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总喜欢坐在黑夜里,看天空灿烂星光,宇宙像大海一样浩瀚。
长大后,也喜欢坐在高楼林立的黑夜里,独自看天空,星光却不再璀璨,天空也不像从前一样广阔,是城市的灯光遮蔽了美丽星空。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我,沙漠一样会给人星空一样的感触。我去了巴丹吉林,在沙漠中,被自然震撼的感觉又回来了。巴丹吉林沙漠的宽广,浩瀚,无垠,寂静给了我无法言喻的感动。
数年前,第一次涉足巴丹吉林的情景历历在目。
一行人,坐在改装过的沙漠越野车里,在连绵起伏的沙漠间穿行。一颗心随着车在沙海中驰骋。车在沙山沙丘之间跌宕起伏,上下飞跃,我们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那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单纯,我们在沙山上跳笑,赤着脚奔跑,追逐,笑声在沙海中回荡。
当大家安静下来,独自离开人群,来到海子旁的沙山下,脱了鞋,与沙山对峙,沙山没有言语,只是安静的等待我千年后的涉足。赤脚从沙山的侧面爬到山顶,空气在瞬间凝固,这就是日思夜想的浩瀚沙漠,他像前世的恋人,在亘古的寂寞中等待我的到来。如今相见,却静默无语,执手相望。他是一个粗犷而又心思细腻的汉子,将我淡淡的忧伤,揽入怀中,任凭我靠在他的胸膛,倾听他的心跳,在静谧中享受他给的爱。所有的伤悲,所有的心事都付诸那远天里的一缕云烟,随风飘向了遥远的天际,我的心,变得如此渺小,在漫漫黄沙面前,小的成了沙海中的一颗砂砾。
静坐着,静坐着,偶尔有一只小鸟儿飞过耳际,落在清澈见底的海子边,水里的鱼儿在芦苇间游弋嬉戏,多么矛盾的画面,却又如此相得益彰,那么和谐,安详。
巴丹吉林,成了前世的恋人,让我在浩瀚无边中徜徉。
时隔多年,当年一起在沙海中徜徉,嬉笑的人们,从“朋友”变成了见了面点头微笑的路人,在感慨世态炎凉,人情淡漠同时,怀念在巴丹吉林度过的快乐的那半日,期待和巴丹吉林再次相约。
巴丹吉林总是给我无限遐想,这数年中,无数次与他梦中相逢。
经年后,终于如愿以偿,和一群叫“背包客”的人一起,与巴丹吉林再次相缝。景色依旧,物是人非,这次的感触却与往日有所不同。
冬日寂静的清晨,城市里的人们还在梦中沉睡,我们趁着黎明前最浓重的夜色出发,一路颠簸,一路向北。
近两个小时的辗转,车终于到了巴丹吉林的边缘。
玫瑰色的云彩在地平线上绽放,太阳如同新生的婴儿冉冉升起,折射出千丝万缕金光,连绵起伏的沙丘被金色笼罩,犹如戴了金色光环。
到了,到了,车里开始沸腾。
沙漠的浩瀚让人始料不及,只是在边缘,感觉自己像一粒渺小的沙粒,面对茫茫沙海,无语静默,心怀感动。在浩瀚沙漠面前仿佛一粒粒被风带走的沙粒,经年的朝思暮想,总算又回到他的怀抱。
路线是那个叫车夫的人和同伴们事先探路确定好的。同行的人中,上有六十多岁的老妪,下有八九岁的孩童。我们从巴丹吉林沙漠边缘入境,鱼贯而入,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橘色的,五颜六色的衣裳,在巴丹吉林的漫漫黄沙中绽开了美丽的花朵。这片海拔最高,风景最美的沙漠,在这个冬日清晨,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平地上行走,一步一个脚印,沙漠中徒步,一脚一个坑,大家逐渐拉开了距离。六十多岁的老妈妈精神比我们这些年轻人还好,一路走下来,身体轻盈,腿脚灵便,一点不像是老人,倒和我十四岁的孩子有得一拼。
几个十几岁大的孩子,怕别人抢了先,早早地把我们这些大人落在了后面,忽而上了旁边斜坡陡峭的沙峰,时而在谷底不见了人影,他们的耐力和体力是我们这些大人望尘莫及。
天空似明镜一般透亮,几丝白云扯成了轻薄的面纱,有鸟儿从沙漠上空翱翔,是鹰么?本来寂静的沙漠,在我们这些闯入者的喧闹声中沸腾起来,他不再是书本上的死亡之海,变成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孩子。
听见有人惊呼,循声望去,连绵起伏的沙山之间,有一座湖泊,静静蛰伏,已经枯黄的芦苇,在冬日没有温度的阳光中灼灼其华。湖面像一块白色的水晶,镶嵌在黄沙之间,这是我叫不上名字的海子,因为它,我备受感动。沙漠中的水,多么珍贵,那些生长在海子周围的芦苇,要有多么顽强,才能在沙漠中存活?在这沙,这海子,这芦苇前,我相信,巴丹吉林在亿万年前,本就是一片海。
黄磊柔软的男声,在我的耳畔想起:
“我想我是海
宁静的深海
不是谁都明白
胸怀被敲开
一颗小石块
都可以让我澎湃”
如若巴丹吉林是一片金黄的大海,这些散落在沙漠腹地的海子,便是这浩瀚无边的大海中的绿色岛屿,滋养了多少在沙漠中放牧的牧民和生灵。
还有十里地就到徒步的终点了。
在途中,被蒸发的海子,黑灰色的湖底植物,已经成了化石,盘根错节,杂乱虬结。想来,植物纵是在沙漠的海子中生长,都要极力迸发出最有力的生命力,更何况那些在沙漠中没有水的地方生长的动植物呢。
终点到了,是一座几十层楼房高的沙山,沙山的背面是陡坡,陡坡的凹底是两颗连着的海子,海子中间的沙粱,就像两只眼睛之间的鼻梁。虽然是冬天,也可以看出,若是没有冰封,海子里的水,应该是清澈见底,会有不知名的鱼儿游弋,也会有不知名的鸟儿从蓝天上路过,落在湖边饮水。不难想象,生活在巴丹吉林沙漠中的牧民们在夏天是怎样征服沙漠,在沙漠中悠闲放羊,放骆驼,让那些圈养的牲畜,在大自然的浩瀚中徜徉。
我那十四岁的小儿,头一个奔下沙山,在海子的边缘徘徊,虽然我们竭尽全力喊他上来,可是声音中浩瀚的沙漠中变成了耳语,他根本听不见。等他玩累了,再拼了命地爬上来,兴奋地告诉我们,这座沙山该有十几层楼房那么高,我们纵是使尽全身力气,下去了,也不可能爬上来。
大家吃过了自带的午餐,大部分人都去爬上山梁浏览沙漠里的风景,而我,只想在这沙漠里,安静地找寻,找寻那颗和沙漠的宁静一样安宁的心。
闭着眼,在沙山背风的地方躺着,听有人高处欢呼雀跃,拍照留念,仿佛这些都是很久远的事。而我想做的,只是想与巴丹吉林对话,我们像久别重逢的情人,我躺在他的心上,无语凝眸,深情相拥。
忽而有风轻轻吹过,有手一样的植物从脸庞掠过,睁开眼,仔细端详,像是被人将身体不断顺着一个方向转动,植物的茎,像一根拧的很紧的麻绳,仿佛再转一下,就会拦腰截断一样。可是在像绳一样的顶端,却有无比茂密的蓬勃所在,密密麻麻的细小窠子,用手捻开来,是一粒粒饱满的黑色像胡麻一样的颗粒,有花椒的香气散发。在这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旁边,有一溜细巧的足印,应该是沙漠中小动物留下的。我想,我们是侵犯了它们的领土。
很多时候,人也如这沙漠中的植物,被四季的风不断吹袭,不断扭曲,被风的强韧扭成了一股绳,还得坚韧的活着。也有那么一些人,默默地为你付出,他们的爱像夏日干涸的天空飘来的云,悄悄撒下一片温润,滋润的何止是心灵;他们更像是寒风中那一缕温暖的阳光,指引你走出迷茫,像一片片轻盈的雪花,在寒冷的季节毫无声息为你盖上薄薄的一层棉被。
这爱,便是沙漠里,支撑被季节的风扭曲成绳的沙生植物活下去的力量。
沙漠中出来,已近黄昏,身后的巴丹吉林,此时像横卧在天地间的一位楼兰女子,曲线妙曼,温柔静美,被风吹皱的黄沙,是她遮掩迷人脸颊的面纱。
巴丹吉林的梦啊!在我们恋恋不舍的离去中做完,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与你相约,我前世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