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部风格独特的讽刺小说,书中人物众多,每个人都有其鲜明的人格特征,他们一起构成了一座精彩纷呈的画廊,有的平庸、有的丑恶,很多人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在生活的大染缸里经受着洗礼,有人越洗越光亮,有人却越洗越颓废。
《围城》的序言说:“在这本书里,我想写现代中国某一部分社会、某一类人物。”《围城》的鲜明主题就是揭示一个现实存在的困境,人物的命运随着时代变化,真实地反映出人的现实生存状态。
钱钟书留学回来后,感到“除了少数人之外,人类几乎全无灵魂。”而方鸿渐作为《围城》的主人公,是一个没有明确人生目标的人,从来没有为自己规划过未来的生活,对他来说,生活就是按部就班,甚至是得过且过,也可以说,他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方鸿渐性格温顺,甚至带有一丝“知识分子弱质”的特点,钱钟书通过方鸿渐在教育、爱情、生活、工作中的表现,深刻描绘出一个病态的知识分子形象——多面、怯懦、延宕。他有时清醒、有时自嘲、有时自欺欺人……他既是那个时代的“觉醒者”,也是“突围者”,还是“局外人”。他一生碌碌无为,一直活在“自我之城”中。
方鸿渐的“自我之城”
方鸿渐出生于前清举人兼乡野绅士之家,自幼就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濡染及父亲影响。留学欧洲后,又沾染上国外的生活风气,他不敢反抗自己的封建家庭,同时也不允许别人反抗。
上大学,四年之中换了三个专业,从原本要学土木工程,几经周折,最后转到中国文学。学中国文学的目的恐怕就在于,中国文学从小是耳濡目染受父亲影响,对他来说是轻车熟路。
出国期间,作为文学系的留学生,该做的事,他一样也没做:
方鸿渐到了欧洲,既不抄敦煌卷子,又不访《永乐大典》,也不找太平天国文献,更不学蒙古文、西藏文或梵文。四年中倒换了三个大学,伦敦、巴黎、柏林。随便听几门功课,兴趣颇广,心得全无,生活尤其懒散。
当钱花得差不多准备回国时,父亲和岳父来信要他的博士学位,没办法,他花40美金买了个假的博士文凭。自此,从回国的轮渡上开始,他分别有了四段恋情。从这一段段恋情,我们慢慢摸透了方鸿渐的性格特点:胆小,懦弱,无主见,没有远大抱负,得过且过……
也可以说,方鸿渐一直生活在“自我之城”中,过着自欺欺人的生活,他心甘情愿,不做反抗。他的四段恋情,可见他极其鲜明的性格特征。
① 第一段恋情:方鸿渐和鲍小姐的一见钟情,可见他崇尚浪漫,又极不稳重
在回国的船上,他结识了由未婚夫资助出国的鲍小姐,方鸿渐骨子里还是崇尚浪漫主义的,他不知道鲍小姐已有未婚夫,而鲍小姐行为开放、穿着时尚,吸引了方鸿渐的注意力,其实鲍小姐不过是把方鸿渐当成了旅行中消遣的伴侣。
鲍小姐下船之后,方鸿渐马上就联系上了苏文纨,连一个房舱管理员也是看不起方鸿渐的。刚刚还在和鲍小姐卿卿我我,马上一转身就又和苏文纨好上了,可见此人多变啊。
② 第二段恋情:门当户对的方鸿渐和苏文纨
方鸿渐与苏文纨是都是学成归来的博士,苏可是正式的博士文凭,两人都是大学同学,苏家世优越,行为虽举止端庄,却是个贪慕虚荣之人,喜欢男人围着她转。
可惜方鸿渐并不喜欢苏文纨,可是他又不忍心拒绝,可见他胆小懦弱,怕得罪人。在他与苏文纨的关系中,看出他并不爱苏文纨,尽管苏对他百般挑逗,甚至精心安排了月夜幽会,他始终不越雷池一步。
面对苏文纨的爱恋,他没有立刻明确拒绝,拖泥带水,含糊不清,直到最后推脱不过,才不得已在电话里拒绝了苏文纨的爱意。写了第一封信后,他怕苏小姐会因失恋自杀,又写第二封信,求她原谅,言语之恳切中也把自己作贱的一文不值,这哪里像个男人, 一点男子汉气魄都没有。
③第三段恋情:短暂的方唐之恋,由于方鸿渐的退缩而结束
唐晓芙对方鸿渐是真爱,而方鸿渐同样以真心对之,然而这份如此美好的感情,却被嫉妒心所破坏,唐小姐以苏文纨提供给她的种种消息,对方进行质问,方鸿渐反而不好意思反驳什么,而唐晓芙希望方鸿渐能解释其中道理,方鸿渐自尊心受挫,雨中伫立片刻后便离去了,二人的感情也终结了。
在相处中,他没有为自己辩护,也没有哀求唐小姐,而是把自己的痛苦深埋于心底,让这种痛苦长时间啃啮自己,这正体现出他对唐晓芙的爱的纯真和深沉。
在与唐小姐的交往中,方鸿渐一直脚踩两只船,没有回绝苏文纨,他称自己是"道义上的懦夫",由此可见方鸿渐对自己也是非常了解的,他知道自己的缺点,可是他却没有勇气改正。也许他只跟唐晓芙之间的的误会,只要他先迈出一步解释清楚,完全是能够挽回这段恋情的。
④第四段恋情:方鸿渐与孙柔嘉的爱情有开花却无结果
方鸿渐与孙柔嘉的结合其实是很偶然的,在患难与共的共处中,他们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虽然结婚后,他对孙体贴照顾,两人争吵不断,但是影响他们感情的,更主要的是社会环境。自己小家和方家的矛盾不断激化着他们之间的冲突,工作的不稳定,人际关系的不和谐,婆媳,翁婿,妯娌,亲朋以及主仆之间的矛盾导致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方鸿渐在婚姻中始终处于劣势地位,他活得很卑微,和孙吵架之后,"明天晚上,鸿渐回来,她烧了橘子酪等他。鸿渐呕气不肯吃,熬不住嘴馋,一边吃,一边骂自己不争气"。
在我看来,方鸿渐就是这样,从假文凭到鲍小姐,从点金银行到三闾大学,从唐小姐到孙小姐,他从来没有努力争取过,总是顺其自然,得过且过,所有的选择都是先满足眼前的诱惑,一边享受着生活的滋润,一边骂自己不争气。所以他一直生活在“自我之城”中。
方鸿渐是“觉醒者”
早在大学期间,方鸿渐想要自由恋爱,那在当时的社会现状下是不允许的,他出身于传统士族家庭,深受传统文化的而影响,父亲是前清举人,这样的家庭环境,方鸿渐竟然想要追求自由恋爱,可见其实实在在是当时时代的一个“觉醒者”,为勇于打破旧规则做过努力,虽然最后没有抗争成功,这只是他的第一步“觉醒”。
方鸿渐和孙柔嘉佳婚后,矛盾在生活的细节中也开始一点点暴露,他们两人和方家、和孙柔嘉姑母家的矛盾一步步激化。开始,两人简短的拌嘴之后就能和好,慢慢地,生活中谁也不肯再屈就另一方,矛盾越来越激烈,最终上升到谁也容不下谁。
以方鸿渐懦弱的性格,可以和孙柔嘉抗争,这展现出了他“觉醒者”的一面。
他受不了资助留学的周家,被周太太的咄咄逼人的样子,气得愤然离开银行,去寻找新的工作机会;与同学谈论时,他敢于批判苏文纨的诗;从报馆私自辞职欲赶往重庆;决意离开三闾大学的复杂纷争……
方鸿渐敢于现实虚伪的世界说“不”,敢于在校园里、大庭广众之下对无聊的群体进行批评,勇于对传统的教育、爱情、婚姻、事业等庸俗、无聊的生活采取反叛的态度。他身上带有的这种反叛性质的情形使得他与这个社会显得矛盾不断,格格不入,也使他的“觉醒者”身份更加明显。
方鸿渐其实拥有了很多,从感情上来看,他拥有四段恋情;从工作上来看,他从周先生银行、到三闾大学、到报馆资料室,每逢不如意之时,总有赵辛楣帮他化解……以后遇到的事情,一件件都清晰可见的可以看出,他没有把握住有利的时机,当命运的橄榄枝,一次又一次抛出时,他都没有抓住机会,最后落了个一无所有。由此看来,他的人生就是性格原因造成的,即使有时“觉醒”了,但是依然没有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方鸿渐是“局外人”
总的来说,方鸿渐是消极延宕的,是一个典型的“局外人”角色。
方鸿渐的人生是顺风顺水的,比如留学,对别人来说“难于上青天”,对他来说真是太容易了,得到未来岳父周先生资助去欧洲留学,因为来的太容易,所以不珍惜,在欧洲的四年,他荒废学业,根本就没学到什么真正的本领,人际交往方面似乎也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有长进,好像不太懂得与人相处。
方鸿渐在生活中常常迷失方向,不知所措。他喜欢唐晓芙,和其分手之后,为了逃避失恋,他决定去三闾大学工作。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去欢教书,而且,远行对他来说,有太多不可未知的事情,他没有办法控制节奏的发展,因此他抗拒、退缩,始终没有下定决心,他的这种行为看似冷漠,实则是始终抱着“局外人”的思想,能拖就拖,能不下决心就不下决心。
当轮船公司真的告知行程延迟时,他又感到不舒服,认为还是早点走干脆。在需要做决定以及行动时,方鸿渐带着一定的盲目性和延宕性,我们在他身上看到的更多的是丰富的内心挣扎。
他不懂与同事之间如何融洽的相处,却极少花时间在自己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把错误都推到别人身上,以致最后,他和赵辛楣,苏文纨等人的差距越来越大,原来的同事,平起平坐,现在却只能仰望、嫉妒、羡慕,却无法达成,于是他又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围城"。
方鸿渐是"突围者”
方鸿渐出身封建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有过国外留学经历,他一直盼望着能够学有所用、能够实现自身理想的追求,不论理想是高大还是卑微,,有多少可能能够达到,他也是这个社会的普通一员。
在他身上有着“突围者”形象的烙印。
国外留学时,他敢于多次更换学校、专业,听的课程没有什么计划,想听什么就听什么,由着自己的性子;方鸿渐自幼有定下的亲事,有未婚妻,他归国船上还同鲍小姐、苏文纨、唐晓芙、孙柔嘉等有着情感的纠葛;表面上他极力反对传统文化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情感上却想要追求两情相悦、白头到老。
对爱情,他始终遵循自己内心的声音;对工作,即使工作不停地在变化,有办公室工作、教师工作、档案管理工作等等,无论是找关系,由别人安排的工作,还是他迫不得已放弃,他曾经用所学的知识为祖国做贡献,以实现自己的理想。
方鸿渐的“突围者”形象又有一定的复杂性。
无论是爱情、工作、友情等等,他时而迷茫、不知所措;时而坚定;时而痛苦;时而又被动……即使这样,他依然想要突出《围城》。
他花钱购买假文凭,以“孝子贤婿”的借口来安慰自己;他想为自己挣回点面子、给家族争光、给岳父增光、给自己增光。他的身上刻满了时代的烙印。
方鸿渐对爱情、生活,都有自己的想法,钱钟书用极有特点的讽刺性语言衬托出了方鸿渐的悲剧的人生际遇。
方鸿渐的悲剧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性格上的懦弱和缺点造成婚姻生活的结束、事业的失败、工作的不稳定、与家人的关系不融洽,这些都使他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围城,也走向颓废。
在这座《围城》中,他既是“觉醒者”,也是“突围者”,还是“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