人,难道我就不能满足你了吗?”
白狐一开始有些恍惚,随后也是怒上眉梢,眼见狈精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当下也就发狠道:“你算什么东西,姑奶奶我可是九尾狐妖呐,比你这种狼狈为奸的家伙不知道要高上多少倍。就你那根金针菇,也想拴住我?你想瞎了心吧。”
长街和拓桑虽然在群妖的围困之下,但如今也都掩嘴偷笑,好整以暇地看着白狐和狈精窝里斗。那狈精起初还有些汹汹的气势,却让狐妖骂得溃不成军,到最后居然被羞辱得涕泪横流,把狼牙棒往地上一甩,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狐妖不屑地看着情绪崩溃的狈精,又打量了一眼在一旁看戏的长街和拓桑,把脚一跺,银牙一咬,尖着嗓子喊道:“小的们,都是这对狗男女惹出的事情,今天就算是把他们大卸八块,也不能消我心头之恨。”
众小妖面面相觑,终究还是屈服于狐妖的淫威,个个握紧手中的兵刃,又围拢了过来。拓桑伤势已恢复了大半,当下抖擞精神,手持鱼鳞鞭,凝神以待。而长街道人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把剑支在地上,刀背搁在肩头,但是目光却一直紧紧地盯着白狐的动向。
忽然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挤了过来,正是先前被拓桑扔飞的豪猪精。只见它捂着屁股,一面哼哼唧唧地说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后山被人偷袭了。”狐妖眉头一皱,喝问道:“是谁那么大胆?”豪猪精答道:“是两只猫。”狐妖大怒,一脚把豪猪踹翻在地:“没用的东西,两只猫也值得大惊小怪吗?”豪猪苦着脸说:“夫人息怒啊,那两只猫实在是厉害得紧。一只是黑白相间的老猫,手里拿着一条咸鱼,这鱼那叫一个咸啊,被它碰到的兄弟们都被齁死了。另外一只是大黄猫,额头上有一枚红叶的印记,这只猫一身肥肉,刀砍不进,斧剁不伤,我们粮仓里屯着的三年粮食都被它吃光了。”
长街和拓桑闻言,心里明白来的是自己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面露喜色。而众小妖知道被两面围攻,粮草尽失,哪里还有抵抗的心思,当下一哄而散。白狐见势不妙,赶紧想溜,刚跑出不过两步,就见到面前罩着一张大网,俱是刀光剑影,长街道人一手持刀一手提剑,冷笑道:“此路不通。”白狐赶紧扭身回头,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鞭,正是拓桑,气鼓鼓地说道:“这下看你往哪里走。”白狐见进退失据,只能哀叹道:“两位大侠,求求你们看在我修行不易的份上,就饶我一命吧,我以后一定会改好的。”
二人尚未发话,就听到一旁的山洞里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百晓生说了,这个狐狸日后还有用它的地方,莫要伤她性命。”话音刚落,一只黄猫一步三摇地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只叼着咸鱼的花猫。见到她们,拓桑一脸欣喜,一把将黄猫抱了起来,“红叶,老大,你们怎么来了。”原来这黄猫便是接龙客栈的红叶猫猫,那花猫自然便是老猫枕咸鱼。红叶猫猫打了一个呵欠:“还不是百晓生那个家伙,他夜观阴阳艾派屏,知道你们由此一遭,就打发我们来接应你们,顺便陪你们往朱仙镇和牛头山走一遭。”
长街点点头,“我也本来没想要这只狐狸的性命。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它明着说毕竟还是娘娘,要靠她还郁府阖家上下的清白。不了,老大,谢谢,这咸鱼你自己留着下饭吧。”
四人计议了一会儿,红叶猫猫和老猫枕咸鱼先去金陵保护郁家老少以免节外生枝,拓桑因为有通勤镜这桩法宝,便押着白狐往来于各处解救郁府全家,长街则去归还那块郁府家传的宝玉,顺便除去郁府中的妖气。计议已定,各人分开行动,长街刚要走,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孤家寡人的狈精呢。
长街宽慰狈精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好男儿何患无妻?念你是被那白狐蒙蔽,平日里倒也没有什么大恶,我们且放你一条生路,你要好生修行,多做善事。只要记住一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那狈精自然是千恩万谢,径自回归洞府。到后来,太湖岸旁群蛟斗接龙,这狈精果然暗中出力,那便是后话了。
话说拓桑借了通勤镜之力,胁迫白狐仍旧幻化了娘娘的模样,先去皇宫大内,不过三五句话的功夫,便得了解救郁家的敕令。随后又押了白狐去到金陵的知府衙门,当地的知府自然是远接近迎,立刻便安排人手释放了郁家老少,并归还了所抄没的家财。因为百晓生有言在先,拓桑只能放白狐回去。那白狐失了八尾,功力大损,自觉不能在禁苑内久持,便演了一出假死的把戏,脱身而去,倒让皇帝老儿难过了好几天。因为这一桩事,白狐深恨接龙客栈众人,日后又惹出一番风波,直到最后方才洗心革面,这些都是后面的故事,此处暂且不提。
郁家死里逃生,对接龙客栈的诸侠感激不尽,生拉硬拽地留拓桑等四位在府里住了两日。长街老道又是个好事的主,自作主张地给郁公子和隋员外的女儿隋云保媒,两家本就有这个意思,当下一拍即合,约定了三月后的良辰吉日完婚。
到了第三日,拓桑等四人说什么也呆不住了,毕竟蔷薇与况生生死未卜,他们仍担着千斤的重责。郁隋两家见挽留不住,只能与众人依依惜别。临行之时,郁家老爷执意要把那块家传的宝玉赠与长街等四人,长街再三推脱不得,只好收下,殊不知此玉日后解了他们的大围。
说书人一张嘴讲不了两家的事。长街这一路暂且放下,若要问一鸣寻大板的经历,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