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又接到朋友的微信通话,知道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值班,又吐了40所分钟的槽。
吐槽的内容是他所遭遇的婆媳关系。起因是他的母亲又跟他倾诉对他妻子的不满,说他母亲把几十年的陈芝麻烂谷子都翻了出来,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是辛酸泪,都是儿媳做的不对,伤了她的心,有时还哭泣一番。而他,常年被此事困扰,想解决,但是结果却是像线团一样,越解越乱。
我只能听着,静静地听着,是不是嗯啊一声,表明我还在,没有断线,但是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我不知道这种应对方式对不对,但是我目前的能力只能如此。说一方对,不客观,说一方不对,也不可观。老太太哭诉的内容,有的地方挑的对,有的地方,就不对,有些是胡思乱想,就更离谱。但是,人在这种情绪状态下,跟她讲理?似乎更不妥。
朋友常年深陷在这个漩涡中,精疲力尽,痛苦不堪,但又无力解脱,更无那个智慧去解决,实在撑不住了,就跟我倾诉一番,虽然次数不多,但我也基本对他们家的矛盾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在这个矛盾体中,双方都在将对方妖魔化,但实际上,都是好人,没有妖魔。都是对对方的误解,或者是处事方式的差异,也就是三观不合。
以前他试图去化解,分别去解释,告诉一方误解对方了,但是,结果是打脸的,双方都在斥责他为什么向着对方,某件事的做法明明不对,就是故意的,某句话我不是这个意思,但她为什么偏偏那么想,等等,不仅没有化解矛盾,反而使矛盾愈演愈烈。他自己也承受着这个矛盾带来的双倍痛苦,一边是父母,一边是爱妻,无能为力,心力交瘁。常年的折磨,他已经抑郁,有时跟我说他经常想到自杀来化解,因为双方是通过他才发生联系的,如果他不在了,他们之间自然就断了联系,他们就不会再有矛盾,也就不再痛苦了。但是他没有自杀,一是没有勇气,再者,又一想,双方都极为爱他,如果他死了,双方可能会更痛苦,那他自杀也就失去了意义。于是,他只能这样苟活着。也因此,知道的倾听能够略微帮助他,所以,每次遇到他情绪崩溃,我都尽量保持倾听,让他倾诉。
仔细想想这个家庭矛盾的根源,每个人都是根源,而根源的根源,是每个人都只从自己的角度来看待问题,去猜测对方,结果就形成了矛盾。天长日久,新伤旧痛,交织缠绕,前因后果早已无可追溯,久而久之,成见愈深、偏见愈大,干扰、误导愈强,理智被情感淹没,对错根本无从厘清。可以说,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三观完全不合,双方的思维方式截然不同,一方的意图完全被解读为另一个意思。
这样我想起了猫和狗的故事。
记得之前看过一篇文章,讨论猫和狗为什么一见面就打架,问题是沟通错位。猫向人示好的动作的抬起爪子,向你摆一摆,好像我们人之间见面打招呼,摆摆手,说,你好,猫也是一样。但是,这个动作对于狗来说,就是攻击的意思,所以,狗本能的应战,发起攻击。同样的,狗向人示好的动作是摇尾巴,我们都知道成语乞怜摇尾,就是这个意思,但是,对于猫来讲,尾巴竖起来是战斗的姿态,猫发动攻击的时候,都是弓背、竖起尾巴、怒目圆睁,所以,狗摇尾巴,猫认为是攻击,猫抬爪子,狗认为是攻击,于是双方立刻开战。认知的错位,造成了双方成了死敌。
大家都想示好,但是结果都是战争。这与婆媳战争多么相似。
在这个矛盾中,最无奈的结果是:无人是妖魔,但人人是妖魔;事事是无辜,但事事是祸首;人人都有错,但人人不自知;人人都没错,但人人不认知。
在这个矛盾中,更最无奈的愕然。几乎所有的具体事例都是无心中的一言一语、做的一件事所引发的,所以对对方的“不可理喻”的反应就极为愕然。因为是无心的,所以在试图梳理因果链条时,都会忘记或忽略,自己曾经这样说过或做过,记住的都是为什么对方那样莫名其妙、毫无道理的指责、抱怨。
在这个矛盾中,最无辜的是初心。各方都不是恶人,都想搞好关系,出发点都是好的。但是,要么三观不合,要么确实是自己欠考虑,总之人人都变成了恶人,人人都是无辜的,人人都是受害者,人人都是委屈的。
哎,因爱产生的矛盾,原来比因为恨更可怕。清官难断家务事,之所以难断,一是因为难理对错,道理与情感的交织,让这个问题没有对错,二是因为爱,对于爱你的人,你怎忍心伤害他?让处理这个问题没有手段。既无对错也无手段,何以断家务事?清官难断家务事,使信也。
这个矛盾,看来是不可能解开了。不知我的朋友还能坚持多久,愿他能想开、挺过去。