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与喝茶

合唱是我经历过最累的事情。它的累在于体力100%的投入和精神200%的集中,就像打仗一样。要是开口就唱跑偏,会被指挥官的顺风耳判刑;要是自信地带着本声部一起跑偏了,会被战友围殴至死;要是散漫地瞎唱,直接失去精忠报国的机会;要是紧张到不敢出声,可谓是不战而被人屈兵,牺牲了也没人歌颂。节奏不准,是踩踏事故;拖节拍、抢节拍,是贻误战机、悬崖冲刺。合唱比独唱难得多,独唱一人唱好,全家光荣;合唱一荣没用,一损俱损。

合唱也是我经历过最美的事情。各个声部的音符串成水滴,依次落在荷叶的掌心,像一道光打进心里;群情激昂、万马奔腾时,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全团一起吟唱出爱的不同色彩,你感觉那一瞬间你和团里的每个人都恋爱了;即使是静悄悄自己练习时,因为心里装着一整个海洋,所以从不孤独。人体是最美的乐器,合唱是无与伦比的发明。当音乐感动你,你的身体会知道,你的心会知道。独唱是一个人的狂欢,合唱是四海一家的不寂寞。

12月6号随合唱团参加湖北省第六届大学生艺术节优秀文艺节目现场展演。此前的两周,平均每天排练4、5个小时。学到了不少合唱技巧,更多的是在合唱之外。

排练时,我的大脑在燃烧,一个人像一支军队。大脑统领着我的每一个细胞小将,汇入合唱的大本营。没有人能出错,没有一个细胞可以松懈。有一天感觉唱得有点头晕,但鸭子已上架,不得不接着唱下去,唱着唱着不知不觉中不仅不晕了,而且越来越神清气爽,且据观察不是回光返照。高中背的“意识对人体生理活动具有调节和控制作用”,那天实践证实有效。想想我平常学一会儿就累的样子,很多时候不是多累,而是懒。大脑有它的偷懒计划,身体有它的无言智慧,它的耐力和潜力远比想象中强。那天之后我就想,如果人在能吃饱穿暖、健健康康的状况下,还整天无所事事浪费地球资源,实在太可惜、太可怕了。无论做什么,起码做点儿什么。

从“起码做点儿什么”开始,专治焦虑、脱发、拖延症。比如我以前考试前一天才开始复习,现在提前到前三天了。置身于秩序、动力、和谐之中,光会降临生活。指挥难得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过两次,把合唱的状态运用到生活、学习、每件事中去,会发生极大的改变,我感同身受。一旦了解这一点,做任何事都会事半功倍。

合唱和茶道生活的精神很像。该挺身而出时当仁不让,别的声部唱主旋律时将他们轻声托起。该茶道茶道,该倒茶倒茶。对合唱者而言,保持高度的觉察,每一秒同时用心听自己、听别人、看指挥,相互配合、寻找一体感,用心体会、高度集中,放松而紧张。面对不同风格的指挥,迅速领会并适应。对指挥而言,如何协调各异的个体,如何平衡,面对不那么省心的队伍时,如何平心静气、予以巧妙的指导,如何亦庄亦谐调动团员情绪,能否将任何情况视作对自己的考验。所有人,能否时刻检省自己,在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细节。当所有人的心在一起,和谐、秩序便自然诞生了。

展演现场

看一个人能否成事,看他生活中的习惯、态度就行。看一个团能不能演绎好一首歌,看这个团能否守时就行,比如展演那天早上,原定6:50出发,到了7:30人才来齐。我本来对我们团有信心的,但那时我还是觉得,很客观地讲,我们还要加油。根基不稳,再多训练也是空中楼阁。当然我这次没迟到,要不就不会写出来了。但愿大家长点儿心,以后每次经历都物超所值。

做事不累,以专业的态度高度集中地做事才累,且累得有效率、有意义。展演结束后,指挥教我们珍惜每一次经历。我心说,如果不带脑子不带心,多少经历都是徒劳。相反,若能以合唱、茶道教给我们的觉察之心做每一件事,上山砍柴也能悟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前两天看《帕丁顿熊2》,这是我看过最暖心、最有爱的一部电影,看完想上街拥抱陌生人。帕丁顿熊做每一件事,都以爱为出发点,因而无畏、无求,一只熊具有人性的所有美好。因为他爱身边的人,有他在的地方,监狱变成了天堂,冷酷的人也显示出可爱的一面,他引出了每个人心中欢乐而孩子气的一面。这是我想说的最重要的一点,全神贯注地做事时,紧张但不必太严肃,从轻松的心态出发,为所爱的事赴汤蹈火,天堂就在你心里。

合唱像喝茶,喝茶像世间所有事。如果你愿意,世上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是你的老师。当你感受到万事万物的一体不分,平等、尊重、谦卑、爱就会自然在你的心落地生根。世上好玩的事情这么多,倘若用心去玩,还能学到不少,岂不是很赚?

汝果欲学歌,功夫在歌外。

平芜尽处是茶香,茶道更在春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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